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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考赌注


眨眼到了春分,天气渐渐回暖,处处透着初春气息。

        汤夏已经很习惯自己的教师生活了,上道之后生活平淡却每天都偶尔有新的课堂趣事,毕竟每一天的学生都是新的、在进步的。

        第一次月考2班的数学排名年纪中等,汤夏觉得比较满意,理科实验班那是肯定不要跟人家比了,除去两个理科实验班,还剩下10个班级,在这10个班级中排名第四,新上任的汤老师又不贪心,本来觉得不要吊车尾就可以了,结果还这么不错,汤老师有点沾沾自喜。

        汤老师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转正之后要再添一个文科班的数学给她带,她已经在思考到时候要怎么调整教学方式了。

        结果第二次月考就掉了两名,直接变成年级第8了,汤夏本来觉得也没啥才考了两次,但确实是个警示,好好找到问题就好了。

        结果看到班上学生那日渐散漫的态度和重复率日渐变高的作业答案,实在很难不青筋暴起。

        所以在某一节课,汤夏手底压着敷衍人的作业卷子,上课铃打了两分钟她也无动于衷,就以那样一手撑作业一手撑讲桌的姿势,东看看西看看——时而看看窗外飞过的乌鸦、时而望向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时而低头看自己缓缓敲桌子的指尖、时而瞟一眼教室角落的蜘蛛网

        教室刚开始还有耳语声和翻书挪桌子喝水的声音,后来随着汤夏不说话的时间越来越久,也不跟学生有眼神交流,学生们也都看出来情况不对了,渐渐教室安静得连一根针也听得见。

        “讲完了?”汤夏开口。

        说罢很快又把嘴巴抿成一条线,是无奈与忍耐的样子。

        “我们第一节数学课是这样的吗?”底下没有人回复她,她继续问道。

        “是我脾气太好了是吗?”汤夏依旧用问句回应沉默。

        讲实话汤夏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觉得身为老师需要去阻止学生的颓废、放任与麻木,这是她有权利也有责任去干预的事情,至于她再三劝说后有人还是不买账,那就是那位学生自己的事情了,毕竟她再怎么急都是急不来的。

        “你们的作业越来越敷衍了,说谁谁心里清楚”,汤夏进入正题:“如果觉得数学作业太多了也可以,那我们今后就保质不保量,我会减少作业的布置,但是你们要好好思考每一题,想到哪里算哪里,数学从来不是一门只有结果的学科,抄作业抄个结果有什么意思呢?不想做也可以,那就不做,我讲真的,我改这些抄来的作业也是浪费我的时间。”

        底下有几个懂事的学生点头,汤夏懒得再多说:“翻开蓝本103页。”

        碰巧下楼站在拐角楼梯口听了会儿墙角的许子廷:这丫头很是那么回事嘛,很有我的风范,是块做老师的料。

        讲台上洋洋洒洒一番后的汤夏:许老师的老招真管用。

        每次月考完后各科组组长都会组织开反思检讨的会议,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许子廷在会议上对汤夏的评论是:做得不错,再接再厉,下次挤进前三。罢了还总结:良性竞争让整体更向上。

        第二次月考退步后许子廷也没有批评汤夏,甚至连一句“汤老师带的2班退步了”都没有说,临了只对她说了一句“不要在意,调整一下状态继续,你也急不来。”

        汤夏以为是许老师为人就如此,却不知是听了墙角已经知道她在实施对策了。

        于是汤夏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减少了作业量,一张卷子只留两小题三大题让做,其他的都留到上课时间一起做,上课做卷子时则“对症下药”,哪道题是哪位学生的薄弱项她就点谁起来回答,让学生讲思路过程,能讲到哪儿算哪儿,之后再由自己循循善诱,共同完成题目。然后下一次再同类型的题目再点同样不擅长的那批学生再做,学生们在这样的推动下能想到的过程越来越多,直到能完全自己攻破。

        汤夏本以为自己会很累,毕竟这样自己是需要一整节课都在引导,但意外地,因为清楚地看到学生们的进步,学生们也能触类旁通,大题效率大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所以倒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反倒还挺有意思,心里也高兴。

        但这样教学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前期效率不高,需要教师极大的耐心,并且前期由于在一道题上画的时间比较久,对于其他会的同学其实颇有些“牺牲时间”之意味,不过班级教学存在个体差异,无论如何都有这样的问题,倒也实在避免不了。

        再加上这样的时间占久了压缩了新课的时间,不过理论知识本来就需要到题目中实操的,也不算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

        只是由于汤夏暂时只带一个班、任务相对于其他老师较轻,所以大部分做新课ppt的活都落到了她头上,看电脑的时间久了实在害眼,经常闭上眼睛都一片白花花的,这段时间的汤夏与其说是“累”,不如说是“充实”,经常在一片闭上眼的白花花中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天亮。

        在这样的教学时间里,偶尔穿插着隔壁许子廷拖长了音调的读题声或解题声,像一种渐强或渐弱的伴奏,敲在相隔一班与二班的墙上,让汤夏莫名感到安心,春日时光也因此慵懒悠长。

        许子廷读x的时候是“挨~克死!”

        问“和是什么呢?”的时候“呢”字拉得格外悠长,显得格外疑问。

        说“x等于多少?自己算!”的时候显得很潇洒,仿佛在说“一百万而已,不要了!”

        在第三次月考的前一天,汤夏照例安排学生自己复习本月内容,回顾做过的卷子,多看看错题集。

        忙活了一个月,汤夏终于能在讲台上坐着,只是管管纪律。汤夏坐在讲台上写了会儿学校要求的“听党史”思想报告,写完盖上笔帽开始掏出手机玩连连看,玩到第二局无聊得偏头打了个哈欠。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窗外站在1班走廊抽烟的许子廷。

        并且许子廷也看到她在打哈欠。

        汤夏发现他站的位置是自己坐在讲台上看不见的死角位置,得偏一下身子才能看见。突然明白问什么下课的时候有时候明明他也在隔壁上课却看不见他人,起初以为他在班里休息,后来想到学生时代他是一下课就爱去走廊透风的,又想着可能这么多年习惯变了,现在突然领悟过来,原来站在自己的视角盲区。

        汤夏反正也无聊,便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走到许子廷身旁,才发现他没有抽烟,他只是拿着一根烟,指腹摩挲着烟头处,放在鼻子跟前嗅着。

        “许老师什么时候烟瘾变这么大了?”汤夏过去搭话搭得很自然。

        “这不没抽么还”许子廷抬抬指尖的烟,以为她是在责怪。

        “咋不抽,闻着止瘾啊?”汤夏像个十万个为什么。

        许子廷心想抽了又说烟瘾大,不抽又问咋不抽,还真难取悦。如实回答:“准备抽的时候”,他本想说“准备抽的时候你过来了就没点火了”,话到嘴边突然灵光一闪来了个急转弯:“准备抽的时候看到你哈欠打得贼大,吓得没敢抽。”

        汤夏无语凝噎,像吃了口屁。

        许子廷看得好笑,转过身倚着栏杆,弯着眼睛看楼下一方天地、和远处的梧桐树。

        汤夏其实也不甚在意,虽然是被他噎住,但听到他跟自己讲话这么放松欢乐,还会逗趣儿,心里在颤颤儿开心。

        “那你岂不是经常看到我搞小动作?”汤夏好奇。因为当她站到他旁边时发现这儿可以看到2班讲台全貌。

        许子廷胳膊撑着台面,慢吞吞地回忆起来:“湿纸巾擦皮鞋啦、用手机当镜子看自己的牙缝啦、拎起踩掉的袜子啦、甚至还有一次坐着打瞌睡哦?”

        汤夏无言:“你不上课的吗?”

        “上啊”许子廷仿佛没听出言下之意,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学生做题的时候我就出来透透气而已。”

        “看来你的学生经常做题。”汤夏不咸不淡道。

        “倒没有你们这几天做卷子来得勤便。”许子廷回道。

        “别太害怕了许老师。”汤夏挑衅。

        “我有什么害怕的?”许子廷自负。

        “这次月考别被我甩后面哦。”汤夏下战书。

        “谦虚点行不行?”许子廷好笑。

        “赌不赌?”汤夏来了兴致,现出一份故意的淘气。

        许子廷看着她笑了,摇摇头。

        汤夏被拒绝了也不恼,反问道:“知道什么叫黑马吗?”

        “知道,所以怕输。”许子廷半真半假地答。

        “哎呀,就一顿饭,就赌一顿饭行不?谁输了谁请吃学校门口的木桶饭。”汤夏先狡猾地说出条件,表明条件不过分,就随便玩一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子廷笑她没出息,便说道:“行啊,谁怕谁,别忘了你是谁教出来的。”

        汤夏依旧反问:“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吗?”

        许子廷:“你怎么不去教语文?”

        教语文就碰不到你啦。

        汤夏在心里想。拐个弯儿开玩笑似的说出来:“因为你是教数学的呗。”

        说完汤夏便满心欢喜地要走,刚离开一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狠狠道:“打瞌睡就那么一次,你这几天讲的ppt都是我做的,你坐享渔翁之利还笑话我打瞌睡,像话吗?”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许子廷在她走后点燃了那支被摩得毛边的香烟,深吸一口,走到角落朝外面吐去烟雾。

        许子廷在别人眼里一直是好脾气又稳重的样子,在群体里也能风趣起来调节气氛,他自己却知道自己在群体里戴面具说笑,与个体相处时大多数时候听别人讲,就算偶尔接一两个话茬逗乐别人自己心里却也是空虚的。

        或许是因为汤夏是自己曾经的学生、经历过一些事情、再相遇有一种命运偶然的跨时光亲密感,类似于“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的隐约重逢感,很微弱,但的确存在。也或许是汤夏在医院对自己那样推心置腹,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少女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伤疤,所以了解更深更愿意帮助、理解她。

        总之许子廷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与一个人这样聊天拌嘴了,有了点要深交的意味。

        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自我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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