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宴会风云（二）

顾望昭不动声色观察局势，她侧眸瞥到沈清儿一副无奈的神色。

        这下她明白了。

        得，沈清儿原来知道这事。

        此般情境，可教她进退两难。顾望昭明知道那衣裳是绯凰布庄的，她的设计，却又碍于不想出风头，只能忍气吞声认沈懿儿在众小姐面前大放阙词。毕竟沈家的安危和她的创意、利益相权衡，前者还是更胜一筹。

        顾望昭心底正思索着怎么破这个局，长公主就给了她一份惊喜。

        “新改制出来的？”

        长公主仍慵贵端坐，她望向沈懿儿，眼底似是蓄着分笑意，却又不真切。

        “你倒是用心。”

        沈懿儿毕竟也是沈尚书家的嫡长女，重臣之后，又能有几个是真的呆笨。闻长公主这言，她心中闪过丝不安，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话。

        “素闻长公主殿下美貌惊动京城，才思更是非常人能及。懿儿仰慕长公主已久，此次长公主派人送来请帖，懿儿喜出望外，想着能亲眼目睹长公主殿下的天人之姿，内心窃喜不已。可苦于自身能力不足，阅历尚浅，也只能在服饰上多加琢磨，才显出懿儿对长公主的尊敬。”

        “倒是个妙人儿，”长公主嗓音沉稳，口中说着带赞意的话，却也不见悲喜，“前几日本宫进宫赴宴的时候，看见宁妃也着一袭如你这般别出心裁的衣裳。皇弟和本宫都觉得新鲜，皇弟甚至还在宴席上赏赐了宁妃，可引得一众人……”

        长公主浅浅抿了一口茶，停了半晌，将话头断在了这里，留给众人想象空间。

        这次在座的各家小姐们都听明白了，这哪里是褒奖，分明是长公主的质询。回过味儿，她们大气也不敢出，原本心里还怀着要去沈家布庄寻沈懿儿同款衣裳心思的小姐，此时也垂睫合嘴，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其中也有家中素来与沈府不合的小姐们，看着沈懿儿吃瘪，暗笑不已，庆幸自己没被长公主揪出来当众处刑。

        沈懿儿面上的笑也僵住了，满京城谁人不知这宁妃和长公主不合？宁妃与当今圣上、长公主的年纪都相仿，他们几人自幼就是玩伴。而宁妃的兄长就是长公主那早逝的驸马，据说长公主亡夫的逝去与她有不可分割的联系，那驸马死在征战回程途中。打那之后，宁妃就和长公主之间有了隔阂。再之后，先帝驾崩，当今皇帝继位，将宁妃接入宫中。至此，儿时的玩伴终是成了怨偶、亡魂。

        而眼下，长公主跟她提起宁妃，可不像是什么追忆幼时美好的意思。

        不过瞬息之间，沈懿儿捋清楚了事情利害，额角被生生逼出一层薄薄细汗。

        她刚要张口解释，就听见长公主那虽不见悲喜却教人不敢回应的声音。

        “你说这衣裳是沈家布庄赶出来的，那呈给宁妃的那批可也是你们沈家的？”

        “这……”

        长公主换了个话题，沈懿儿还没来得及顺下去的那一口气，就又被下一个话题激地卡在了半中央，不上不下。

        眼见沈懿儿就要背过气去，长公主这种人，问题说出来又必然是早已知道了答案。虽然不知道长公主铺垫这么久，把她引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顾望昭没辙，只好不情不愿接过话题。

        “回长公主，呈给宁妃的那批衣裳是望昭布庄里的，并不是沈家布庄。”

        顾望昭起身行礼，仍是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长公主看起来起了兴趣，她偏头看向顾望昭。

        “哦？怎又变成是你顾望昭的布庄里出的成衣了？”

        顾望昭不能说是顾家的布庄，虽然不管怎么说，都会被长公主盯上。但如果说是她顾望昭布庄里出的成衣，好歹能与顾家脱离一定联系，她只能安慰自己，聊胜于无。

        她用这种说法也是想转移长公主的一部分注意力。顾望昭之前就发现，这个时代，女性拥有自己独立资产的情况并不多见，在座的这些小姐们也没有几个能和顾望昭一样拥有那么多产业。

        但是长公主不一样，她是当今圣上的胞姐，身份尊贵，又受先帝宠爱。在她未及笄之前，先帝就已经在京城为她修建好了长公主府，而为人妇之后，她在皇宫内的那间宫殿，也不允许别人居住，到现在那宫殿仍然空着。

        当时外敌入侵，谈和的唯一条件就是让公主去和亲，当时皇朝中的适龄公主只有长公主一人，先帝果断拒绝，派兵出征夺回城池。他极其宠爱长公主，竟开了晋封公主的先河，长公主此后享百官朝拜。更不用提先帝赏赐给长公主的那些珠宝玉器、地契田产……

        “回长公主，望昭心智愚钝又生性急躁，父亲母亲便交予望昭一些铺子打理，希望能磨磨望昭的性子。再不济，也能解解闷儿，免得望昭出去惹是生非。”

        顾望昭脑中思绪万千百转千回，可仍面色淡然，毕恭毕敬答着话。

        “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顾望昭只觉下颌底部传来一股推力，她垂睫，发现是长公主勾起。

        她心中仍怀着忌惮，没有直勾勾望着长公主，只是盯着她的领口看。

        “不错。”

        头顶传来长公主含着笑意的声音，她破天荒头一次话语里带了情绪，众人皆惊。

        顾望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错，也想不出来，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还没这长公主年岁长，只觉得下巴生疼。

        “多谢长公主，那成衣确实出自望昭之手，至于怎么设计出来的，不过是小打小闹偶然发现的罢了。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过有点新鲜。”

        头顶目光严酷，要能化成实体，顾望昭只觉得自己会被长公主的视线戳死。

        长公主轻轻蹭了下手帕。

        “不要妄自菲薄，本宫可听过顾小姐的大名……确实不错。”

        顾望昭实在猜不出这长公主打的什么算盘，念的什么哑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长公主下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开。

        “你刚刚给了那女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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