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你会怕我吗？”这是季生第一次问苏涅这个问题。

        苏涅推着季生往前走，弯下腰凑近季生的耳边，“怎么这样问？”

        季生想了一会儿，低下头自嘲的笑笑，“他们都说我们就像怪物一样。你看，几个小时前，我还躺在哪张手术台上，像一个废弃布偶。可现在我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伤口，再过几个小时，我就和正常人没有两样。我这样的人，你不觉的可怕吗？”

        苏涅没有立刻回答季生，他仔细想了想季生的问题，无论是出于现在的气氛，还是他内心的感受，他都没觉察出一丝的恐惧来。

        于是他很诚恳的回答，“没有。我没觉的有什么可怕的。”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轻轻敲了敲季生的脑袋。

        “按你这么说，只要有那个治疗仓，你就可以长命百岁咯。”

        季生怔住，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医生提醒他瞳色变重的事情，好半天他才回答道：“也不是，能力上限到了，就会死。”

        或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话。

        特查局门口挂着标语旗被风吹的呼呼直响，仔细看，可以看清上面写着的是：成为人类中的英雄！

        他们现在这样，真的还算是人吗？季生歪头想。

        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就来到了轨道车站旁。

        苏涅的车送去技术勘探了，本来队长和小吴都打算送他，但季生却突发奇想，想要同苏涅一起做轨道车回家，既然当事人都这样开口了，向怀歌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由着季生去了。

        在车站的站牌前，苏涅踩下轮椅的刹车，确定轮椅不会再动以后，他对季生说：“我去打个电话。”

        季生点点头，看着苏涅走到了离他足够远的地方，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苏涅打着电话，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和面对他时的表情不同，季生能看出苏涅是真的开心。可看到这样的苏涅，季生却快乐不起来，因为他模模糊糊的听见，苏涅对电话那头说的第一句话是：阿言。

        季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难怪苏涅那样高兴。

        听说当人遇见了重大灾难而幸运逃脱后，第一时间都会打电话给心里面那个重要的人。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季生看着还在远处打电话的苏涅这样想到。

        那个人对他真的很重要呀！

        转念又想起自己之前，在咖啡厅干的那件事，突然就觉得自己越发的可笑起来。

        他到底为什么要和那个人最后争，又有什么资本和那个人争呢？

        苏涅回来时，看见季生正望着旁边的一棵枯树发呆，眼神冷的就像一块冰一样，仿佛他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苏涅立刻就皱起了眉。

        他不喜欢季生这样的表情。

        这让他感觉，季生很陌生。

        “在想什么？”苏涅问。

        季生一直关注着苏涅，他盯着那树只是因为，只有那颗树是朝着苏涅所在的方向，自然他也看到了苏涅走回来时，脸上变化的表情。

        和心上人打过电话后，就那样不愿意看到他吗？

        季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涅，只能装着在看树来缓解心底的慌张。

        季生不明白，明明这个人在病房外的时候还那样的温柔。

        他用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就流下一滴泪来，季生回答苏涅：“一晚上没睡，困了，我们回家吧。”

        苏涅点点头，拢了拢季生的衣领，推着季生去前面排队。

        不过最后两人还是没有立马回家，苏涅推着季生去了一家他常去的饭店，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这一放松下来，两人都顿时有了饿意。

        他们来的是一家音乐餐厅，小店的店面不算太大，大概能容的下七八十个人一起用餐。在大厅的中央站着一个驻唱歌手，唱的是和苏涅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在等待上餐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季生觉得闷得慌，就摇着轮椅坐到驻唱歌手的对面听歌，对方唱完一首，他就举手比一个赞，大概听过了两三首后，苏涅走过来把季生推了回去。

        在用餐的过程里，音响里传来了短暂的独白，那个歌手说：今天的最后一首歌，送给一位特别的朋友，我想说你很可爱，也祝你永远都快乐。

        季生和苏涅朝着大厅中央看去，发现那个歌手也正在看这边，他对着季生点点头，一副腼腆可爱的样子。季生礼貌的对他笑笑。

        就在这时苏涅把手放在季生眼前挥了挥，问道：“怎么你吃饱了？”

        是的，他不想看见季生忽视了他，这样对别人笑。

        看着苏涅别扭的样子季生突然很想捉弄他，他问：“怎么，你吃醋了？”

        苏涅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吃你的醋。”

        季生心里一紧，才发现自己到底还是问了一个蠢问题，他点点头，笑隐没在嘴角里：“嗯，我知道。”

        苏涅也没接话，继续吃这饭，可季生看着这一桌菜却没了胃口。

        过了一会儿，苏涅慢慢搁下筷子，他抬起头皱着眉说：“他那种歌，我也会唱，唱的比他好。”

        季生看着他，松开了一直咬着的唇角，他笑道：“嗯，你唱的最好听。”

        吃过饭后，刚好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时期，轨道车也变得拥挤，苏涅怕季生被推让的人群拉拽叠压，再次受伤。于是一手扶着轮椅的靠背，一手撑着墙把季生完全罩进自己的怀里。

        季生在苏涅为他打造的这个狭小空间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全身都放松下来。

        沈言回来的这几天里，季生算是体会到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不安，他既害怕苏涅离开他，又不愿意扯下面子去求苏涅。他总觉得爱情里面用不得“乞求”二字，他也为曾经偷看了苏涅的过去而感到愧疚和抱歉，这样的立场下，他没办法去要求苏涅再为他做些什么。

        可此刻他才发现，从他和苏涅在一起的那刻起，他无时不刻都在求着苏涅，盼着苏涅，逼着苏涅。

        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可行动早已代表了一切。

        大概苏涅也是这么想的吧，觉得他怎么都不会离开他，就像一块讨厌的牛皮筋一样。季生在心里笑笑，想，也许这就是事实。

        是的，他就是贪恋苏涅的一切，苏涅给温柔，苏涅给疼痛，苏涅带给他对未来的期许，苏涅让他产生的所有失控。

        这些他全盘接受，视若珍宝，那么有些话说不说出口，是不是也没有关系，因为他真的并不剩下什么了，季生这样想。

        他闭上眼，低下头，用鼻尖去蹭苏涅的手背。

        苏涅感觉到了季生的异常，放低了身体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季生摇摇头，他轻轻的吻着苏涅的手背，一秉虔诚，情真意切。

        过了好一会季生才迟迟开口，他坑求道，“苏涅，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语气里满是悲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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