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卫泽让吴公公将其他人遣散下去，本来要来凤仪殿的公主们也都拦在了殿门外，让她们回了。

        “阿月，你的父亲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是个武将却并非有勇无谋。”卫泽的眼神带着回忆，“他是个奇特的人，总是信心十足也百战百胜，创造了很多奇迹与神话。他也是一个很爱你娘和你的人。在外无论遇见好玩的物什或是得了什么战利品都会偷偷带回家给你……”

        虽然没什么记忆，但家里现在还有很多以前爹爹给她带回来的各种东西，带着岁月的痕迹摆放在她闺房里。她总是会很仔细地给它们清理灰尘。

        皇后见状也说道：“你娘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虽然她自幼习武，看似举止洒脱，但她心细如发，总是能最快发觉别人的情绪变化，做任何事都能照顾到他人的感受。她很爱打抱不平，每一个见过她的人，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喜欢她。你长得和你娘亲更像些，鼻子像，嘴也像。”

        “她比你要高些，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喜欢收藏漂亮首饰。这点你和她不太像，她总说女孩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这样每日才会有好心情。以前她最爱的就是给你打扮……”

        陷入回忆的二人用着温柔的语气告诉赵晚月，你爹娘很好，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日子里，给了你最好的爱。

        泪水模糊了视线，赵晚月脑海里出现了些许画面。

        “阿月”

        赵晚月抹抹眼睛：“我没事，我只是想起来一些画面，谢谢皇伯伯和云姨。”

        “谢什么，阿月是想爹娘了吧？”皇后温柔的摸了摸赵晚月的头。

        赵晚月吸了吸鼻子：“嗯。”

        皇后叹道：“难得阿月露出这般女儿气，不过我们更愿意你永远开心，永远长不大。”

        赵晚月依靠着皇后，在她肩膀蹭了蹭：“阿月自小在宫里长大，爹娘虽然不在身边，但是阿月从不曾受任何委屈，阿月很满足，只是这些日子总是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着相了。”

        “思念是很正常的事，阿月不要这么想。”皇后温柔道。

        赵晚月离开皇后的怀抱，然后跪在了两人面前。

        “这是作甚？”

        帝后二人想要拉起赵晚月，但她摇摇头：“阿月深受皇伯伯和云姨的庇护这些年，阿月都记在心里……只是……今日阿月内心不平静，有一事想要弄明白。阿月深知此行为不当，皇伯伯和云姨若是怒了尽管罚我，只求你们不要伤心。”

        皇后急道：“好孩子，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又下跪又请罪的，这么些年可没让你跪过几次。”

        赵晚月依旧跪得笔直。

        卫泽问她：“阿月说罢，你想问什么？”

        赵晚月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已经红了，她将哽咽吞了下去，小声又试探地问道：“阿月受宠这么些年，皇伯伯和云姨待阿月极好，阿月永不敢忘！今日……阿月想问的是这般……是为了安抚在朝的武将么？”

        此话一出，帝后二人惧是一怔。

        “阿月，你可是听了什么话？”

        赵晚月跪地垂首：“阿月没有听到什么胡言乱语，只是阿月内心有些不安，阿月……阿月不配。”

        皇后料想是有人在阿月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今日怎会因为三公主一番话就这般情绪低落，她怒道：“配不配谁都没资格说，阿月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一般姑娘家若是像阿月这般娇宠长大，早就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尊贵的女孩子，连性子也当如三公主那般。可是阿月却从不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尽管她从不说，但是这不安却从没有离开过。二人能明白，也许阿月是将这一切当作镜花水月，或是“偷来的美好”。

        只是阿月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般脆弱过，为何今日频频落泪，对自己充满怀疑。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是谁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晚月是他们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皇后膝下无女，从来都将她当自己的女儿养着。愤怒是真的愤怒，心疼也是真的心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问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只好想法子先将人稳了下来。

        “阿月，你先起来，我们好好与你说。你这么大了，有些事我们确实该告诉你。”

        赵晚月叩首，“谢皇伯伯，谢云姨。”

        皇后将赵晚月牵到凳子上坐下。

        卫泽见赵晚月坐好，徐徐道出一些赵晚月不知道的事情：“当年你爹与我情同手足，与现在镇守在边关的诸位将军也犹如亲兄弟。你爹有从龙之功，阿月作为赵家的后代想所当然的享受到你爹挣来的荣誉和富贵，这无需怀疑，更无需惶恐。当然我们照顾你爱护你，也不仅仅是为了你爹娘挣来的这一份荣耀。”

        “当年你爹救了我，所有的武将都在场，他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跟我说希望你能够平安长大，让我以后将你嫁给普通人，不求多荣华富贵，只求平安一生。我能明白你爹的意思，他们怕你孤身一人以后在深宅大院会被欺负，却无人能帮你。可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苦楚，阿月，我将你养大成人，授你德才，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希望你能嫁一个更出色优秀的男子，想让你这一辈子都过的舒适安逸，这与任何人无关。”

        “世人千人千面，大臣贵族百姓都以为我在做做样子，为了应付那些看着你长大的武将，为了不寒他们的心，也是为了还你爹的恩情，他们觉得我在昭告世人我是个有情有义的皇帝。他们怎么想我都不在乎，只是阿月，这么些年我们将你当作自家人你一定能感受到。”

        “你一定不记得小时候，你爹娘很忙，是皇后照顾你们所有的孩子，你晚上睡着了你爹要将你抱回去你都不愿意，偏要留在我们府上。你那些哥哥们也都围着你爹不让他带你走。我们待你的心永远与那时候一样。”

        “所以阿月不要感到不安。”

        卫泽叹了口气：“今日这些是我和皇后的真心话，至于其他也无需多言，阿月且看以后吧。”

        自继位后变得深沉内敛的卫泽第一次对人说出这般流露感情的话，赵晚月泪流满面。

        只是听着皇伯伯说这些话，她就能感受到她爹和皇伯伯，她娘和云姨都是一样爱她。所以，在她成长路上，这么多年来只有师父爱她又伤了她。

        赵晚月告诉自己只许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提这些事。

        待赵晚月情绪稳定后，皇后让她净了面才回将军府，看着赵晚月离去的身影，皇上突然开口道：“也许上次那事……是我做的不对。”

        皇后站在他后面：“事情做了便做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不如好好护着阿月，等事情结束后，再给阿月一个解释……毕竟我们都相信阿月没有参与那些事不是么？”

        卫泽有些无奈：“……皇后说话还是这般直白。”

        皇后没回应他。

        赵晚月回去又带了不少好东西，皇后派了辆马车将人和东西一同送了回去，且听说赵晚月似乎委屈了好久，帝后二人对赵晚月哄了挺久，她回去的时候眼睛红的不得了。

        “定是说了我们什么不好听的话！”听到消息的慧妃在自己的殿里砸了一整套名贵的瓷器。

        没等下人收拾干净，殿外传来消息，李嬷嬷带着皇后的旨意来了。

        李嬷嬷入殿后一眼便看到一地的碎瓷片，她脸上表情分毫不变，语气冷漠：“慧妃娘娘，跪下接旨吧。”

        深宫里向来讲究风水轮流转，所以宫里人一般不会将人得罪死，接旨时可以根据传旨人的心情不必行大礼。慧妃本来只打算行半礼听着，但李嬷嬷并没有如她意。

        今日在皇后宫里被皇上叱责，慧妃暂时不敢再挑战皇后的权威，只好带着栖和殿一众宫人跪下，姿态恭敬。

        “奉皇后娘娘口谕：苏氏罔顾礼纪纲法，公然媚上，为免后宫上下效仿，责令苏氏抄《女诫》十遍，十日后交至凤仪宫，以正视听。”

        “慧妃娘娘，接旨吧？”

        慧妃刚刚摔了一套瓷器才散了些许的火又迅速升了起来，什么“罔顾礼法”，什么“公然媚上”，不过是看她暂时惹了皇上的厌，所以落井下石罢了。

        本来只在凤鸾殿发生的事情，这么一道旨下来，整个后宫都知道了慧妃当着皇后的面拉皇上去栖和殿了。

        这简直是将慧妃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慧妃感觉头有些晕，喉咙里似乎涌上一股腥甜，被自己狠狠压了下去。

        “慧妃娘娘？”李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又问了一次。

        “臣妾明白，十日后定当送给皇后娘娘过目。”慧妃低下了头。

        李嬷嬷点头：“那奴婢先回去给皇后娘娘回话了。”

        李嬷嬷带着一堆人呼啦啦来了又呼啦啦走了，走时还颇有些趾高气扬的味道。

        李嬷嬷脚刚踏出正殿殿门，就听见里面一片惊呼：“娘娘，娘娘……”

        李嬷嬷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复命时也同皇后说了慧妃的反应，皇后手捧着茶杯淡淡道：“不必在意。前些年苏家势起，连带着她也长了不小的脾气。小小的惩戒就能把人气出病来，倒是娇贵了不少。”

        李嬷嬷陪笑道：“终究只是个妃子，比不得皇后娘娘的大气。”

        皇后没继续谈论这件事，而是吩咐道：“嬷嬷吩咐下去，给阿月的衣裳都仔细准备着。先让绣娘明日去将军府给阿月量个身形，缎子就拿最好的那些云锻雪锻，我记得上回宫里刚进了一批好颜色，鲜嫩的很，都给她用……南下之行约莫一个多月，加紧些……做十八套吧。”

        李嬷嬷诧异道：“会不会有些多？”

        “不多，阿月自小没怎么让我们费心，这算不得什么。况且阿月就要及笄，刚好利用这次机会让她露露面，好衣裳哪里嫌多，那些王公大臣的夫人们都精明着。”

        “小姐这么些年都不愿意露面与他人相交，这次她会答应吗？而且娘娘，皇子中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可都适龄，小姐和皇子们……”

        “若是阿月和哪位皇子看对眼了，那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我与你说句真心话，若是阿月和嘉瑜……那定是皆大欢喜。但我不强求，阿月这辈子不容易，我希望她能觅得良人。”

        皇后轻叹一声：“我选的也不一定是良人。”

        李嬷嬷知道皇后是在说她和皇上之间的事，不敢多言。

        殿内沉默了下来。

        皇后也没指望她说些什么，摇了摇头，又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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