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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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发的深。
惊雀九阁里人已稀疏，只零星有几个喝醉的人躺在街边叱语。
“那个……“陆烟宁支支吾吾道。
“什么？”傅衡峄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如星般真挚。
可陆烟宁却躲闪了。
“今天……今天……对不起。”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傅衡峄浅浅一笑：“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
“玉春乔的死和你无关。”他温声说道。
“她把你推下水井，你完好无损的回来，她都没有半点被吓到，可见不是会怕鬼神的人。即便你捉弄她那天是深夜，也最多是令她一惊，绝不至于就怕到自尽。”他缓缓解释道。
陆烟宁长舒一口气，心想傅衡峄还不算太笨。
“所以你猜测令她投井的另有其事？”
“不是猜测，是确定。”陆烟宁说道：“她如此贪生的一个人，居然会自杀，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傅衡峄若有所思：“看来这襄梦楼里的秘密还不少。”
月影斑驳，郁郁葱葱的树木在黑夜中像鬼怪般张牙舞爪，不时风吹树颤，惊起几只黑鸦。
陆烟宁注视着不远处襄梦楼散发出蓝色的幽光，突然停止脚步，灵活的一个转身，挡在傅衡峄前面，歪着脑袋疑惑的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抓住九阁不放？”
傅衡峄没料到她会突然从他身侧移至面前，猛然停步时，两人之间只有半寸的距离。
陆烟宁其实不算矮，但即便如此，她的个头也才刚刚末过傅衡峄的肩膀。
黑色的秀发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好闻之极，可傅衡峄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屏住了气息。
“你……”一瞬间突然就不知所措。
陆烟宁全然不知他的无措，只当他不明白，于是认真解释说：“你不觉得你对九阁有一种执念吗？【官府不入惊雀阁】这是自腾亭立国就立下的规矩，襄梦楼的事情就算再棘手，你这样贸然插进来，就算最后能够天下大白，也肯定会有人弹劾你的。更别说你偷偷买下了砺光楼里小一半的店，你这是想…………”
她的话没说完就停止了，傅衡峄疑惑的看着她，发现她脸色突变，眼睛正直勾勾的向他身后的方向望去。
深夜漆黑，从她如玉的眼眸中，他看到数十个拿着刀的蒙面黑衣人聚集在他们身后。
“不是吧……“陆烟宁哭诉着皱眉。
傅衡峄当机立断，拉着她就跑。两人飞奔离开惊雀九阁，踏上凤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本以为这里人多眼杂，黑衣人不敢当众追来，却不想今夜长街上竟然空无一人，连巡街的士兵都没有。
而有的却是另一股冲他们而来的黑衣人。
两波人马一点点逼近，两人顿时成了困兽。
“傅衡峄，你身边不是有那么多护卫吗？人呢？人呢？”陆烟宁愁眉苦脸。
“为了保护你的隐秘身份，我来见你从不带人。”他倒是异常的冷静，但不时捂住胸口处的伤，大概是因为刚刚的急奔再次撕裂了不久前才包扎好的伤口。
“迟安呢？”他提醒道。
陆烟宁更是愁眉苦脸：“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他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呢“傅衡峄有些惊讶。
“他又不是我的奴隶，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和生活呀！再说了，我也雇不起他当奴隶…”陆烟宁自然而然说道，可这话说完，又觉得不对，这不就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吗？傅衡峄当初没有选择继续追杀她，不就是误以为她身边尽是武林高手，还都会全天侯保护她吗？现在这样坦白，难保他以后不会再动杀心。
她不由有些后悔，但见傅衡峄似乎无所察觉，便赶紧将话题岔开：“哎呀，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先想想怎样逃出去吧！”
“等会我先拖住这些人，你趁机离开，去找许畔，他会叫人来救我，你直接离开就好，千万不要向外人暴露出身份。”傅衡峄简洁干脆的说道。
陆烟宁一听觉得可行，准备立刻溜之大吉，却突然想起傅衡峄那一身重伤，莫名其妙停下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掏来掏去。
傅衡峄皱眉问道：“又在干嘛？”
这时，她成功从袖口里掏出来的一条的白手绢，高举在头顶，用力的挥舞着，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向对面的蒙面人大喊道：“大哥们，有事好商量，千万别动手，我们投降！”
··········
两人再次重见天日时发现周围一片昏暗，微弱的火光不停颤抖，空气变得稀薄，让人喘不上气。
两人睁开眼，发现此刻正在一个山洞中。山洞四面都是坚实的墙壁，乍眼看上去，全然没有可以出入的洞口。
既然没有显眼的出入口，必然是有秘道。
而在这不知所踪的地方建这样一个秘密的山洞，只怕这里就是这些黑衣人的老巢。
陆烟宁环顾四周，那些黑衣人提刀而立，目光全部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们。只有两个黑衣人在正北方向的一高台处小声低语。
两个黑衣人一个带着斗笠，一个蒙着面。
蒙面的那人矮小瘦弱，向着带斗笠的黑衣人低着头汇报着什么。
陆烟宁使劲挣脱却依旧被绑的紧实。不知外面是不是下了雨，山洞里异常寒冷，她全身发冷发硬，根本使不上力气挣脱，不由只得放弃，可这时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坐的位置刚好能顺着那斗笠人的面纱的细缝看到他的侧脸。
陆烟宁一时惊住，因为仅仅只是一张侧脸，却也足够摄人心魄。
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眉眼，无不是绝世。
陆烟宁呆了片刻，随后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傅衡峄。
她一直觉得，傅衡峄在不准备杀她的时候长得确实算不错，尤其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真是任谁都学不来的。
但是今日见了这银发男子却让陆烟宁大开眼界。他的神貌丝毫不输傅衡峄，反而因那与众不同的银发，多了几分仙气。
银丝泻下，真如星辰般璀璨而神秘。
陆烟宁遗憾的看着傅衡峄，摇摇头，心想若是凤都的人见到这银发男子，恐怕定会把傅衡峄忘到脑后。
傅衡峄见她神情怪异的看着自己，又想起她刚才无缘无故的投降，气不打一处来，不由皱眉：“你干嘛？”
陆烟宁将他往自己这边拉拉，小声打趣道：“你看那银发男子相貌何其出众，依我看，竟是把你也比下去了，怎么样？相国大人，你可甘拜下风？”
现在还有心情欣赏美男？傅衡峄觉得眼前一黑，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回应道：“无聊。”
陆烟宁“哼”一声，转过头继续欣赏那银发男子的仙姿。
但很快，她脸上散发着的那艳羡神情便瞬间消失无踪。
那银发男子转身向西南侧角落的墙壁走去，不知按了什么地方，整个墙突然一阵抖动，竟然有一道门缓缓出现。
两个黑衣人从石门出去，不一会儿，抬着一个巨大的火炉走了进来。他们将那火炉一路抬上石台，放在离花雕木椅不远处的地方。
火炉方方正正，宽长足足有两米，里面的火焰生生不息，蚊虫不小心飞过，立刻响起“撕拉”一声，然后便是火星四溅，一股焦糊味散开。
“阿弥陀佛，这群人是什么人？这么贴心，怕我们冷还备上火炉了？”陆烟宁睁大眼睛道。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他们是什么人了。”傅衡峄说道。
“他们一身黑衣又蒙着脸，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他们是谁？”
傅衡峄皱眉：“那你当时投什么降？”
“我。。。。。”
“你若不投降，我们纵然人少，但好歹也能拼上一拼，拖到泽骑或是周边巡逻的府兵前来，自然便能脱身。”
“哈！还泽骑和府兵咧？你就没想过，你来惊雀九阁这么秘密的行程，这些黑衣人是怎么知道的？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傅衡峄一怔：“你是说，这些人都是冲我来的？”
“不然呢？难道是我吗？我一弱女子能得罪什么大人物？”
傅衡峄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似乎并不赞同。
“所以相国大人还是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吧，咱们也好对症下药想个对策。”
傅衡峄陷入了沉思。其实她的提醒并不是全无道理。
他约见陆烟宁这件事谁都不曾告知，为了避免有人跟踪，他还特意安排许畔驾着他专用的马车进了宫，造成他今夜入宫的假象。
如此防备之下，竟然还有人能得知他的行迹？
更让人值得深思的是，凤都巡街一向严格，这么一大群黑衣人出现在凤都最中心的街道，居然无卫兵察觉，这似乎太不合常理了！
若不是那群黑衣人将附近的卫兵全部灭了口，要么，就是有人卖通了卫兵！
而能卖通卫兵的人，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三教九流。
傅衡峄的心沉了下去，他有点后悔没在惊雀阁外和这帮人殊死一搏了，因为比起之前的情况，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秘洞显然更加危机四伏。
他突然吃痛的咬紧牙关，身上的伤因为感染变得越来越剧痛难忍，他握紧拳头，想把所有的痛连同喉咙间的唾液一同咽下，可是每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战胜疼痛时，疼痛都会准时的卷土重来。很快，他的面庞开始变得苍白。
“你……还好吗？”陆烟宁小心翼翼的问道。
傅衡峄艰难的点点头。
说话间，石门再次响动。这一次，两个黑衣人拖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鼻青脸肿遍体凌伤，此刻已是不省人事。他被无情的拖在地上，像是一个废弃的沙包。
那人被拖过陆烟宁的身边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来。正当她纳闷这个人是谁时，旁边的傅衡峄却神情凝重，低声道：“小五？”
“恩？小五是谁？”陆烟宁疑惑。
“我们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附龙营的人，他正准备回去报信，结果被我们擒获。”黑衣人将小五随意的往地上一扔，然后向矮小瘦弱的银发男子首领汇报道。
银发男子“嗯”了一声，随即往石台上一瞥。两个黑衣人立刻心领神会，将小五抬起，一把扔进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炉中。
火炉中的火在碰到小五身体的那一刹那，“轰”的一声变得巨大。火焰的光影投射在洞壁上，竟然像是一只怪物在一口一口的享用着美味的食物。
陆烟宁这才明白原来那火炉并不是为了取暖，是为了烧人！而那火炉中的白色条块也不是未烧尽的白橡木，而是活生生的白骨！
火炉很快的吃掉了它的食物。一切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熊熊的火焰始终如彩旗般飘摇，跳跃的火星四处飞舞。不知是否是因为混合了血水的原因，傅衡峄觉得眼前的火格外的红，而且越来越红，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像是随时随刻都要从火焰中涌出来，将整个山洞溢满，然后堵住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记忆。
“我知道绑架我们的人是谁了。”良久，他说道。
“是谁？！”
“萧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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