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水落石出

　　
城郊炮火库。
火龙将炮火库附近一带的屋舍焚烧殆尽。景帝看着被火肆虐后狼藉的废墟，心痛不已。
“萧尚书，你们兵部就是这样看守炮火库的？大白天的只留十多个人看守炮火库？其他人都出去吃花酒？朕看炮火库今天不炸，下次也会炸。朕看朕就是找只猪来都比你能当浩这个兵部尚书？”
“陈侍郎，你们工部又是怎么搞得？都知道城郊这里失火了，工部派来这里帮着灭火的人居然比朕还要晚到。朕告诉你，这次你要是不给朕把附近灾民安置好，你就提着脑子来见朕吧。”
“还有九门提督，你们负责京都城及周边安危，你们做到了吗？火灾一起，百姓们都一窝峰的逃生，光发生踩踏事件就死了好几个人。”
“……”
景帝痛心疾首，恨不得将面前这些低着脑袋办事不尽力的臣子们一个个砍了。
而被他痛骂的臣子们此时也觉得委屈，炮火库是突然爆炸的，事发突然，他们处理起事情来总是要耽搁一些时间的。
景帝骂完心头还是像压着块石头，他转头又一一命令起臣子们来。待臣子们离开后，景帝心下不放心又留在城郊。日头偏西时，他身边的护尉兵将领周正过来向他禀报。
“皇上，灾民们算是暂时安置稳妥了。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也不能一直让百姓们在施粥棚那样的地方生活另外奴才从刑部那里得到消息，说他们查了一番，这炮火库爆炸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火引起的。”
“该死的！”景帝手握成拳头状，重重的打在一棵树桩上。
“周正，你让刑部快点插下去。朕要不计一切的揪到故意放火的人。”景帝厉声命令，对这次炮火库爆炸的幕后操控人隐隐有了猜测的对象。
周正应诺下去，但脚下的步子并未离开，他几次欲言又止，景帝看出他的纠结，“你还有什么事情？”
“启禀皇上，奴才……刚才听灾民们说……这次炮火库爆炸其实是……因为七公主。他们说七公主是……妖孽转世……她的存在会祸害我们整个丰国……还说，皇上要是不处置七公主，还会天降灾害，让更多的生灵涂炭……”
“混蛋！这是哪个乌龟王八蛋乱嚼舌根。朕的小七是有福气的人才不是什么妖孽转世。周正，你传朕的旨意，但凡要是有人再议论七公主是妖孽转世的事，就将他打入天牢。”
“喏。”周正这次回应的有些勉强。
他其实很想向景帝进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景帝不想办法从源头上彻底解决这个传言，百姓们对七公主的误会只会越来越大。
景帝眉心紧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他又何尝不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只是“七公主是妖孽转世”这种传闻只要有人相信就根本解释不清。
他只能暂时采取治标不治本的方式来遏制传闻的扩散。
暗处，几个正在等候命令的弓箭手将拉紧的弓箭对准了景帝。即便现在的他正被护尉兵们层层包围，可他们这些人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神箭手，在这种空旷的地方，护尉兵们根本不能准确的预知弓箭射出的方向。
只要有一个人的箭射进景帝的身体，明年的今天就是景帝的忌日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就在景帝处理好城郊的事起驾回宫后，弓箭手们都没有收到开弓射箭的命令。
事后几个弓箭手聚集在一起，他们的领头人说，“我刚刚接到消息，宫里有变，咱们的主子进宫了。景帝这条狗命暂时还得留着。”
皇宫，明珠宫里。
沈卿唇角轻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真羡慕皇后娘娘和六公主的母女情深。哪像我，即使真相已经查明了，我和容美人也只能隔着深仇血恨大眼瞪小眼。”
沈卿的话让头脑混沌的佟氏被激的清醒了，她猛然想了起来，容美人固然可恨，但秦嬷嬷才是最可恨的那人。她们主仆多年，她早就把秦嬷嬷当成生命中仅次于父母的最重要的人。
她最信赖的人，伤得她最深。
她发红的眼眶里泛起了猩红的血丝，朝着紧闭的殿门又喊道，“来人啊！你们快去把秦嬷嬷给本宫带来。”
殿外隐约的传来一个“喏”的声音。
殿内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沈滢上前，试图去搀扶佟氏到太师椅处坐下，佟氏慌张的拨开她的手，看了沈卿一眼，刚想开口让沈滢自己先到边上休息，只是话刚说出口，对上沈滢那双梨花带雨的眼睛，她心头还是习惯性的一软，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口了。
霄淮景瞥了一眼佟氏母女两，他自己拉了一张太师椅让沈卿坐下。沈湘君身子骨本来也弱，霄淮景也给她安置了个位置。这此后，殿中的人都没有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扇紧闭的殿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门终于又被人打开。
这次被推进来的是四肢被霄淮景卸折的秦嬷嬷。秦嬷嬷躺在地上，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她一上来就被佟氏连甩了好几个巴掌。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我自问对你从未亏待，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心痛之下，佟氏手下的力道更重，秦嬷嬷被她扇得双颊高肿，血沫子从嘴角边溢出来。她皱着脸不停地痛呼起来。
佟氏还是不解恨，又去抓扯她的头发，秦嬷嬷连声求饶。佟氏看着这个在漫长岁月里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老妇，眼泪决堤，最后还是放开她捂着脸痛哭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我娘亲的陪嫁丫鬟又是我的乳娘，我娘亲不在了，我曾经觉得这世上谁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失望？为什么……”
佟氏心痛到无以复加。容美人在边上冷冷地挑眉，“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你娘亲和你嘴里说着要把秦嬷嬷当自己的亲人对待，心里却还是把她当奴才看待了。秦嬷嬷受不了你，可不就要……”
“你闭嘴！”佟氏大吼，抓起殿中放置的一个花瓶就朝容美人砸去，容美人躲开后怨毒的看了佟氏一眼，想张口骂佟氏，可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滢瞥向她的目光。
她这才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
秦嬷嬷此时也已经知道掉包的事败露了。她被疼痛折磨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惧怕之情，面对佟氏的歇斯底里，她反倒是邪佞的笑了。
“皇后娘娘，你也真是够笨得，这么多年了才知道自己女儿被掉包的事情啊？”
秦嬷嬷这嚣张的态度让佟氏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我就是看不惯你死去的娘亲。单纯的就想看到她的后人受苦受累罢了。”秦嬷嬷边说边笑，沧桑面庞上的肌肉都堆积挤压在一起，一脸的刻薄阴损。
沈卿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
据她所知，这个秦嬷嬷当年可是宁氏的陪嫁丫鬟。宁氏极为信任她，后来又让秦嬷嬷成了佟氏的奶娘。她想不出秦嬷嬷为什么要那么怨恨宁氏。
“我娘亲对你做了什么了吗？她活着的时候，你虽然只是她的陪嫁丫鬟，可她赏你铺子了，你日常起居不比那些普通官家千金差。你有什么好怨她的！”
佟氏心里又为自己死去的娘亲打抱起不平来，对秦嬷嬷也愈加的痛恨，她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将这个白眼狼碎尸万段。
秦嬷嬷笑地露出她一口不整的牙，开口的话恶毒无比，“你娘亲就是个喜欢招蜂引蝶的贱/货，她这样的人就该丢进烟花柳巷里被男人们玩/弄……”
“你闭嘴！”佟氏的巴掌已经又清晰的落在了秦嬷嬷的脸上。
秦嬷嬷嘴巴也不停，“小畜生刚出生时，五官就和宁氏有几分的像。后来我把她丢到容美人那里，想着容美人的手段，小畜生她不残也废。没想到小畜生命硬，硬是活下来，原本只有几分相像的五官后来变得更像了。她简直就是宁氏的翻版……”
佟氏不由得又被秦嬷嬷的话给引导，在心里大骂自己愚钝，没在沈卿小时候就看出她的五官和她死去的娘亲相似。
“你说我要是让小畜生的脸再好好的长着，那以后整个京都城甚至整个丰国都不知道要有多少男子会着了她的道。我便让容美人给沈卿下毒让她毁容了。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毁容后的小畜生每次在我眼前晃荡时，我就把她当做宁氏那贱人，我想啊宁氏那种贱人都毁容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男人会多看她这个丑八怪一眼了。”
佟氏满是愧疚的又看向沈卿脸上的那两块大黑斑，想到她走到哪里都被人耻笑为丑八怪，心里已经恨不得自己来替她受这份罪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货！你有本事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下手。”佟氏再也克制不住，伸手又在秦嬷嬷的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秦嬷嬷恬不知耻的又笑着，“欺负人当然是要欺负弱小的了。”
这话听的连沈湘君都忍不住出口骂道，“就你这只会欺负弱小的格局，真不配当人。”
何止不配当人，简直是畜生都不如。
陆管家愤愤然，“你张口闭口形容七公主为‘小畜生’，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宁夫人不仅美貌才智也过人。当年我也是有幸一睹她的风采的，我可以负责任的说：除了她，我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见到比她更加风华绝代的女子。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和她比的，你开口说的话，比你粪坑里的咀虫还要恶臭。”
被他们这么唾骂，秦嬷嬷也是油盐不进，她无所谓的嗤笑，“是啊，她再怎么的风华绝代现在还不是死了吗？我即便比不上她，可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
这样的一副厚脸皮，让殿中其他人都惊了。
沈卿伸手从袖中摸出了针包，来到秦嬷嬷面前，居高临下，“皇宫毕竟不是菜市场，哪怕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奶嬷嬷，你想掉包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猜，你在事情败露后做出这么一副无耻的模样是在帮其他人转移视线吧？”
秦嬷嬷堆积在脸上的肉抖了抖，再看向沈卿的目光多了几分的深沉。
“再让我猜猜，你们把我和沈滢掉包了，之前沈滢患了心疾的事情也没有张扬出去，那容美人是怎么知道沈滢患病的事情？容美人和沈滢会不会早在私底下相认了？”
秦嬷嬷脸上的笑被收敛起来，她看向沈卿的目光陡然锐利。
“秦嬷嬷，你开口就说宁氏招蜂引蝶，那我大胆的再猜测下，你之所以那么痛恨宁氏，那可能是你喜欢的男人也倾慕于宁氏的。但那个男人根本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肯。你其实在忌妒宁氏而已。”
秦嬷嬷锐利的目光像箭般嗖嗖射向沈卿。
她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
佟氏顺着沈卿的思路想了下去，下一刻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胆大而荒谬的想法，“你个老货，你喜欢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我爹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秦嬷嬷为什么那么痛恨她的娘亲。
殿中人的目光“唰”得下齐齐的又看向秦嬷嬷。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嬷嬷虽然极力的想掩饰，想表现出她的镇定从容，但越是掩饰就越是有鬼。佟氏惊声吼道，“你个老畜生，我娘亲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觊觎她的男人。你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
紧闭的殿门这时被人用力的推开，夕阳的余光从殿外射了进来。一片光晕之中走进了一个人，待众人看清楚来人后，心中皆是一凛。
忠勇侯佟阎来了。
沈卿长叹了一口气，来了！当年掉包事件中所有的关键人都来了。
佟阎进殿后，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沈卿身上。
这个丑八怪，毁了他的所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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