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亲一口

谢遂承赶到时，邱夜已经给谢余意擦完了身子，可胳膊腿儿还晾在外面，想让他散散热。

        这个屋子里的其他床位都是空的，谢遂承便没说什么，只关心谢余意的病状：“大夫怎么说？”

        邱夜站起来，让谢遂承去挨着谢余意坐，道：“去开药了，他说今天晚上可能要留一晚。”

        谢遂承点点头，挨过去坐下。

        谢余意一到地方就睡着了，谢遂承拨了拨他的头发，又把已经温热的帕子翻了个面，重新贴在他额头上。

        自从儿子长大后，他好多年没这么陪着他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谢余意从小就好强，读书练武一样都不想落下，什么方面都不愿意示弱，这点倒不像他阿父，是随了自己。

        稍微长大点就自尊心强着呢，生病也从来不会撒娇，害怕也只会自己忍着，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没怎么照顾过他。

        自从谢家没落后，反倒是儿子处处体谅着他这个父亲，体谅他父亲娇养惯了，不让他在生活上受那么多委屈。

        这么多年谢遂承是有些内疚的，说到底，自己是白白多活了二十年，自从他阿父离开，他一蹶不振了这么多年，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还没孩子坚强，家里家外都要谢余意来操心。

        他轻轻的给谢余意按着手上的穴位，那双手之前哪里干过重活儿，别说干活儿了，就是练武磨了茧子，都要让他阿父心疼好一阵子，哥儿那么娇贵，怎么能劳累呢。

        只是跟着自己，受了太多苦了。

        坐到冯书吉把药端进来，谢遂承叫醒谢余意：“起来把药喝了，喝完再睡。”

        谢余意迷糊的睁开眼，就着谢遂承的手喝药，喝完后更觉得喉咙里又干又涩，道：“我想喝水。”

        邱夜去拎了一个水壶回来，放在桌子上，给谢余意倒了两杯。

        谢余意好像才注意到他似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好像在问，你怎么在这儿？

        烧糊涂了？他都忘了自己怎么来的了吗？邱夜心想。

        喝了水谢余意就又躺下了，头“嗡嗡嗡”的响，坐起来还觉得头重脚轻的，很不舒服。

        一觉过去就是晚上了，谢遂承一直在这儿守着，邱夜去买了吃的，花的还是谢遂承的钱——他浑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找不出来。

        谁没事随身带着铜板或银子啊，又重又碍事的，一点也不方便。

        吃了饭吃了药，谢遂承又帮谢余意擦了一遍身子，这次邱夜自觉地站到门外守着，一眼也没往里面看。

        其实他可以回家了，谢余意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许多，但他不想走，谢余意现在很脆弱，他要亲眼看着谢余意一点点好起来，才放心。

        谢遂承也没赶他，两个人在空余床铺上各自躺下。

        谢余意睡了一下午，这时候倒有了些精神，邱夜其实很想跟他聊天，但有谢遂承在，他又不好意思，只能干瞪眼。

        谢遂承也翻来覆去的，过了有一会儿，谢余意实在忍不住了：“爹，你是不是睡不惯这里的床褥？”

        这两年谢遂承不知道改了多少，可动不动还是会流露出来一些臭讲究的毛病，就像现在，谢余意这个儿子都没说什么，倒是他自己先受不了了。

        这里的被褥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一股子怪味儿，谢遂承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但他不想在晚辈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不困，你要嫌我烦我不动就是了。”

        谢余意哪里不清楚自己父亲的脾性，可现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他们也没法回家或者去再买一床新被褥，只能自己忍着。

        谢遂承撑到天亮，几乎一晚上没合眼，本来他还想随时去看看谢余意的情况，可床那边的邱夜比他还殷勤，小睡一会儿就要起一次，要么是给谢余意添茶，要么是去摸摸谢余意额头，看他体温怎么样，根本用不着自己。

        天一亮，谢遂承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跟邱夜交代了一句就自己回家了。

        邱夜也起床洗了洗，拿着谢遂承留下的银子去买早点。

        谢余意的烧退得差不多了，昨晚也没有反复的情况，邱夜放下心，去跟冯书吉拿药，准备带他回家。

        冯书吉边称药边问道：“邱大哥，你和谢公子定下亲事了吗？”

        别人不知道，冯书吉可是看到邱夜是怎么伺候谢余意的了，胳膊腿儿都看过摸过了，这还能是普通的关系吗？

        昨天冯书吉也和他说到了安哥儿，邱夜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自己做的指环，要不是这档子事，他已经和谢余意说明心意了。

        他也知道冯书吉误会了，冯书吉肯定以为他和谢余意早就互通心意了，其实还差得远呢，但他不想解释，便道：“还没，你和安哥儿定下了吧？”

        “定了，”说到这儿，冯书吉低头笑了笑，“七月十一，到时候邱大哥要是有空就来玩。”

        邱夜看他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样子，也笑道：“好，到时候一定去。”

        和冯书吉道别，邱夜带着谢余意回家，谢余意这次坐到了后面，但他还是倦倦的，一直没说话，邱夜受不了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和谢余意好好说话，昨天的担忧，今天的躁动，心里都像是有一团被纸张笼罩着的火焰，亟待喷发而出。

        他不想再看到谢余意那么脆弱的样子，他都不敢想，万一当时自己没去谢家，那谢余意会怎么办？果真像石会江说的那样，闷在被子里出汗吗？

        邱夜抿了抿唇，开口道：“谢余意，安哥儿要成亲了，刚才冯书吉亲口跟我说的。”

        他心里紧张，声音都变得有些怪异，和平时相比，好像多了点严肃。

        谢余意：“嗯。”

        “你……你想成亲吗，”邱夜问出口又连忙摆头，“我是问，你想……”明明早就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草稿，真要说出来时邱夜又语无伦次的，“你嫁给我吧！”

        他心里扑通扑通跳着，蜷了蜷手指，把自行车也骑得慢了些，生怕动静大了会影响到他听谢余意的话。

        可谢余意有一会儿没说话。

        邱夜又把手指伸开，握好了车把手，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就是想说，你连游泳都不会，还非要去淋雨。”

        “你昨天都发烧了，那么烫，要不是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现在说不定都烧傻了。”

        “你现在也不好受吧，还好我比你壮，能给你挡着风。”

        邱夜说不下去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自行车连带着谢余意一起丢下，自己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他怕他要哭了。

        那太软弱了，他不想让谢余意看到。

        谢余意笑了笑，轻轻掐了一下邱夜的腰，轻声问道：“想好了吗？”

        邱夜愣了下。

        谢余意又道：“我今年二十四了，不想嫁出去，你要想和我成亲，就入赘到我家里，你同意吗？”

        听到前半截，邱夜还以为他被拒绝了，可下一句就让他高兴了起来：“我同意，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谢余意没说话，但把头贴到了邱夜背上，道：“不考虑考虑？”

        邱夜一下子坐直了，他把脚直接踩到地上，人工刹车，然后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把笑脸凑到谢余意面前，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要嫁给我了？不对不对，是我真的要入赘到你家里去了！”

        谢余意也被他逗笑，入赘还要这么光荣的重复出来吗？

        但他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谢余意拧了拧邱夜的脸，道：“今天先别答应，明天再来告诉我。”

        “我答应了，现在就答应了！”邱夜把谢余意也从自行车上拉起来，顺脚把车一停，道，“我要亲你了！”

        谢余意都没反应过来，邱夜就“啵”的往他嘴唇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邱夜一直咧着嘴笑，导致他牙齿磕到了谢余意的嘴唇，邱夜是没觉出来疼，但碰到的一瞬间，没防备的谢余意不由轻“嗯”了一声。

        邱夜更高兴了，还以为是自己太性感。

        谢余意也没说什么，邱夜满意了，又骑上车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段路，他回过劲儿来了，突然把车一停，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木环，套在了谢余意无名指上。

        “送你的，订亲戒指，以后你就是——”说到这儿，邱夜觉得不太对，又改口道，“以后我就是你家的人了！”

        戒指有些大，谢余意手指朝下时它会掉，木制的粗糙戒指戴在谢余意白皙的手指头上有些不般配，邱夜道：“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再送你一个！”

        谢余意和邱夜不一样，邱夜高兴了，想要扯着喉咙说话，嗓音都透着愉悦，谢余意也高兴，但他只会在心里觉得甜甜蜜蜜的，流露出来就是整个人褪去那层对人对事都冷淡的皮囊，从内而外的温柔起来。

        邱夜能感受得到，他又去抱了谢余意一下，才美滋滋的带他回家。

        直奔谢家。

        他现在要去见自己的岳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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