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博物馆奇妙夜

半年前，一位知名收藏家捐献出家传至宝：一套近来声名大噪的佛教雕塑。它们在全国各大博物馆巡展，毫不吝惜向世人展现它们的精妙。

        雕塑将在三天后入驻东京国立博物馆，展会负责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穿着简洁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看起来干练又可靠，让人不由就会信赖他。

        他是你小时候的邻居，叫夏油杰，在你搬家后你们保持着联系。他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协助博物馆的安保工作。

        你祖父是博物馆的设计师之一，你家里保存着当年的设计图纸，你敢说你比大部分博物馆工作人员更了解其内部构造。

        但你有些好奇，“为什么博物馆对安保这么重视，连我这种对这方面毫无经验的人都会邀请？”

        夏油杰眉间有一丝愁绪：“因为收到了怪盗甚尔的信函，他说他会在雕塑抵达博物馆的当夜十二点偷走其中最宝贵的一尊。馆长没有公开这件事，但馆长很紧张呢。”他浅浅地笑着，转而说，“不过这是我们馆的事情，会让你为难的话拒绝就好了。”

        你知道怪盗甚尔，他从不失手的战绩几乎快成都市怪谈了。他出身于传承千年的古老家族，被除族后很快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盗。与他偷盗前发信函告知这一嚣张行为不同的是，甚尔向来计划周密、又身手出众，从来没人能抓住他。

        “当然不会为难。”你欣然接受了这份临时工作。

        藏品到馆当日媒体蜂拥而来，游客络绎不绝，你和夏油杰并肩坐在监控室里，你小声嘀咕：“看起来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嘛。”

        “放松一点，还没到紧张的时候呢。”夏油杰笑眯眯地递给你一杯茶。

        你撑着下巴问：“你怎么知道他真的会在十二点来？杰是不是太好骗了？”

        夏油杰失笑，温和地解释：“我当然不相信盗贼的话，但白天这么多人，怎么都不可能偷走展品的吧。又不是特工电影。”

        你挑了挑眉没说话。

        直到日落之后，人潮散去，你问夏油杰晚上有什么打算。

        因为馆长并不想引恐慌，所以并没有安排额外值班的人，整个博物馆在闭馆后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加上你和夏油杰不过四个。

        夏油杰问：“你怎么想？”

        “不如他们还是照常巡视，我们两个就在一楼？”

        新到的展品全都在一楼，你毕竟收了不菲的报酬，还是得做点事。

        夏油杰点点头，“好啊。”

        夜色渐深，你和夏油杰的聊天内容已经从小时候一起吃章鱼烧聊到了大学时期遇到的奇怪老师。他很会讲话，谈话氛围不会热络到尴尬也不会冷场，你笑个不停。

        唯一奇怪的就是你隐隐有种被窥视感，你几次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为了缓解这种感觉你问夏油杰能不能给你讲解一下这些展品。

        于是夏油杰告诉你这些雕塑都是千年之前密宗寺庙流传下来的，有阿闍黎与十方诸佛，风格古拙，形制完整，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保存如此完好的塑像了。

        你并不信仰佛教，听夏油杰说得认真，便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十点半，毫无预兆地，整个博物馆陷入黑暗，连空调扇叶转动的声音也停滞了。

        “停电了啊。”夏油杰打开手机的电筒，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他好像对停电早有预料。

        你说：“有备用电源么？不快点打开防盗装置的话万一甚尔来了就危险了。”

        夏油杰嗯了一声，“与其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就是那个家伙断了电源呢。”他的语调轻快，听上去并不担心。

        你不禁问：“这样没关系么？听说甚尔很厉害的。”

        夏油杰笑了笑，“没关系的，相信我吧。我——”

        来电铃声打断他的话，他接通电话，诧异地抬了下头，他转头看向你：“那个家伙是冲着别的展品来的，我去看看，你在这里不要走动，可以么？”

        你点点头，目送夏油杰离去。

        独处之时被窥视感愈发明显，你猛地回头，身后只有一尊阿闍黎雕塑。

        这座阿闍黎脚踏莲台，身披金箔，袖摆宽大如流云，呈俯身授业之姿。他相貌俊美，眼部嵌有琉璃，光线流转间有火彩般的熠熠光辉。金色的身躯不显媚俗，反而凝刻着时光的晶莹。

        你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眼睛。

        突然，阿闍黎缓缓眨了下眼睛，像是冰雪融化一般面目生动起来，他说：“悟。我的名字。”

        你好奇地问：“你是佛么？”

        或许是因为他太圣洁完美，雕塑变成人这种事你都完全没有感到恐惧，只觉得在欣赏世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悟摇头，他的眸色渐渐维持在一种独特的蔚蓝，面容灵动活泼了许多，他狡黠地歪了歪头，“我不记得了，或许我是神呢？”

        你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就…你其实是人吧？伪装成雕塑被人搬到这里来。”你越说越笃定，坚持用自己的世界观解释眼前的画面。

        悟笑了笑，他说：“我醒来是因为你注视了我。”

        “很多人都会看着你吧？”

        “他们看到的是这个躯壳，你看到了我，所以唤醒了我。”

        他的肌肤开始变得莹白，变得更像人了。你相信了他。

        等到悟身上黄金色泽完全褪去后他走下莲台，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然后盯着你看了片刻，“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种突然很熟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没有见过吧！”

        悟笑了笑，手掌覆盖在你的额头，你脑海中涌现出许多记忆，在河堤上看夕阳，在新年时堆雪人，在露营地看到第一抹晨曦…

        “所以…”你猜测着，“你是哪家邻居的孩子？”

        悟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俯视你，显然是对你没能认出他有些不满，他说：“我是你触摸的第一片雪，是河水里的游鱼，是树林中的松鼠。我存在于万物之中。”

        你听他这么说，脑海里的记忆陡然一变，仿佛身旁真的出现了他。你斜觑着悟，压制不住吐槽欲：“这谁能认得出来啊。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记得了嘛。或许你愿意陪我找回记忆？”悟说话的尾音有点像在撒娇，加上他眼巴巴地看着你，你完全没办法拒绝。

        “好啦好啦，陪你就是了。但是要带走你的话我们还得去找别人。”

        这肯定得去找夏油杰吧。正好，你看了眼手机，一条未读消息：收工。

        你带着悟上到顶楼，看到夏油杰正和一个男人对峙，那人身穿黑色紧身衣，肌肉的形状被勾勒得十分清晰，他的腰带上挂着两根钢索，让他可以悬在半空中，他就是甚尔。

        夏油杰看着甚尔，不急不缓地说：“借着展会的风头，假意要盗窃那些雕塑，实际上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狱门疆。”

        甚尔手上拿着一个正方体，那是前几年拍出极高价格的古董狱门疆。他并指朝你丢出飞吻，嘲讽夏油杰：“感谢她一直拖着你，不然还没这么容易得手。”

        你收了博物馆的钱，要保证新到的展品不会被盗窃，同时你还是甚尔的临时搭档，他需要你牵制夏油杰一会，他不会对一楼展品动手，他的任务赏金会分给你一部分。

        夏油杰或许已经知道你和甚尔的合谋，但他依旧似笑非笑道：“你确定？或许我就是想让你轻易得手。”他转头看着你，用少见的锋锐语气命令道：“来我这里。警视厅的人就在外面，他马上就会被逮捕了。”

        甚尔并不着急，他吹了声口哨说：“走吧。”他向你伸手，意欲将你揽入怀中带你离开。

        悟侧过头看你，眼里有着广袤晴空与通明了然，“你要走了么？说好和我找回记忆的呢。”

        在场三个人同时注视着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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