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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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家团圆的日子。
阿平早早订好宴席，当地的、外地的甚至是国外的，悉数到场，共赏明月，就连他的岳母——九十五岁高龄的老太太，也在儿女搀扶下颤颤巍巍入场。秀莲见了，跟在老太太身后搞怪模仿，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逗得众人捂嘴偷笑。
“来，大家举杯，一起说‘中秋节快乐’，三、二、一！”
“中秋节快乐！”
“好嘞！”
一条热情的小视频迅速传递到老家亲戚手中。
此时，老家亲戚也正在吃饭，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并没聚餐，纷纷拍下自家美食，同欢同乐。
唐诚正和老母亲吃饭，一个老人两个孩子，孙子孙女都在外地，虽然比往年冷清，但是一桌子好菜不比满汉全席差。红烧排骨、酸菜鱼、肉末莲白、丸子汤…全是老母亲的拿手好菜。她一早去菜市场挑选新鲜肉新鲜菜，以为孙女会回家吃饭。
“晓雯回来没？我打算买只鸡炖给她吃。”
“妈，她们母女还在帝都，没回来，今晚随便吃点，别搞太复杂，我买几个月饼，吃个月饼吃点菜差不多。”
“过节怎么能随便吃。”
“妈，我们就三个人是吧？沈新和他媳妇回来吗？”
“不回来，少跟我提他，那么大个人不努力挣钱，天天在外头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不就只有三个人，少弄点。”
“我按我的做，你别管，几点过来？”
“下了班出发，不堵车六点左右到。”
“好，那我算着时间做饭。”
老母亲挂断电话，继续准备大鱼大肉，择菜、清洗、码料全都亲力亲为，为了晚上一顿盛宴。她夹起一片白菜，正想问孙女身体的事情，唐诚却在一旁“呵呵”自乐起来。
“你在笑什么？”
“视频，帝都亲戚发来的视频，他们也在吃饭呢。”
“哦，晓雯在吗？”
“在。”
“给我看看。”
视频里，唐晓雯带着眼镜，穿着宽松的T恤裙，老母亲仔细找了一圈，没认出来。
“哪一个呀？”
“丽红你看到没？她旁边那个。”
“给我也看看。”唐诚的老姐说，“哦！穿条纹衣服那个！”
“不是！”老母亲相当笃定。
“就是！”
“哎呀，不是，晓雯不戴眼镜，那个不是，真是的，眼神还不如我。”
“啧，我说的你怎么老不信呢，你问唐诚。”
“我瞅瞅，那就是晓雯。”
“啊？”老母亲感到怀疑，“晓雯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就那次以后。”聊起不堪的往事，唐诚习惯性地眨了一下左眼。
“难怪，看着没精神。”
“已经好很多啦，你看看她们母女俩大鱼大肉吃得多开心。”
唐晓雯面前正好是一盘香煎辣子鱼，竹篮里一条条闪着油光的小黄鱼被撒上红红绿绿的配料，令人垂涎三尺，可她却不敢碰。
“晓雯，吃鱼呀！”秀荷说。
“好，好，你们吃，我再尝一个炸丸子，丸子好吃。”嘴里嚼着吃了八百遍的炸丸子，心里想着小黄鱼，唐晓雯满嘴口水不停下咽，终于忍不住夹起一条，放进夏丽红的碗里。
“给我干嘛？”
“我想吃。”
“那你吃呗。”
“妈，开玩笑呢，过节，我可不想自己吓自己，快帮我尝尝。”
“我待会儿吃。”夏丽红故意戏弄。
“妈，快尝尝嘛，告诉我好不好吃。”
唐晓雯微微张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丽红的嘴巴，似乎融为一体，张开嘴咬上一口，能听见“滋滋”的脆皮声。
“妈，好吃吗？”
“你别那样盯着我，我都不会咬东西了。”
“好，我不看，好吃吗？”
“好吃，香。”
“看着也香。”
“要不你尝一口，如果辣就吐掉。”
夏丽红夹起小黄鱼引诱，唐晓雯咽下口水，再吃一颗炸丸子，然后拿起手机，将自己想吃却不能吃的东西全拍给唐诚看。
“爸，快来和我一起眼馋。”
唐诚见了，露出欣慰的微笑。
“时间不早，你先回去吧。”老母亲看见墙上的挂钟，时间八点十五。
“那我洗了碗回去。”
“不用你收拾，天黑了，早点回去。”
唐诚站起身，将桌上残渣倒入垃圾桶，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老母亲的声音：“晓雯什么时候回来？”
“嗯...不知道，可能会去魔都再问问。”
“还要去个地方吗？”
“嗯，晓雯说想去魔都再看几个医生。”
“那个...我一直想问，她的病不是什么...癌吧？”
“不是。”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告诉她们娘俩多吃点，别在外头饿着。”
“放心，丽红已经长胖啦。对了，晓雯的事情别告诉沈新，本来也不想告诉你们...她不想大家担心。”
“好，我不会说，也不让你姐说，反正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快回去了，红烧排骨装好没？”
“装好啦。”
“萝卜和二刀肉呢？”
“拿了拿了，妈，去菜市场别买那么多，我自己知道买，家对门有菜市场。”
“想着你天天上班没时间，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萝卜和肉新鲜。快走快走，回家好好休息，你一个人，别睡太晚。”
“知道，那我走啦。剩那几个月饼晚上你们最好别吃，升血糖。啊，我忘拿药了，你们还够吗？”
“够，还有一盒。”
“我明天送过来。”
“哦！好，好，明天在这儿吃饭吧？”
“好。”
关上门，母女俩开始收拾碗筷，唐诚启程回家。唐晓雯和夏丽红也陪着长喜一家走回大院。
中秋晚会已经开始，久久未用的老电视机终于通了电。
秀荷拿出两盒月饼，一盒是老高单位发的，另一盒是秀莲给的，胡乱拿出几个切成六瓣。
“来，尝尝这月饼好吃不！好几种味道，莲蓉、蛋黄、枣泥，还有啥奶黄的。”
听见“奶黄”，唐晓雯目光炯炯。
“小姨，哪个是奶黄的？”
“这个是。怎么，你喜欢吃这种？”
“嗯！最喜欢奶黄流心！”
“这是你大姨给的，说是从沿海寄过来，我还没吃过这味儿。”
“那您快尝尝，强烈推荐！”
一口咬开，不甜不腻。
“确实好吃。”
唐晓雯惦记着父亲，当即拨通视频电话，“嘟嘟”两声后，手机里出现唐诚的笑脸。
“爸，中秋节快乐！”
“呵呵呵，好，快乐，祝大家节日快乐。”
见父亲独自躺在沙发上，唐晓雯顿时心酸。
“爸，你在看晚会吗？”
“在看。”
“我们也在看！爸，看的是中央电视台吗？”
“当然，这种时候当然是中央电视台。”
唐晓雯立刻将镜头切换到电视机。
“爸，你也换成后置摄像头。”
“我搞不来。”
“我教你。”
唐晓雯希望通过电视机上相同的画面将自己与父亲联系在一起，明月太远，电视机很近。画面上出现两台电视机，中间虽然隔着一条线，却似乎坐在身旁一起观看。
“爸，我们一起吃月饼，你收到快递了吧？”
“拿了，你买了两盒吗？”
“是啊，我以为你会去二舅家过节，所以多买了一盒。”
“没有，我没去，你妈没去，我怎么好意思去。”
其实唐诚心里有别的猜想，夏明善家少了一人，今年的中秋可能会与众不同，他不好意思打扰。
然而看见父亲独自过节，和此时身边的欢声笑语相对比，更显孤独，唐晓雯心中感慨万千，一首诗竟忽然出现在脑海——“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大概就是这种伤感吧，她心想，却惊觉这并不是描写中秋佳节，继而被自己的愚蠢逗笑。
“爸，我怎么觉得画面没有同步呢？好像你的快些？”
两个画面如前后脚，一个刚唱完一个又接上。
“一样的吧？”唐诚抠抠脑袋，“唱的是同一首歌啊。”
“不一样，你看你看，你的船已经是近景，我们这儿还是远景。”
“不可能，你们离电视台更近些。”
“真的，你看嘛。”
“呵呵，看来中央还是更照顾我们远地方的人。”唐诚笑得露出八颗牙齿，而唐晓雯却为这笑容又开心又难受，趁大家不注意，假装打个哈欠，擦擦眼角。
“我去洗漱了，你们好好看，早点睡。”
“哦…好嘛。爸，节日愉快，你也早点休息哦。”
中秋节如果没和家人一起过，总会多份忧伤少份喜悦，毕竟是团圆的日子，毕竟这是唐晓雯第一次和父亲相隔两地过节。她错过的不仅是中秋，还有三天后父亲的生日，想起这些不免心酸，连视线都变得模糊，只好假装上厕所，洗洗眼睛，继续观看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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