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宴会风云（一）

那女官先是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抬手要将头上那被顾望昭强行换进去的簪子取下来。

        “顾小姐，我……”

        “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欣赏女官大人了，竟误了给长公主请安。”

        顾望昭轻轻推了推那女官的手臂，阻住了她的动作，扭头快步走向花厅。

        “啊对了。”她猛地回过头来，“女官大人，是真的很适合这种风格呢！”

        见她远去，那女官同身旁的侍卫相视一眼，将簪子收进一个针脚精巧的锦袋，垂睫掩去眼底情绪。

        她心中对顾望昭的印象重新洗牌，暗道这顾家大小姐也并非传闻中的那般刁蛮无理，确有可取之处。

        ————

        待顾望昭闲庭信步晃到长公主面前时，花厅中气氛沉闷。各家小姐们按位列团坐，与自己并不相熟的左右尴尬地扯着闲篇，拘谨地谈着诗词歌赋。

        而那传奇、神秘的长公主正襟危坐，在最中间的上位不动声色环视着各家小姐们。

        “望昭给长公主请安。”

        顾望昭立于庭侧，规规矩矩向长公主行礼。

        “起来吧，你可是顾将军家的那位独女？”

        “回长公主，家父确是顾将军。”

        “不错，有几分顾将军的风范。”

        “长公主谬赞，望昭不敢当。”

        顾望昭不敢多加言语，生怕引起这长公主的注意。

        而长公主看着觉得有趣。

        这满花厅的各家小姐们，哪一个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胆战心惊。只有这个顾将军家的小丫头，面上看着倒也和其他小姐们一样温顺守礼，可那梗着的脖颈和挺直的脊背，可都没让她看出来这丫头哪里害怕了。

        分明是只想要随大流，披着假皮混进这群小绵羊们里的一匹狼。

        长公主眼底透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玩味儿。

        “你来，坐到本宫身边。”

        乖顺垂头的顾望昭闻言，眼皮猛地一跳，心中不住苦笑。

        她又干了什么事情，让长公主垂青……

        顾望昭一瞬间感到如芒在背，那群小姐们齐刷刷将眼神投到她身上。两句话的功夫，她又成了全花厅的焦点。

        长公主，你这福气还是给别人吧，望昭无能消受啊……

        无论心中怎么苦涩，面上顾望昭还是得扯着嘴角卖笑。

        “是。”

        顾望昭抬头，这才看清楚长公主的模样。

        这长公主虽与顾夫人年纪相仿，可毕竟未遭受妇人生育之苦，又养尊处优生活无愁，瞧着同那花信年华的女子无异。

        鸦青丝发峨峨，远山眉隽绀黛勒色，眼角微挑惊翠入鬓。通身气派富贵荣华，不怒自威。

        “本宫今日宴请诸位来我长公主府，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看你们这些及笄之年的小姐们有朝气，来陪我这上了岁数的清闲人解解闷，不知可是搅了你们？”

        长公主那笑未达眼底，仅是浮在面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言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信不得。

        今日聚在此地的小姐们，皆为长着玲珑心的朝中重臣之女，可就算这样，也得分个高低贵贱出来。长公主这话落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哪位小姐先说，哪位小姐只能跟着应和……大家心里都有考量。

        顾望昭也装着将视线凝在身旁的娇花上，一声不吭。

        她家本就有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风险，近日朝中又泛起波澜，纵使是她顾府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顾望昭又怎能在长公主这里出头露面，尽显风采？

        无人响应。

        花厅中除了乐师的伴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各家小姐，管你在外面是嚣张跋扈还是巧舌如簧，一时之间无人敢在长公主面前接话。气氛紧张的像绷紧的绳，一触即断。

        长公主虽面不改色，眼底却晦涩不明。

        “咳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众小姐皆在心中松了口长气，眼不自觉地朝发声那人瞥去。

        正是刚刚和顾望昭一同进来的苏吟梵。

        长公主也把目光移在她的身上。

        “你是苏侍郎家嫡长女？”

        “咳咳……回长公主，吟梵……咳咳……家父确为苏侍郎。”

        苏吟梵面露难色，她起身，捏着帕子向长公主行礼。

        “好了，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长公主端庄优雅坐在原处，一副慈和的样子。

        “早就听闻苏侍郎家有位小姐，虽身缠旧疾，但聪慧美丽。如今可是让我见着了，看来传闻所言非虚啊。”

        长公主未等苏吟梵回话，便又说道。

        “苏小姐身子不利索，还不快去给她换上参茶。”

        言毕，她又变成了那副不见悲喜的德行。

        顾望昭快要昏倒了。

        她真的看不出来这长公主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先是大张旗鼓的把重臣家的小姐们都聚到一起，又派人在门外接应监视。刚刚把自己拉到身侧，阴阳怪气的关心起苏吟梵，现在又不张口满脸高深。

        顾望昭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长公主要真担心苏吟梵的身子，就把人送回去。这咳咳咳咳的，看得她揪心，听得她难受，总觉得下一秒这人就会被咳散架。

        “咳咳……多谢长公主。”

        苏吟梵站都站不稳，咳到浑身打颤。

        顾望昭眼见着她两侧的小姐们隐隐皱着眉头，身子往外侧，生怕离得太近被染上什么病。

        就在她思索的空档，那长公主又开口了。

        “你是哪家姑娘？这身上的衣裳倒是新俏，衬得人比花娇。”

        “回长公主，懿儿是沈尚书家嫡长女。”

        顾望昭闻言瞧过去，乐了。

        沈懿儿，沈家嫡系大小姐，沈清儿那个姐姐。

        “懿儿的衣裳是沈家布庄的绣娘们赶出来的，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顾望昭嘴角翘的都要藏不住了。

        这个沈懿儿，真是敢说。

        她可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别的穿越者，还跟她的设计风格相仿，亦或者是这古人中出了什么奇才，设计出唐后的衫子。

        这下破案了，当初竟敢派人去她那里偷艺，沈懿儿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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