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急雨

汤夏班上的学生很给力，在第三次月考中一举获得全年级第四的好成绩，也就是说除去两个难以超越的理科实验班，汤夏带的2班以比许子廷带的1班高出13分的平均分而夺得此次赌注的头筹。

        汤夏心想，就算许老师再厉害，那也是许老师的事情，学生的最终成绩可是受到多方因素影响的，他骄傲什么还不屑跟我打赌，现在知道谁厉害了吧！

        汤夏一面接受着数学组其他老师赞许与期待的眼光，一面翘首以盼许子廷吃瘪。

        所以当这次数学组开会的时候，汤夏全程嘴角带笑，压都压不下去的，就这样带着笑、玩味地看着许子廷在前头做总结反思。

        汤夏照理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其他的老师不会注意她的样子，最前方面朝大家的许组长可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心里暗暗吐槽她这德行。

        会议结束后汤夏依旧慢吞吞地磨蹭着，等其他老师都走了才不紧不慢地挪到许子廷身旁，骄傲自满溢于表面：“怎么说？”

        许子廷嘴角一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挤出了一声气音的笑，竖起右手大拇指在汤夏面前晃了晃。

        汤夏乐呵得笑眯了眼。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呗？喷香木桶饭？刚好这阵子食堂吃腻了。”汤夏主动邀请道，毕竟自己赢了，要“剥削”手下败将才显得威风与理所当然。

        许子廷愿赌服输，君子道：“行，你先去那等我？我下午满课。”

        汤夏露出一副为他感到可怜的表情，点点头走了。

        会是吃完中饭后开的，趁下午的课还没开始，不然开会人都难凑齐。

        汤夏下午本来有一节课，语文老师有事跟她调了上午的课，因此汤夏得以空出一整个下午，学生月考进步很大心情也舒爽。她回到办公室改了会儿作业，刚好改完上课铃响，慢悠悠散步在校园中。

        四月份的天气善变，一会儿晴到仿佛夏日，一会儿又接连下雨好几天，几阵风一吹，吹散了热气，好像之前的晴朗是幻觉。

        今日的乌云很厚，却又不阴不冷，反倒一身潮气。乌云后有橘光蠢蠢欲动，靓丽的橘色蒙了一层灰，空气中翻腾着泥土气味，是前几天下过雨的记号。

        一想到晚饭要和许子廷一起吃，汤夏就止不住的兴奋，虽然只是简单的木桶饭。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待会儿吃饭要聊什么呢？果然还是得由自己活泼点话多点，太害羞了没话讲可是会尴尬。可是如果话太多许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稳重啊？嗨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稳重的人，还是做自己为妙、免得日后东窗事发。不过相处了这么久许老师对自己应该也有个大概的了解了吧？

        汤夏又想到，现在自己也是二十二岁的人了，下半年就二十三岁了，跟许老师孤男寡女单独吃饭如果被看到了会不会被背后猜测与八卦啊？汤夏又想到了篮球场上被开玩笑的事情，以及许子廷和海马老师的反应，大概许子廷不是很喜欢这种无来由的猜测，汤夏突然心里没了底。

        正想着，一滴水落到汤夏的皮鞋上，汤夏心里一惊，果然接着豆大的雨水落得又急又快，鞋面很快被打湿。

        这阵子总下急雨，在人间布下层层密不透风的帘子。

        汤夏本来散步走到了学校假山的地方，见势不对立刻抄近路往教学楼后方的小道跑，雨大还有风，简直避无可避。汤夏刚开始是用双手在头顶遮着，后来风携着雨全往脸上招呼，汤夏便拖下自己的薄绒外套，披到头上快速往寝室跑，跑的时候一面觉得狼狈，一面又觉得很青春——一种快要远离自己的青春。

        汤夏踩着带跟的小皮鞋跑得急，差点摔一跤，汤老师在无人的雨幕里爆了一声粗口，就着自己的动作想到了“披头士”，自娱自乐嘿嘿一笑，拐进了楼道里。

        汤夏是个慢性子的人，常有兴致做些很磨人性子的事，比如听长达十几分钟的纯音乐、随着音乐放空，再比如一个人拼盗版乐高、不开倍速看晦涩难懂的文艺片等。

        所以当她回到房间，看到书桌前的窗外一副绿油油的春色雨景时，便当机立断决定去享受。

        她脱下外套抖抖挂起，给自己泡了壶热茶驱寒气，然后曲起腿窝在椅子里，优哉游哉地用纸巾擦湿掉的碎发，她在这种时刻，总是感到至高无上的幸福。

        于是汤夏专注品茶赏雨，脑子里面什么多余的都没有，干净的一个人专注地体会大自然。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汤夏才像一个入了定的高僧，结界受到些许干扰。

        随着下节课上课铃响起，汤高僧又入了定，十多分钟后雨渐渐小了，汤夏把窗户完全推开，被洗刷过的天地好像被注入了浩荡的灵气，一下子涌进汤夏的房间，与她撞了个满怀。

        有学生拿着羽毛球拍迫不及待地从教学楼冲出来，本来这节课是一周才有一次的珍贵无比的体育课，却天公不作美泡了汤，大家都只有兴致缺缺地补作业，看到放晴了便抓紧时间冲出教学楼自由活动。

        不知是哪个班的学生，他们很有活力地在两侧有梧桐树的道路上说笑起来、打起了球，女孩子笑起来像唱歌，咯吱咯吱像风铃响动。

        汤夏在窗边要欠身才能看到楼下的景象，但她也懒得去看，便还是双手捧着茶杯，就着最后一点带渣滓的茶底，笑吟吟地听高中生上体育课。

        “彩虹！”一个清亮的女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汤夏。

        汤夏朝天边看去，看到天边若隐若现的彩色，心中一惊，觉得这一天怎么可以这么美好。

        她仔细想想，发现自己没有很清晰的见过彩虹的印象，彩虹在天边的颜色很快浓烈起来，汤夏被彩虹美到惊呆了，嘴巴都微张着，痴痴地望着那道彩虹。

        彩虹越发浓烈，好大一座彩虹，隔得好近，汤夏觉得它简直要冲进自己的眼睛。

        汤夏有一种伸手就能触碰到彩虹的错觉。

        许多老师都走到操场去拍这幅奇景，汤夏几乎敢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好的位置。这座彩虹像落在了五中，简直像在梦里。

        汤夏也掏出手机，拍下了一张满满的彩虹，自己看都觉得像网图或者ps的。

        汤夏想了想，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许子廷。

        不知道他会不会很浪漫地觉得看彩虹比课堂重要，毕竟如果汤夏在上课她一定会放任学生去看——总有一些事情比课堂重要。

        但汤夏觉得依照许子廷那种有点要面子的性格，不大能做出在上课的时候公然掏出手机去拍彩虹这样的事，他可能会偷瞄两眼，说不定还会很不解风情地叫出那个看彩虹看入迷了的学生的名字，以提醒他好好上课。

        汤夏猜对了。

        许子廷后半节课安排学生做题，他时而在走廊走走看学生做得怎么样了，时而坐在讲台上看看手机发发呆。

        他看到了彩虹，他也觉得很美，但不好意思在学生面前巴巴地跑去拍照——在学生面前他还是有些面具要戴的。于是时不时瞟两眼，又眼看它淡去。

        可怜老实的学生在他的“淫威”下头都不敢抬——毕竟没有人抬头做题，便只有假借思考和放松筋骨的时候往外瞟两眼。

        许子廷又想起他第一节课的时候到教室的工具角去拿画图辅助教具，结果头一撇就看到正在成为落汤鸡的汤夏。

        那个时候雨确实下得很大，雨声之大必须得关了窗提高音量讲课，许子廷当时脑子里竟然闪过了叫住汤夏给她扔伞的想法，正在犹豫要不要实施的时候，汤夏小身板跑得还挺快，几大步一跑就没影儿了。

        许子廷还看到她在雨中顶着自己的外套滑稽地崴了一下，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下，隔得近的男同学听到头顶传来鼻孔出气的轻笑，随着老师的视线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刚好最近熬夜在看一本修仙小说，心中奇怪：许老师该不会入了什么魔吧？

        雨后虫儿也喧嚣，汤夏喝了一壶茶却睡了个很香的午觉，在闹钟响前先醒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收拾收拾出门了。

        路上遇到了往回走的小杨，小杨看到汤夏便摘下耳机笑着问道：“出去干啥？”

        汤夏耸耸肩：“吃饭。”

        小杨以为她在学校交到了好朋友，有些好奇：“和谁啊？”

        汤夏不太想说和许老师，怕自己显得太得意，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修饰道：“数学组长请吃饭，这次月考我带的班进步老大了。”

        小杨不知道数学组长只请她吃，还以为是数学组聚餐，心想感情还挺好，她们英语组的同事好像就没有出去聚餐过，便大拇指反指身后，笑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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