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出宫

宫门外，桃花茂盛。春风拂过，把柔弱的桃花吹进了宫里。桃花拂过在宫墙旁端走着的御前侍女的脸颊。

        她望向宫墙外。宫墙虽高，却挡不住那颗高大的桃树。她记得，当年她入宫时，在宫墙外看到了一株株娇小的桃树，但入了宫就被高高的宫墙挡住了。三年过后，她再看时，能看到一些粉，如今，已是能看到树冠了。宫墙虽高，却抵不过小桃树的生长。

        这是林霜霜入宫的第十二年了。她伸出手接一朵桃花，但是春风突而逆转，把刚落在她手上的花朵吹向宫外。

        今年，可以出宫了。

        林霜霜缓缓走向长生殿。她为陛下研好墨，沏好茶，留小鹿公公在旁伺候，便以去尚衣局为陛下取新制的常服为由，离开了泰和殿。

        “姑姑，不知您是否是来取陛下的常服的”。林尚衣见到林霜霜的时候有些惊讶，毕竟以往，林霜霜辰时三刻才会来取陛下的衣物。而今日，林霜霜辰时一刻就到了。

        “是，今日是早了些”。一来，陛下今天退朝得早，二来，她今日也想早点过来，在辰时四刻前去向皇后禀告出宫之事。

        “姑姑请来，平日都是从里边的柜子拿出来等着姑姑来取，今日姑姑来得早，不如就同我们一道去里面取吧，这样省去了叠两遍的时间，姑姑也能快些取走”。

        “有劳尚衣了”。林尚衣比她大了三岁，又比她早两年进宫，当年林霜霜刚进宫时，进的便是尚衣局，而带她的宫女，便是林尚衣。如今林霜霜作为御前侍女，居于当年带她的林尚衣之上。虽是如此，林霜霜却是尊重着从前带她的那些大宫女。

        “许多年没有进来这了吧”。林尚衣对进来便环顾四周的林霜霜说。她想起当年，林霜霜最爱做叠衣这懒差，因为不需要她低着头绣精致的花，也不需要她缝制精细的衣物。

        “是啊，十二年了”。虽然叠衣服是懒差，但给各宫的贵人叠这些华服，也不是件易事，尤其是陛下的衣服，精细无比，繁琐异常，叠陛下的衣服，得小心翼翼。

        “你倒是记得清楚，从前李姑姑就夸过你记性好，所以总让你去给各宫娘娘送衣服。蓉儿，把陛下的衣服取来。”

        林霜霜接过小宫女递来的托盘，陛下的常服整齐的叠在上面。林霜霜在几个宫女的托举下展开了这件衣服，同林尚衣一同检查。完毕，便亲手叠好。这么些年，为陛下叠了多少次衣，竟是习惯了。

        “尚衣留步”。林尚衣总爱送她到尚衣局门口。

        “姑姑慢走”。林尚衣看着眼前着碧色褙子，戴玉梅钗的杨霜，又想起当年刚进宫时，那个头戴粉色桃花，身着粉色襦裙的小宫女。

        为何今日，总想起往事。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林霜霜端着皇上的常服走到了长生殿。

        “霜姑姑不必客气”。皇后对她一向客气。不比那些不知情的妃嫔，皇后知道，林霜霜同陛下的关系。“姑姑是去取陛下的常服了？怎又到本宫这来”。

        “奴婢是来向皇后娘娘请教出宫一事”。

        “出宫”。皇后闻言沉思片刻，“原来姑姑入宫已有十二年了”。她也不过年长眼前这位姑姑五岁，比她早两年入宫。皇后十八岁与还是太子的陛下结婚，半年后先帝驾崩。半年之间，皇后便从东宫来到长生殿。

        “此事姑姑可向陛下禀明？”。

        “宫女出宫一事，是皇后娘娘掌管，奴婢想了解，自是要向皇后娘娘申明”。

        “虽是如此，但是姑姑乃是陛下的御前侍女，如若要出宫，也要陛下的首肯”。若是陛下不允许林霜霜出宫，皇后也不能定夺此事。

        “奴婢会向陛下禀明”。林霜霜听到皇后的回答也不觉意外，在各宫当差的宫女，想要出宫，自是要掌管那宫的人先同意。

        “皇后娘娘觉得陛下新制的常服如何”。

        “陛下多年来都穿白色常服，这套倒是有了些颜色”。皇后日常虽不怎么关注皇上的常服有何变化，但是颜色变了还是会注意到。

        “是，前些太子殿下的学业多得太傅夸奖，得了太傅的水色斗笠盏献与陛下，陛下愉悦，便要制一套与之相搭的水色常服”。

        太子殿下便是皇后所出，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原是如此，本宫倒是听说了太子送与陛下水色盏一事，没想到陛下还为此制新衣”。皇后听闻林霜霜的话自是高兴异常，自己的皇儿得了陛下如此大的恩宠。

        “陛下一向喜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是如此上进”。

        天底下的母亲听闻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都会高兴。更何况，是将继位希望寄托于太子的皇后。皇后喜笑颜开。

        辰时四刻各宫娘娘便要来长生殿晨拜，林霜霜与皇后客套几番便退下回泰和殿。

        “你今日去的如此早，回来的时间却又同往常”。林霜霜一回泰和殿，萧屿便抬眼看向了她。

        这边，林霜霜欠身低着头，“奴婢去了一趟长生殿”。

        “无事为何去长生殿”。萧屿可不记得，他有让她去长生殿。

        “奴婢，有事想请教皇后娘娘”。说我，便走近皇帝的桌案。

        “何事”。萧屿拿起奏折翻看。

        “出宫一事”。林霜霜这话说的虽不是多有气势，但却也是冷静。

        “你，想出宫”。萧屿将奏折放下，眼皮微抬看向林霜霜。

        “陛下，奴婢的十二年宫期已满，可以申请离宫了”。林霜霜碰了碰那个水色茶盏，“陛下，茶已凉，奴婢先替陛下去换水”。

        “小鹿去便可”。陛下既已下令，林霜霜便将茶盏递与走过来的小鹿。

        “姑姑可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小鹿公公小声地问杨霜。小鹿平常主负责陛下上朝的事宜，服侍陛下的事，都是林霜霜在做。

        林霜霜摇摇头，“无碍，去吧”。陛下又不是什么严苛之人。小鹿公公服侍陛下十四年了，还是在意他的干爹马公公说的，“服侍陛下得尽心竭力，不可出一丝差错，连茶叶丝都得注意着”。

        “你真要出宫？”。宫人十二年满期便可出宫是梁朝建立以来便立下的规矩，为了体恤尽心尽力在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而设的，梁朝追求圣人之道，作为皇帝，如果他的御前侍女一定要出宫，他也不好拒绝。

        此时小鹿公公已走出泰和殿，关上了门。林霜霜在萧屿身旁跪坐下来，“是”。

        “为何”。她是一个不招府中人待见的私生女，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他未曾想过她会想出宫。

        “有机会出宫，为何不出呢？况且奴婢也多年没回去看看了。”她当然不会思念林府，只是她想离萧屿远一点罢了。

        “那便去看，只是出宫一事，你需再考虑考虑”说着，便稍往后退，拉过林霜霜，把她抱在身前。

        “奴婢~”。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以后便是一辈子都留在宫里了。她侧着腿，萧屿环抱着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她的手总是冷的，若是冬天，怎么握也握不暖。

        “嘘，朕得赶紧批奏折了”。林霜霜的母亲是江南女子，生的娇小，林霜霜虽在京城长大，但是承了她母亲，身子也是娇小的很，只不过会圆润一些，倒是显得她十分娇憨。把她放在身前抱着，也不会碍到萧屿批奏折。

        林霜霜便不再开口。刚刚决绝的勇气也下去了一些，她必须在陛下批完奏折前，给自己鼓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萧屿批了份奏折，便放下笔。林霜霜马上开口：“陛下！”。

        “何事”。他本是想放下笔以后把林霜霜抱紧一些，林霜霜却冷不丁地开口。她平时不都挺安静的？

        “小鹿公公还为端茶进来，怕是再外面等着，奴婢这就去替陛下端来”。小鹿公公知道她跟陛下的关系，所以小鹿公公在他们俩人独处时，总是不会进来的。

        “朕不渴”。在她说话时，萧屿已经向前，抱她抱的更紧，还差一点点，林霜霜整个身子就要抵到案边了。

        等批了过半，萧屿松开了林霜霜，又把她横抱，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他怕她的腿麻了。但是林霜霜还未彻底躺下，便坐了起来。她跪坐着抓着萧屿的手臂，

        “奴婢还是想出宫”。这事必须今天就得解决，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进了宫，十二年就在宫里度过了，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出去，而且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朕说了，你需再考虑考虑，还有一月有余”。宫人出宫在谷雨前后天晴的日子，现在还不到春分。

        此时巳时已过半，萧屿忽然拉过林霜霜，一只手护住她的腰抵在案上。另一只手去整理林霜霜因为慌乱而弄乱的头发。

        林霜霜有些惊讶，他已经许久没在案前对她这样子了。

        “陛下这是在白日宣淫”。

        “白日宣淫吗？”。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她第一次用白日宣淫这个词，不过他可没有公然，而是关紧了门。

        午时快到，林霜霜打开了门，小鹿公公的小爱徒候在门外。

        “茶水换过了两轮，现在还是温热，鹿公公刚去拿陛下的午膳”。小叶子对林霜霜说。

        “端进去吧”。

        “霜姑姑不自己端进去么”。明明平时，霜姑姑都会亲自端给陛下。

        林霜霜笑笑，“你去吧”。

        她觉得有些头昏，刚刚陛下抱得她喘不过气，她需得回去打盆水醒醒脑子。

        这一天，萧屿都没再听林霜霜提起出宫一事。但是却感觉她病恹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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