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OvertSche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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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都宫老师，拜托你了哦。”年级主任递给了宇都宫春树一份资料，他亲切却不容拒绝的态度使文件第一页的大字标题就这样清晰地闯入了宇都宫的眼帘——
关于本次魂葬实习六年生领队人选的通知。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微怔之后，首先浮现在宇都宫脑海中的却是这个略带古怪的念头。
＊
“六年生”、“领队”，这两个词汇被这样组合在一起，还是近年来才有的事，准确地说，是自五年前那场关于实习制度改革的会议开始。
那段时间，真央灵术院中讨论“实习”、“虚”、“一年一班”的声音不绝于耳——学生在实习中受伤并不罕见，但伤亡率如此之高以及死者中甚至包括了现役护廷十三队队士这样的事还是超出了大部分师生的理解和想象。
尽管官方早已声明这是“不幸的意外”，但在这一前提下，人们依然怀着永不缺席的好奇心，怀着“不同寻常的事态背后必有隐情”的信念，凭着内心交织的各种情绪，编排出了无数种传言。
人性使然，不得不说这其实是很正常的现象。再过段时间，大家就会淡忘此事了吧，因为不擅长保持热情，同样是人性的一部分。
官方对有污点的事件向来持遮掩、淡化的态度，尽管宇都宫内心深处有着别样的想法，但考虑到自己学生的心情，让此事沉寂——即使只是表面上——也不能算是件坏事。
然而不久之后，学院方面突然公示了关于实习制度改革的通知——这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一时之间，升级了的流言再次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幸或不幸地，作为当事学生的老师、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宇都宫被破例允许参加学院长召开的讨论会，遍览全场，只有他没有担任任何管理职务……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重演，我们应该作出什么样的改变？”
这句诚挚的话语被抛出时，没有被事先告知会议目的的宇都宫才愕然地意识到：真央灵术院长久延续的部分传统似乎真的会因为东海林的复仇而发生变化……这可能吗？
实习制度的确存有漏洞，处心积虑地利用起这些漏洞的东海林很可怕，但这样可怕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没出几个。为了杜绝微小的可能性，管理层决定要进行改革，反应之迅速，意志之坚定，让人只想呐喊：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灵活了？
很奇怪。
“不如让老师也跟着去现世？遇到心怀不轨的人时，也能多一份制止的力量。”
“不行啦，我们哪有那么多人手，考虑一下预算啊！”
“心怀不轨的那人如果像这次一样是现役的死神，没有斩魄刀的教职员难道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吗？不要太小看护廷十三队哦。”
“我也认为不妥。说到底，与护廷十三队相比，教职员更熟悉学生不是吗？如果藏有坏心思的换成了他们……”
“你们就不能多相信一点自己的同僚吗？”
“人心难测嘛。”
“没错，与其相信人，不如相信机器。技术开发局拥有监视现世的能力，我们委托他们在学生实习时进行全程监控，应该可以震慑绝大多数的人。而且，我听说这次事件中他们制造的通讯设备竟然被人仿造出来了……他们是不是需要负上部分责任啊？”
“呃，说得好，那就拜托你去跟涅队长交涉了。”
“诶，我去吗？但是我听说他脾气古怪，很难相处啊？”
“知道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不可能实现的建议啊混蛋！”
“机器不会说谎，说谎的人却可以反过来利用机器……”
“你一直在泼冷水呢，就不能提点有用的建议吗？”
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被其他人予以反驳，经历了数次循环后，会议室内的气氛也不由得从平和转为紧绷。
“我认为……根本不需要改变。死神本来就要面对无数的考验和风险，妄想在学生时代给予他们完全的保护，却指望他们毕业后成为合格的死神，这是不负责任。”
“真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强硬观点啊。但即使是在死神当中，战斗力也不代表一切。我不觉得减少不必要的风险是错误的做法。”
“考虑到学生中贵族的占比，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灵术院的确是培养死神的地方，但这种培养到了护廷十三队之后仍然在继续，以现役死神的标准来要求学生，你的态度未免过于严苛。”
“我倒觉得挺有道理。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有心人总能找出漏洞并加以利用，与其指望前辈，老师，或者设备，不如指望自己。”
“如果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可能提升学生的能力……我只能遗憾地指出——如果能轻易办到的话我们一直以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哈？在先人余荫下乘凉的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辛苦，那我岂不是已经累死了？”
虽然想要珍惜难得的讨论机会，但直到会议召开前夕才被唤来的宇都宫显然未曾如他人般有过充分的事前思考，所以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思索着他们所提建议的可行性。
不过，火/药味是不是越来越浓了……？
看来，“管理层中分成了几个派系，彼此意见不合，时有争吵”的传闻是真的。
“尽管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但我们可以让它不断趋于完美。发现一处漏洞就弥补一处，即使笨拙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更好。”
在刚刚遭到嘲讽的人反唇相讥之前，学院长表情淡然地道出了他的想法。
“大家的建议都各有道理……但请诸位铭记这一点——我们是确定了要‘作出改变’之后，才选择召开这个会议的。”
学院长的一番话落下后，其他人就闭口不言了，激烈的争辩一旦停下，本属平常的安静竟变得让人如此难以接受。沉默延续了好一阵，然后，有人开口了。
“如果非要以‘教职员也可能带来风险’这个理由来否决‘让教职员也加入’这个建议，那么按照相同的逻辑，”年级主任顿了顿，他的视线在环绕一周后定格在学院长的脸上，“为了避免‘由死神带来的风险’，我们应该取消‘由死神来带队’这个规定才是。”
“什、什么？”
“这……”
数声惊呼同时响起，在脸色各异的与会者之间，学院长镇定地说道：“这样的话，又该由谁来带队呢？”
“那当然是——”
排除了死神和教职员之后，宇都宫的心中便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他紧紧盯着斜前方的年级主任，看见他蠕动嘴唇，口中吐露出了确切的词汇。
“学生啊，六年生。”
他的言辞流利，似乎早已打过无数遍腹稿，“若论风险，学生能够给学生带来的风险自然要远远小于死神或教职员；若论考验，这对双方来说无疑都是一场比从前的实习更值得打起精神、专心应对的锻炼；只要优化技术开发局与我们交接的环节，设备被调换这种事绝不会再次发生，即使不能全程监控，但能够保证与瀞灵廷的即时通讯的话，就算再次发生‘意外’，也一定可以得到和本次不同的及时的救援。”
年级主任的语气清晰有力，却不强硬，在他自信态度的影响下，就连刚刚诧异非常的数人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宇都宫感到自己的心跳急促起来，他突然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年级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他真的要继续说下去，那么，他就会说——
“诸位，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我们应该对学生们抱有更大的信心。”他的语气温和而欣慰，“面对连我们都会感到后怕的困境，学生中依然有人能够作出出色的决断，后辈远比我们想象中的优秀。”
他向宇都宫露出了微笑，“宇都宫老师，你把学生教导得很好哦。再和我们说说，那几个学生的事情吧……”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那连宇都宫自己都不能准确理解的预感似乎得到了部分证实，他觉得，他或许是为了回应这个要求才会被叫来此处的。
＊
五年之后的今日，当宇都宫春树在文件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五年前的模糊预感终于得到了完全的证实。
“歌代祈……”他念出其中一个名字后，露出了礼貌的笑容，“看到那孩子得到认可，我真高兴啊。不过，我认为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哦？”
“太谦虚了，”年级主任摇了摇头，没将同事的婉拒放在心上，“我敢肯定，她是很珍贵的天才。让她负责这件事，我们都很放心。”
“更何况，映像厅都愿意提供协助了，不会有问题的。”
无法反驳眼前之人的说法，宇都宫最后只是看着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了办公室。
而随着他的离去，走廊上相继响起了几声恭敬的问候——“纲弥代老师，下午好！”“您辛苦了，纲弥代大人。”……
＊
铅云低垂的天空下，伫立于路旁，落尽了叶子的树木与天色一般黯淡。
“歌代——！”
背后传来的呼唤让独自走在通往校门的道路上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去，叫住她的是一个颇有些面熟的女孩子，大概是同级生吧……对于自己班级以外的人她实在不太熟悉。
未等歌代祈开口询问，眼前的女生就用一种兴奋，或许还夹杂了几分挑衅的语气问道：“你知道，学院为什么要修改实习制度吗？”
突然之间在说什么？
虽然被唐突的询问弄得有点迷惑，歌代还是在出言回答之前从对方的神色中窥见了些许端倪——对方似乎不是在向她寻求解答。
果然，女生立即大声继续补充：“是为了你！”
这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的展开啊。看着眼前之人亟欲引起她的注意的模样，歌代眨了眨眼，非常配合，“唔……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双橙棕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有光芒在燃烧，“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所有像我们一样出类拔萃的学生。”
“到底谁才有资格被称为真央灵术院的首席？在毕业之前，在不久的实习之中，胜负一定会揭晓。”
原来是为了向我下战书……
歌代瞬间理解了同学的用意。她觉得，直率地宣战的同学很可爱，充满斗志仿佛在燃烧自己的同学也值得她认真对待，于是她笑了，语调柔和，“好啊。”
“不过，‘不久的实习’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听到回答的女生眼神一亮，丢下一句“我等着你”，就欢快地跑开了。
看着那个快速远去的背影，被留在原地的歌代有些苦恼地嘀咕着，“我其实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在心中暗暗琢磨着别人是不是有点过于单纯的歌代，却没有意识到她“毫不在意年级排名也从不关心自己班级以外的人和事”的行事风格是多么的罕见，以致刚刚前来搭话的优等生甚至从未考虑过“常年与自己竞争第一的歌代是否认识她”这个简单的问题……
幸运的是，歌代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能为她解惑的人就马上出现了。
“祈~你还没走远，太好了。”快步向歌代走来的乱菊，明亮的蓝色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好奇，“我看见隔壁班的柊真由开心地跑走了，莫非……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隔壁班的啊，难怪这么有点面熟。柊真由吗……
歌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概括地告诉了乱菊，好奇心得到满足的乱菊摩挲着下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诶，原来如此，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说不定宇……啊！好险，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虽然短暂地忘记了原本目的，但乱菊脸上没有一丝心虚，她挽起了好友的手往教学楼的方向折返，“宇都宫老师有事找你哦，表情还挺严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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