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桃子和铁锈

吴粹礼离开那天，邱夜和谢余意都要去送别，磨磨蹭蹭半天时间过去，下午两人才启程回家。

        路过瓜田，邱夜停了车子，下去买了两个西瓜，一个放在车篓里，一个让谢余意抱着，道：“送给你一个。”

        路上本来就有些颠簸，再抱着一个西瓜，谢余意手都没法扶着，颠了一会儿，实在是有被甩下车的风险，最后只好认命的轻轻靠在邱夜身上。

        只有一条胳膊而已，但邱夜觉得心跳都不正常了，谢余意和自己离得这么近啊，这在古代，就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到了以身相许、白首不相离的地步了。

        “谢余意，你对我而言真的很特别，”邱夜想冲动一把，但他说的很轻很慢，“你知道吗，我刚来这里时，觉得很陌生、很排斥、很孤独，当时还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把你当同类，当我的伴儿，我才好好度过了那段很艰难的适应期。”

        谢余意想了想，觉得他大概在说自己刚从军营里回来的那段日子，那时候邱夜确实挺奇怪，莫名其妙的跟自己很亲近，原来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觉得我是你的同类？”

        “你身上的花香啊，我还以为那是信息素的味道，那么浓，那么好闻，所以我才说你是不是发情了，”想到这儿，邱夜笑了起来，“我当时可不是骂你，就是我来的那个地方，哥儿都有信息素，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就跟体香差不多，发情的时候味道会变得特别浓。”

        谢余意有点好奇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所以这是个误会啊，你不是和我来自一个地方的，”自行车进了村子，邱夜正好也不打算往下说了，“你什么也别问了，自己想想，过几天我会告诉你的，但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别把我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

        也不等谢余意回答，邱夜便主动和路过的婶子打了招呼，岔开了这个话题。

        早晚要说清楚的，邱夜觉得再这样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纯碎是浪费时间，他自己打磨了一个木质的指环，雕了一朵百合花，很简陋，但亲手做的才有那份心意。

        刚做好，他又顶着大太阳，去山上捡了一朵紫色小花，小心的装进口袋里。本来是想编个花环的，但又怕谢余意因为自己乱摘花生气，只好这样凑合着。

        回到村子里，邱夜已经冒汗了，他先去石会江家门前打了桶水，把自己洗干净，免得一身汗味儿惹人讨厌，然后才跟个头一回上轿的大姑娘似的，紧张又兴奋的去找谢余意。

        刚进门，他还没来得及叫人，就听到一向温和可亲的谢遂承压抑着怒气的嗓音：“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不用治、闷出汗就好了！”

        邱夜还以为他是在训谢余意，加快脚步进屋里去，结果发现，石会江和石婉儿也在，而谢余意正躺在床上，脸蛋红扑扑的，眼睛还半阖着。

        他们几个并没有注意到邱夜，石婉儿不满意谢遂承的态度，替自己爹爹说话：“不就是发个热吗，我爹都看过了，出出汗就好了，就你们京城里来的人金贵，什么蚂蚁夹一下的小病也要看大夫。”

        说话间邱夜已经走进去，隔着他们望向谢余意，心慌的手指都在背后搅到一起，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只有石婉儿跟他问了好，没人理他这句话。

        谢遂承忍着自己的脾气，尽量让语气不那么冲：“石乡老，你看看谢余意该用些什么药，该付的银子我一分都不会少。”

        石会江道：“你也别着急，谢大哥，这头疼脑热的病，村里不知道多少人得过，哪到了用药的地步啊，再说了，我那里药也不全，只有些治疗跌打损伤的，你要不同意闷着出汗，就把余意送城里看看吧，我是治不了了。”

        石会江也不过是个半吊子大夫，又看谢余意病得不轻，哪敢乱给人开药。

        邱夜听了个大概，就越过他们坐到了床边，石婉儿还在一边提醒：“邱大哥，你来这里不合适，有什么事还是在外面等会儿吧。”

        毕竟谢余意是个哥儿，和男人们在一起多有不便，所以石会江才带着自己女儿过来，以防有些亲近动作可以当个帮手。

        当大夫的尚且要有避讳，石婉儿没想到邱夜却这么直接的坐到了谢余意跟前，还把手搭在了他额头上。

        邱夜没理石婉儿，谢余意发烧了，高烧，他问谢遂承：“谢伯父，谢余意怎么会发烧？”

        “淋了雨，可能又不听话用凉水洗头发洗澡，你问他自己！”谢遂承也是着急上火，又冲石家父女嚷道，“行了，你们还不回去，在这儿看热闹吗！”

        邱夜抿了抿唇，直接把他从床上捞了起来，道：“我背他去看大夫。”

        谢余意浑身都是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任由邱夜摆弄。

        谢遂承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身上：“离城里还有些距离……”

        邱夜已经帮谢余意穿好了鞋子，道：“谢伯父，你帮我一把。”

        这次谢遂承没再说什么，毕竟自己儿子的身体更重要，他帮着邱夜把谢余意扶到了他背上，又忙着去拿钥匙拿银子，邱夜已经带着谢余意走了。

        谢遂承锁了门，快走几步赶上去，便听到邱夜自己在絮叨：“谢余意，你没睡着吧？没睡的话就摇摇头，我能感觉得到。”

        “我都快热死了，但你发着烧，肯定和我不太一样，你是热还是冷啊？”

        “你肯定是太缺少锻炼了，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以后跟着我去跑步吧，或者你想学什么？我会的可多了。”

        “你不是不会游泳吗，我教你游泳怎么样，不过那你要快点好起来，病成这样可不能下水。”

        “……”

        听他嘴上不停的念叨，谢余意没什么反应，他根本就很难集中精力去思考邱夜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谢遂承却慢慢平静下来了。

        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惊觉，他们两个现在在做什么蠢事？家里明明就有自行车，为什么要背着人进城去？

        “邱夜，你先往前走，或者累了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谢遂承道，“我回家去骑自行车，你带着余意去看大夫。”

        邱夜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道：“好。”

        他自然不会停，谢余意体温很高，他背部热烘烘的，都是谢余意传过来的温度，这次不是他旖旎的想象，是真真切切的热度。

        他哪敢停，他恨不得飞去药铺。

        谢遂承骑着自行车过来时，邱夜两条胳膊已经开始僵硬了，他把谢余意放在后座上，道：“谢余意，能坐好吗？”

        谢余意点点头，可他还是不放心，他怕谢余意半路睡着了摔下去，又把人抱到了前面横杠上，圈在自己怀里，实现了前几天的臆想。

        但邱夜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个，他跟谢遂承道：“谢伯父，你先回去吧，我带他看了病就回来。”

        谢遂承表面答应了，但他不可能安心在家等着，也跟在邱夜他们后边走路进城。

        邱夜没回头看，他一边把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一边时不时的跟谢余意说话，谢余意手一松，他还要提醒他抱紧点。

        到了地方，他风风火火的就抱着人进了药铺，自行车都倒在街边没人管。

        “大夫，我邻居发烧了，你快给他看看！”邱夜直接绕过了看诊的桌子，把谢余意抱到了那大夫面前。

        坐诊的是个年轻小伙子，邱夜要是头脑清醒，能认出来这人他曾经见过，上次石小安给他们介绍过，姓冯，冯书吉。

        冯书吉倒是认出他们了，他稍微往后坐了一点，和谢余意拉开距离，搭上脉，还没研究脉象，先被谢余意的温度惊了一下。

        他站起来，道：“身上太热了，你跟我到后面去，给他找个床先躺下吧。”

        邱夜忙把谢余意抱起来，跟着冯书吉走。

        药铺后面有许多张床位，邱夜也没挑拣，一把谢余意放下就问：“大夫你再看看，他前日淋了雨，可能又用凉水洗澡洗头发，你看看情况严重吗？”

        他实在是怕谢余意出事，在技术不发达的古代，要人命的病症太多了。

        一场风寒，一场疫病，发热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冯书吉也没不当回事，他坐在谢余意旁边，先把了脉，又看了他的眼睛和喉咙，转身对邱夜道：“你先跟我去拿些酒给他擦擦身子，我去开副药，交给底下人去熬，他发热很严重，恐怕你们今天晚上要住一晚了。”

        邱夜心里七上八下的，冯书吉说了什么他都点头称是，取了酒回来后，他先用沾了酒的白布放在谢余意额头上，又把谢余意的袖子推到肩膀处、裤子推到大腿根，拿了另一块布料给他擦四肢。

        谢余意皮肤很白，因为体温的缘故，这时候还略微透着红，看起来就像成熟的桃子一般诱人，可邱夜一点也没意识到，现在他眼里，谢余意就是从地下挖掘出来的生锈的铜器，他要和大夫一起把锈迹给清除了，让他恢复原有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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