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月定情事，闲话炼丹人

朱小风一路上直挺挺地与诗杉拉开距离，一直走到一间偏房前，诗杉见牌匾上也印了几个字：落月轩。

朱小风站在门口又瞥了诗杉一眼，板着脸语气生硬道：“你房间就在这里了，隔壁都是你师兄住的，你最好先去拜谒一下。我要到武道那边取些东西，没空打理你了，你自己随意。”

说着又递给诗杉一个钱袋，呐声道：“你的月俸，五两银子，自己点清了，可别赖我坑你的。”

诗杉接住袋子也不敢打开，抱拳回礼道：“谢谢朱师姐！”

谁料那朱小风听了满脸霞红，羞怒道：“我是你二师姐，没理没数。还有，可别再做出一副讨喜守礼模样了，我们诗道不吃这一套！”

诗杉被说得有些惭愧，正想道歉。哪知朱小风一把把他推开，甩了甩马尾，带走一片香风。

诗杉悻悻嘟了嘟嘴，嘟囔着：“这二师姐看上去挺热情的，这么这么不待见我？”

卿秋狐目看着朱小风的背影独自蹙眉，暗道诗杉这么纯真的处男，当真不受女人喜欢？

诗杉没有先急着入住，自然要先按照二师姐的说法去见一下师兄。实际上这边内门弟子的房间算上他新来的一共也才五个，男弟子与女弟子隔了片山苑，而外门弟子在外院也不过三十个，毕竟诗道不用练武，来往之间的人气也阴了许多，可显而易见诗道的单薄。

诗杉先敲了敲‘惘攸馆’的门，片刻就传来一声惊喜的应答。

“来罗来罗，师姐久等了！”只见大门一开，一个男子咧嘴露齿，背有些微驼，手中捧了把摊开白羽扇子，上面写了些露骨的情话。

诗杉知道这师兄认错了，装作没看见扇子，还是有点尴尬道：“在下诗杉，诗道新来的内门弟子，特地来拜见师兄。”

男子笑容还挂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摸了摸下巴，语气和气：“小师弟客气什么？我还以为师姐来见我了，想不到居然是新的内门弟子，那也一样高兴啊，咱们诗道多久没新的内门了？我叫梁好，你的四师兄。”

诗杉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师兄，身上罩了层青花蓝边的箭袖衣，面相有些平庸，特别是有些丰厚的嘴唇。心想四师兄虽不是一表人才，但感觉品性不错，便诚心拜礼道：“四师兄好！”

梁好渐渐把羽扇合拢，见诗杉恪守礼数，笑道：“俗话说有礼还礼，有情还情，小师弟不嫌麻烦来拜访我，我也得出点东西。”说着便跑去房间里一阵捣鼓。

“你这师兄人挺耿直的，没什么坏心眼。”卿秋嚼着块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

梁好很快拿了张锦刺绣图跑了出来，一把塞给诗杉道：“这是关于水帘宗门的事务，都在上面，你师兄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如今没了用处，给你也算有了价值。”

诗杉重重点头也不拒绝，感谢道：“承蒙师兄厚爱！”

梁好摆摆手道：“小师弟已成了一家人，互相帮助应该的。哦，对了，你去见过大师兄了吗？”

诗杉应声：“还没有，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梁好咧嘴笑道：“注意的到谈不上，不过大师兄喜欢清静，你可别说太多话惹恼了他。我得继续去给二师姐做扇子了，可帮不上你解围。”

梁好再三叮嘱，才满意地回了屋。

诗杉听了这番话，觉得大师兄定也是难处货色，打算放在最后拜访，便先去了师姐那边。一路上他摊开手中的绣图，上面大多是些人物信息和水帘宗地图。但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藏宝阁里呈列的物品。

“一个洗髓丹，居然要五百两银子？”诗杉看着图画下的价格目瞪口呆，越往后，价格都是刷刷往上蹭，“九品伤药，七百两银子，九品聚灵丹，一千百两银子…筑基丹，一，一万两银子？”

诗杉甚至怀疑是图片印错了，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卿秋看了这些也很是惊奇道：“我们瑶剑宗这些丹药都是免费发放的，哪有这么差的丹药都要收钱啊？而且看这价格几乎是正常市价的十倍到百倍不止，这不等于是断了自己门下弟子晋升途径？”

诗杉也觉得有理，担忧道：“本是来宗门想混些丹药，如今连药都买不起，难道真的要靠诗道提升？”

卿秋娇容微变道：“这宗门，有些古怪。”

两人思索间照着地图到了最后一个师姐的门那里，敲了许久都没人应声，看样子人不在屋里。

既然二师姐之前也见过了，诗杉还是不得不返回去拜见大师兄。

大师兄住在“清月坊”，诗杉礼数地敲了敲门，门竟然是虚掩的，像是知道他要来一样。

刚推开门，诗杉就闻到浓厚的药香味。举目就是几片药圃，一列一列都种了些各式药草。诗杉天生通感丹药，对药草更不在话下，就像进了自己熟悉的家一般。

“松花色垂髫样，苦豆子！长杆垂叶，粉花瓣合，玄参！那里那里，聚伞花针果，白薇！”

诗杉就像孩子般兴奋大叫着，就差卿秋出来跟他一起结伴游玩了。

          诗杉蹲下身捻了捻小茴香翠绿的细毛，欣喜道：“姐姐，你瞧这些药长得多好啊！”

          卿秋不懂这些，但看见诗杉难得这么开心，自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诗杉讲解。

          两人都太入迷了，直到后面传来道冷清的声音：“想不到小师弟也这么喜欢药草。”

          诗杉被吓得浑身冷颤，一下便蹿了起来，转过身就看着一儒雅男子面带微笑看着他，便低头道歉道：“擅入大师兄房间还望恕罪！”看了绣刺图的介绍，诗杉已经知道大师兄叫甄西旦。

          甄西旦身着素色道袍，长发落肩，身上染了许多墨青色的药痕，见诗杉生得乖巧，挑了挑眉道：“我已知你要来了才给你开了门，想来你应该也是打算最后一个见我的吧？”

          被说中了考虑，诗杉有点惭愧道：“听见四师兄说您喜欢清静，有些怕了。”

          甄西旦面相丹凤眼，玉露鼻，生得儒雅风流，性子却冷清孤僻，当下见了诗杉同喜药草，有了话题，也不嫌烦，便道：“小师弟来都来了，见你喜欢草药，不若与我一起看看我的收藏吧，你可能会感些兴趣。”

          见师兄也不责怪，诗杉不在扭捏，当下跟了上去。两人走过正堂，来到一间充斥着药苦涩气息的侧室。诗杉见屋子里竟赫然有一鼎烧得正旺的丹炉，四边柜台里尽是些研钵和钵杵，里面盛满许多青绿色的碎屑和汁水。

          诗杉惊讶道：“大师兄居然会炼丹？”

          谁知甄西旦略带自嘲道：“炼个什么狗屁丹？我要能炼，藏宝阁东西能卖这么贵？”

          卿秋之前闻见药香，便倒了盆药水浴，正在浴盆里欣赏自己娇嫩肌肤，听见两人的谈话，也好笑道：“弟弟啊，世上能炼丹的哪有这么多，就连我瑶剑宗的丹师也不超过十个。”

          诗杉有些失望，自顾自想了想，锲而不舍道：“那大师兄能炼些什么来呢？”

          甄西旦见诗杉有些想法，合上自己的口味，便应道：“大致搞出些黑不溜啾的劣品丹药罢，连九品都达不到，怎么，有什么办法提炼提炼？”

          诗杉像抓到了一线机会，兴奋道：“正好正好！我有一个能提升丹药品质的功法，你若练出些来，说不定我运了功，狗屁丹药就能成一些品级丹药了。”

          甄西旦也没料到有这等好事，他淡泊名利，却喜欢以丹论道，来诗道也不过是避些清闲日子而已，若真能成丹，离自己梦想又进了几步。当下也乱了阵脚，打翻了几个柜子，手忙脚乱地拿了三个焦黑丹药出来道：“这是三个稍微好些的，师弟你看能用吗？”

          诗杉点点头，也不多说话，握住三个丹药装作运起功来，实际上是玲珑心意一动，三个丹药在他手中回转还魂，散发出淡淡药香。

          甄西旦看着诗杉浑身发力，像确实在运功，但也没抱什么希望。哪知片刻过后，诗杉睁开双眼，将三个暗绿色的全新丹药摊在手里，笑道：“师兄你瞧，成了！”

  甄西旦颤颤巍巍捏了一枚起来，翻来覆去检查，果不其然，是最下品的洗髓丹！

  不过虽然激动，甄西旦也没露出丑态，只是欣慰道：“小师弟果真有些门道，难怪能成半甲子来第一个诗道内门，可惜我这里药草还没成熟，之前存货也全炼毁了，不然定然可以大量炼些出来！”

  诗杉听了，摇头笑道：“那真可赶巧了，之前我在路上收集了些药草，正愁没地方用。”说着从玄铁戒指里将草药一股脑倒了出来。

  甄西旦双眼亮光，竖起大拇指道：“小师弟真乃诗道福星！”

  诗杉暗想大师兄为人还是很随和的，也不拘小节道：“大师兄也算跟我是一家人了，说什么客气话，若是能多炼些丹药，我们甚至可以低价卖给那些外门弟子呀！”

  甄西旦听了，脸色却突然沉了下去，将手中丹药全给了诗杉道：“这些你先拿去罢，你练气前期突破时要用的。”

  诗杉以为是自己卖丹药的话亵渎大师兄，便委婉道：“大师兄觉得不行不卖便是了。”

  甄西旦冰冷的目光看了诗杉两眼，轻轻摇头道：“若你去卖，小心人头不保。”

          药风吹过，竟带有一丝苦寒入骨的气息。

  诗杉诧异道：“这是为何？”

  甄西旦来回踱步，叹息道：“这宗门，虽然诗道人少，但师父在，也算得上一片净土了。武道的糜乱，”

  他顿了顿，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远超你的想象。”

  诗杉被气氛感染，也压低声音道：“具体是什么样的？”

  甄西旦嘴角邪魅一笑道：“宗门早封锁了消息，如今外面也没人知道了，之前很长时间，只要是武道的女弟子，都会有突然人间蒸发的可能，对，就是在武道那边莫名消失。上至宗主，下至各个内门弟子，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诗杉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什么？难不成有鬼魅作祟？最近还有发生么？”

  甄西旦又挺直起来，淡然道：“不多说这些，反正少去纠缠武道便是，诗道这边自有师父护着我们，也不用怕。”

    卿秋不信什么鬼魅，打趣道：“看吧弟弟，我就说这宗门有些怪异，果然是出了些事的。”

    诗杉默默记在心里，当下甄西旦也要炼丹了，不好继续打扰，便约定了取丹日期就告辞了。

    回到房里，诗杉把那些什么离奇的事情早就抛到脑后，迫不及待地拿出刚刚得到洗髓丹，在床上端正身形，准备第一次突破。

卿秋在玉里闷了许久，此刻也出来在他床边坐着，帮他护法。

    练气期实际上就是夯实气海，继续打通经络，为筑基打下基础。修炼从不是易事，更何况诗杉这种修行天资不好的人，达到练气前期圆满都花了快四个月的时间，不过如今卡在练气前期也有些时日了，丹海里被玲珑心凝练过的灵气已经浓缩成充沛的白色光球，一直蓄势待发。

    诗杉先嗑下第一枚洗髓丹，并且缓缓压抑丹海的灵气，防止突然暴动，毁害枢纽。

    受到丹药刺激，诗杉灵海猛烈翻腾起来，而有些细小经络之前被阻隔的部分现在开始蠕动，有要破开的迹象。诗杉并不猴急，按照卿秋的方法缓慢循环着小周天与大周天，丹海中的灵气就像涌泉般源源不断流出，在脉络里滋养着，沿着阻绝细细剥开，继续打通无穷无尽的细小经络。

诗杉只觉得腹部一团温热，浑身一阵酥麻，突然出现一种喷薄欲出的感觉。

不过片刻，诗杉嘤咛一声，脑袋出现飘飘然的舒畅感。

这边卿秋感到诗杉已经达到练气境中期了，甚至由于灵气被提炼过得原因，竟然直接跨越到了中期的一半之远。

见到诗杉面容陶醉，以为他缓不过气来，卿秋便伸出玉手去拉他，却突然蹭到他床侧一片湿凉。

卿秋觉得手上黏糊糊的，便把手缩回来闻了闻，当下脸烧得如火霞燎亮。她在修道上也是有了半百光景的年龄了，如何不认得这什么？

诗杉这时惊醒了，感到身下滑腻，又看见姐姐羞怒的娇俏模样，当下脑袋发懵，便将头埋进一边被子里。

卿秋很快就冷静下来，就着水用帕子洗了洗手。

看着诗杉把头紧紧围住，卿秋倒是有些想笑，这泼皮，突破也能忍不了的？

此时房间安静异常，卿秋独自站着，也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你先出去罢。”诗杉在被子瓮声瓮气，哪里敢露头看卿秋表情？

卿秋知道诗杉心中自责，不忍离去。哦，也难怪她知道，他不就是这样的吗？一直跟个无欲无求的老仙人说话，一个人落在山上，可能作伴的是那些劣虫恶鸟吧？父母没教过他，别人也没告诉过他。被那老仙贯着性子，装出吊儿郎当的样子，实际上连混混是什么含义都不知道，见个人卑躬屈膝，见个女生都要红半边脸，到头来只知道自己是个七窍玲珑心。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可能只把他当成姐姐的工具吧。

不知为何，回忆翻涌，她甚至一晃神，好像看见了自己一心求道，孤高寒凉，无人依靠的孤独感，好像看见了自己身边人心涣散，世态炎凉的绝望感，好像看见自己被仇人围困，功力尽失时候的任人宰割的濒死感。

但她最后看见了诗杉。

我被说成天赐给他的，但他又何尝不是天赐给我的呢？

卿秋捏了捏自己胸前挂着的温润的白玉，望着诗杉的眼神再没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爱惜。

诗杉此刻脑袋一团浆糊，感觉只有躲在被子里才能逃过一劫，谁知道没等多久，自己的衣物便被卿秋温柔地脱了下去。

“没事，姐姐知道的。”卿秋声音温柔，流露出浓烈的爱意。

  诗杉安静了下来，鼻子有些抽噎。

  再愚钝的人，也该清楚了。更何况，他枉自玲珑心。

  卿秋的手很温润，不再是刚见面时那样死寂的冰冷。诗杉浑身些微的颤抖，思绪云里雾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下身已经换了套干爽的底，裤。

      他把头缓缓抽了出来，一点一点的侧着眼睛想去偷看卿秋。

              哪知卿宗主早就心神荡漾，一道青光缩回他的心里去。

              诗杉知道姐姐缩回去便是不愿提起了，抹了抹眼角的余泪，咧着嘴道：“这练气境突破得不亏，直接到中期的一半了。若现在遇上之前的四个山匪，胜券也定有八九成。”

              卿秋听诗杉故意强调说不亏，也把头埋在被子里，怕自己的笑声被诗杉听见。

              见卿秋没再说话，诗杉更不好意思腆着脸去打扰她。想到已经突破了境界，便抽出乐天道人送他的《玄天化水诀》研读起来。这种秘籍跟《秋冷诀》一样，是属于功法类的，不同于其他套路，功法主要是改变修行者的体质，以及对灵气的运用方法，从而达到更强筋壮骨的效用。

              玄天化水诀讲究天水人合一，感应天时，顺应水道，从而达到水的“遇刚则强，欲柔则势”的效果。

              当然实际效果肯定不可能有多惊天地泣鬼神，毕竟只是一本知语初的秘籍，拿来做绝学确实有些抬举了，不过好在知语的层次容易掌握，更何况诗杉能别出心裁得到更多东西。

              研读半日，诗杉感想了一会儿，便跃跃欲试。

              正身运功，感受到灵气水流般护绕着自己，诗杉从玄铁戒里抛出一把山匪的斩刀，这边手做中指与拇指紧按，剩余三指并拢掐诀，对着半空中落下的斩刀一声轻喝，斩刀竟是漂浮起来，在空中四处晃荡。诗杉合手收诀，斩刀落下，被他稳稳接住。

              效果显而易见，能将施展的对象像是落入水中一样泄力。诗杉联想到乐天道人也该是修了这个法诀了，之前便能将自己绝学剑法毫不费力的破解掉。

              诗杉当然不满足于此，神念一动，玄天化水诀又是补了几行字在自己脑海里，显著的提纲便是：纵水施之。

              当下有些惊奇，诗杉翻来覆去把字句读了好几遍，随后，同样掐诀，空中却往不同方向扔出了两把刀。

              只见诗杉手诀一动，一把刀似乎受到控制般停止坠落，随后诗杉将手诀快速左推，那把刀如同被浪潮拍击一般猛砸向另一侧快速下落的斩刀。

              两把刀刀刃旋转交错，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

              诗杉还不满意，皱着眉头思索了会，心中分窍一动，手诀一抬，地上两把并列躺着刀竟然乘着巨浪般飞起，腾在半空。这是控制双物移动了。

              诗杉既然都知道了自己剑法能够一人施展，当下就举一反三，通过玲珑心控制，将玄天化水的范围扩大，从而本来多出来的能力能操控的范围是很小，如今却覆盖数十米。

              这种只有他拥有的独一无二的气功能在战斗时有很大用处，当对方气势汹汹杀来的时候，注意力怎么可能放在自己的武器上？诗杉只要合力集中操控一个东西，就有很大概率让对方武器受到控制，从而反戈一击。

              虽然现在还不熟稔，但多加练习过后，定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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