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双重失忆

一串风铃。

        紫色的风铃，紫色的幽帘，紫色的地毯。点点碎碎的紫缓缓汇成紫色的河流，那种带有蓝色的紫色织成梦幻的霓裳。微风轻轻地吹来，摇动了挂在上方的风铃。

        叮叮呤呤……风铃的声音轻轻地飘荡在空中。

        “现在的你，未必就是你所认为的你。也许，在那之前，你曾作为另一个你而存在过。”

        林南加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怪诞的梦。

        记忆留存很久，如酿酒，如花香，如影片，如乐声。光亮照耀在四周，眩目让人晕迷。一汪大海，有海鸥在飞翔，少女站在岸边的樵石上，目光漠然，直直地盯着前方，空洞地让人茫然，看不见底地让人心慌。

        再一次体味到冰凉的水侵入皮肤，没有痛感，冰凉的水将心底燃烧的火浇灭，不再沸腾。就让冰压住不安，一直一直将所有的所有都冻住，不再回到原点。

        水一直一直往外流，不久周身被水浸泡，窒息无法动弹。扑腾两下，大脑缺氧，而后一切停止。就这样结束了吗？从原点就没有开始，直到最后也没有终结。

        有人大声呼喊，尖叫，哭声嘶心裂肺，直让人无法思考。不愿真的睁开眼晴，如果一旦选择，那现在就都没有了。也许发生的再也不会消失，而要做的只是鼓起勇气向未来出发。

        一阵浪花卷来，少女消失不见踪影。抬头仰望天空，淡蓝的背景下又看见了久违的微笑，如潭水般撞击入心底，然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刚刚的一切只是幻影，只是幻影吗？残缺的究竟是曾经拥有还是不曾拥有，没有感觉，已然远离了那个喧嚣的也方，只有宁静，然后坐着，躺着，什么都不想。

        思绪慢慢拉回，有好多好多该去面对，那里有欢笑，是属于幸福的。只好睁眼，白色，又是白色。一切又回到原点。

        到头来，现实依旧残酷，梦境依旧纠结。

        林南加醒来时，望向莫垣镜片后的冰冷眸子，看不透那里隐藏着何种锋芒。她的内心已经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她想起了她的事，她记得这个男人，眼前的他比记忆里的他要年轻，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比印象里的她要小。

        梦里她已经28岁了，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白寻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喜欢的人，果真是他。而那个她画中的人，她看见他在蔷薇园里无声浇灌花朵。她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江北。

        莫垣微微低头，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醒了吗？你现在还好吗？”

        林南加似乎想起来了。她重生过，现在的自己才十七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世会遇上莫垣，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会出现在他的诊室。

        莫垣的眸子亮了起来。

        双重失忆吗？

        她原先失忆的情况下，在他刚刚的催眠中再度失忆，只找回了一半对她来说重要的记忆。现在她的双重记忆如果需要恢复，会给她造成一种错乱的感觉。他并不觉得她会选择遗忘，这种很难发生的可能性出现在她身上，也许未必偶然。

        “说不定，这和我们的相遇也有关联，也就是我所说的真相。”

        林南加走出莫垣的诊室时，依然没有想起这一世在哪里见过莫垣。他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在她经过某间病房的时候，她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失了神般地回头一瞥，就看见记忆中那个蔷薇园里的男人，斜靠在枕头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他，就是江北吗？

        她看着床上的少年，比记忆中要小。也是，那是上一世的他。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微风吹过，少年悄然转过头来。

        白色的睡衣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然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的脸上，少年纯白又耀眼。这不是和梦里的白衣少年一样吗？他，确实是那个她画里的少年。

        她的心中一紧。少年视线对上她的那一秒，她清楚地听见了两个人的心跳声。仿佛地球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一颗心听见另一颗心的回应。

        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记得，上一世她和他没有太多交集，她喜欢的人是白寻啊！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快点走啦！”

        林幼嘉小跑着过来，拉着林南加的手臂往前走。她没来得及细想，只留下匆匆一瞥。那一瞬，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撞了她的心，悄悄地，流走了。

        江北会出现在s市，还在这家医院是林幼嘉万万不敢想的。好在她动作迅速，没能让姐姐和他有什么交流。听爸妈说，林南加的失忆还需要慢慢恢复，她的心里反而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来见我？”

        林幼嘉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才确定了姐姐刚才见到的百分百是江北。

        “为什么你会在s市？”

        她回复得很快，几乎是不带半点思考。她也不再刻意模仿林南加的语气，反正这之后林南加和江北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而她也想向江北展露真实的自己。她可不想要一直虚拟，一直替代，一直欺骗下去。

        “是我在问你。”

        “好啊，那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回记忆了。然后，我不想见你。”

        “你会在s市是因为你生病了，对不对？”

        林幼嘉噼里啪啦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文字，她很好奇江北。

        “我生病了，你会关心我吗？”

        会啊。林幼嘉在心里想。下一秒，她皱起眉。江北的病是很严重吗？车祸伤得严重她知道，是不是出现了新的问题？她记得，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养好伤了呀。

        “为什么不想见我？”

        江北又发了一条。林幼嘉觉得，江北从没有像今天一样会和她说这么多，也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秒回信息。她突然就不想回复他。

        等林南加去到z大，想见与不想见，他们都不会相见。

        林幼嘉错了。在江北得知林南加没有来b市上学的第二天，她就被江北拉黑了。

        至此，她这段无疾而终的虚拟爱情宣告结束。她再也没能联系上江北。

        命运真是很奇妙。

        找回上一世记忆的林南加，因拥有重生前的记忆，在大学生活得有姿有色。林幼嘉还是如上一世因为高二这年出色的成绩，转回了一中迎战高三。程安深去了b市的w大，她念了z大。迎新群里她认识了网友浅木，她遇见了她的大学舍友朴璐。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一点痕迹。

        白寻依然是全校女生的梦，萧婉也依然是众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彼时的白寻仍在学生会任职，萧婉也成为了学生会外联部部长。舍友朴璐依然给她讲着不知从哪听到的关于z大校草与校花的绝美故事。

        “加加，你知道吗？萧婉是在去年的文艺汇演上因为和白寻前辈共同演出了一曲，成为了校花的哦！白寻前辈还是用吉他作的伴奏。没想到吧？钢琴专业的白寻前辈吉他都弹得那么好，真是羡慕死人了！”

        朴璐双手合十，露出星星眼：“要是能有幸听得一曲白寻前辈的钢琴独奏，那该多好啊！”

        林南加的耳畔忽的奏起熟悉的旋律。

        行云流水般的音符下，阐释着浓情的浪漫，都是曾经所有的波澜壮阔，诉尽无限的爱恋，而今沉淀。心逐渐平静下来，变得柔韧，无论是甜蜜还是苦涩，唤回了那些爱过的美好回忆，那么缤纷、透明，令人沉醉，如诗如画。

        白寻的琴音，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她的耳边。回想起上一世她在婚后，常常和白寻四手联弹的场景，她的嘴边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她的钢琴还是白寻教的呢！

        “对了加加，这周学生会有招新，你要不要去试试？我觉得你们艺术生的话，文娱部应该很好进的。”

        林南加不禁想起了上一世的她，作为一名医学生，当时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招新。相反，原本一心想搞科研的她，参加了医学系的学术组织。也就是这样的决定，让她的整个大学生活变得异常忙碌，且和白寻失去了许多交集。

        她差点忘了自己来z大的意义，也差点忘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白寻。还有，绘画。

        “嗯呢！”

        朴璐没有想到，林南加选择面试的是学生会的学习部，并且作为艺术生的她，居然成功进了！其实她知道，林南加的成绩确实很好，高考进来时分数远远超过同级专业的第二名。她的成绩报考艺术类真的还挺可惜。

        但是林南加喜欢绘画是认真的，她很刻苦，也很勤奋。只是，要是她进文娱部的话，那不就能有机会见到白寻前辈了吗？朴璐可想跟着沾沾光呢！

        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男孩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远远看去，最萌身高差的男孩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女孩精致的脸庞带着平常没有的两朵红晕，看起来格外的唯美，男孩勾勒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温暖而动人。

        整个初冬青春的悸动，校园最美的风景线。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白寻抚上林南加的绒发，唇角噙着一抹温柔宠溺的微笑。

        学生会的干事告诉他林南加的事时，他真的很惊喜。他没想到，时隔三年，她终于和他站在了同一片校园内。他学的钢琴，她学的绘画。是有那么一丝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会跳舞。

        那次在医院，他没有鼓起勇气。后来他知道，她是去h市参加舞蹈比赛了，江北是救了她的人。原来是这样啊。他的心突然就舒朗了。

        林南加眨了眨清澈透明的眼眸，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白寻？和我约定的那个人，是你吗？”

        白寻听了她的话，垂着眼停顿了很久。他的发丝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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