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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投诚


襄海市东区,一栋高达五百米的摩天大楼高耸天幕,直直矗立在最繁华的金融商区内。

        这是严莫坤走出监狱大门率先遥望到的襄海地标高楼。

        踏上火车前,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襄海,更不可能有幸站在这座擎天高楼脚下,可是现在他却真真实实出现在了这儿,抬头,看不到顶。

        有的人也许花一辈子的时间都攀爬不到最高层,可是超高速电梯只花了30秒,就将严莫坤从1楼送到了123楼。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耳鸣。

        “好久不见,坤叔。”电梯口,苟东升颔首笑着,臂弯里搭着一件厚实的长款外套。

        “前不久派出所见过。”严莫坤淡淡道。

        苟东升愣了愣,讪讪一笑:“坤叔,穿上这个跟我来吧。”

        严莫坤不明所以的接过外套,跟着苟东升上了顶层天台,刚推开顶层大门,一股强冷风便结结实实的涌了进来。

        难怪苟东升要给他外套,这他妈南极企鹅上来了也得带个围脖。

        夜幕已经降临,天台边缘,两个负手而立的保镖中间伫立着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光看后脖颈儿就认得出是谁。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那人摆了摆手,示意保镖和苟东升退下。

        苟东升有点担忧:“先生”

        “退下。”

        “是。”

        不怪苟东升多心,要是严莫坤真有心做什么,对付楚锦波连一成力都不用,从这儿摔下去连个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无关人等退却后,严莫坤拢了拢衣襟走上前,和楚锦波并排而立。

        风簌簌的低吼着,两人彼此沉默了片刻,楚锦波率先开口,语气缓慢:“十年前,我们的脚下还是一个砖瓦厂,记得吗,有一次咱俩被人围追,躲在里面过了两天一夜。”

        严莫坤垂眸,盯着脚下万千细碎的灯火:“记得。”

        楚锦波目光沉沉,轻笑道:“我不会打架,当时是你一个人提着一把破铡刀从十几个人里带着我杀出去的。”

        “但你脑子聪明,”严莫坤淡淡道:“要不是你猜到对方心术不齐,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当时要面对的就不只是十几个人了。”

        楚锦波朗声一笑,意有所指道:“是啊,力量和智慧缺一不可。”

        严莫坤没有应声,将手塞进兜里摸了一根烟,拘着手点了半天才点着火,一口白雾卷进风中,这才开口:“三哥带我来这儿吹冷风,该不会只是为了追忆往昔吧?”

        楚锦波轻笑一声:“脚下的这栋楼三年前竣工,囊括了世界500强公司的租户,七星级酒店,顶级会所等,带动了整个东区的金融城,也成为了襄海市金融商圈最核心的部分。”

        严莫坤咬着烟:“看得出来,挺繁华。”

        楚锦波睨着脚下的城市:“而这不过是我投资在这个城市里的冰山一角。”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听不出丝毫傲慢。

        严莫坤默不作声的咂了口烟,等着他继续说。

        楚锦波看着自己在清冷空气中呼出的白雾,目光悠悠:“有冰山,就有深海,而我本就是从海底而来。”

        严莫坤会意,楚锦波此话摆明就是个下马威——襄海市,就是我楚锦波的,地上是,地下更是。

        “我从出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襄海市早已是三哥的天下了,”严莫坤轻笑一声:“当时我们在砖瓦厂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三哥日后比我有作为。”

        楚锦波看了看严莫坤,转而将视线投向了晦暗不明的夜色中:“阿坤,当初的砖瓦厂早就不复存在了,但是,你我都还在。”

        严莫坤微微一怔,他居就直接这样抛出橄榄枝了?

        未等严莫坤想好应对策略,楚锦波又一个直球“哐当”砸下:“我的天下,也可以像当年一样成为我们的天下。”

        严莫坤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楚锦波当然也知道严莫坤能想到,可是他丝毫不提那个东西,直接就把这么快大饼甩在严莫坤眼前,反而不妙。

        半晌,严莫坤才挑了挑眉:“这天下三哥独占不好吗?为什么要分出一半给旁人。”

        楚锦波长叹了口气:“老了,力不从心了,”他笑着拍了拍严莫坤的手臂:“况且,你怎么能是旁人呢。”

        楚锦波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阿昭马上要接管集团生意了,总得有人辅佐他不是?”

        严莫坤胸口一沉。

        “辅佐阿昭”这个位置相当于是苟东升的位置,继承人的身边人要是存有异心,那等同于把自己的脑袋送上敌人家门,还包邮。

        思杵片刻,严莫坤将烟头在指尖捻灭。

        “虽然我挺喜欢阿昭这孩子的,但辅佐就算了,毕竟我现在和社会严重脱轨,对很动新东西也一窍不通,”严莫坤轻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出来以后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能混口饭吃就行。”

        楚锦波有些意外,但并未表露。

        严莫坤开玩笑似的说:“三哥你这阵子也把我整的够呛,否则我也不会想着要跑路。”

        严莫坤心想,既然要把话掰开了说,那就索性再揉碎点儿。

        楚锦波顿了顿,歉然一笑:“这次的确是三哥过激了,这不是怕你被有心之人利用,做出一些令你追悔莫及无法挽回的事么。”

        严莫坤不动声色:“既然三哥这么记挂我,我自然不能不识好歹,但是给我一个安全点儿的闲差让我混口饭吃就行,辅佐太子什么的就算了,没那个本事。”

        楚锦波沉默了片刻,温言一笑:“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强求就没意思了。”

        就当严莫坤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楚锦波突然问:“话说你既然已经上了火车,那又是怎么突然想通回来了?”

        这老狐狸!

        “我能去哪儿去呢,去哪儿都不如在三哥手下安全,”严莫坤不明深意的轻笑一声:“再说了,我这不也是怕三哥不放心么?”

        楚锦波一双鹞目在黑暗中逡巡着严莫坤的表情,良久,长笑一声,将视线投向了晦涩不明夜幕中。

        二十分钟后,严莫坤走出了摩天大楼,他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烟头丢进垃圾桶,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客人您去哪儿。”

        “一直往前开。”

        出租车汇入车流后,驾驶位传来沉沉的一声:“怎么样?”

        严莫坤被寒气裹卷的身体开始回暖,他盯着窗外的流灯溢彩,淡淡道:“襄海市果真是楚老三的天下了。”

        司机冷哼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天迟早是要变的。”

        “我答应和你合作,但有一个前提,”严莫坤扭头看向司机:“我得按我的路子办事儿,你懂我意思?”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鱼牙似的眼白泛着红色的血丝,良久,他收回视线妥协道:“说说今晚的事吧。”

        “和预想有点偏差,但问题不大。”

        严莫坤挑三拣四说了一些重点,司机始终凝然沉默着,半晌才问:“按理说,他想进军毒品研发,那应该趁警方无暇顾及他的这段时间抓紧机会,怎么提都不提配方的事?”

        严莫坤眉心轻拧着:“我总觉得他还有其他底牌。”

        “即便他有底牌,但我估计这张牌不会是一张保险牌,否则他就不会费尽心思拉拢你了,”司机从后视镜觎了后方一眼:“你才是那张保险牌。”

        严莫坤没有做声。

        “现在还不清楚楚老三要把你安排到哪儿,如果那张牌不保险,他就不会让你在闲职上待太久,在此之前你也得有所准备,”司机说着,将副座上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后座:“这人叫老k,楚老三的亲信之一,想办法接近他。”

        纸袋里是一张照片和几张资料,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相阴沉,纹着一条大花臂。

        严莫坤扫了一眼资料,轻嗤一声:“二十岁就给楚锦波当司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取得他的信任?”

        “凭你手里的东西。”

        楚昭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阁楼二层的客房床上。

        他摸了摸脖颈处缠着的纱布,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起身来到窗边。

        天已黑透,遮阴蔽日的红杉林鬼影般的伫立在窗外,几乎透不过任何光亮,是个正常人整日被困在这鬼地方都得疯。

        不远处,苟东升正踩着青石板路朝阁楼赶来。

        不久,敲门声响起,苟东升探身而入,看了眼床边被拔掉的针头,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了下去。

        楚昭衍想起之前救他一命的电话,再次扭头看向窗外:“你们刚出去办事了?”

        苟东升伫立在门外,并未回答问题,只是说:“少爷,您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需要休息,今晚就住在水榭汀吧。”

        楚昭衍有些意外,哑着嗓子问:“他同意的?”

        苟东生:“是,先生说您要是愿意,就住下。”

        楚昭衍垂眸一笑:“不了,免得他又怕我去见什么人。”

        “如果您想见夫人的话”

        “不想,”楚昭衍淡淡的说:“没什么好见的。”

        苟东生不再多言,很多时候他是看不懂这个少爷的,虽说楚锦波禁止少爷和夫人见面,但其实他是有很多机会来看看夫人的。

        可他从来没有过,甚至每次夫人因他受到电击惩罚的时候,他的神色都是漠然的,他能毫无波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眼前凄凌惨叫,冷血的令人恐惧。

        可有时候他又会显得一腔孤勇,比如刚才,如果先生没有示弱,那么接下来,那把餐刀将会毫不犹豫的切断他的动脉。

        他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夫人因为他再受罚吗?

        “他之前答应了对吧,”楚昭衍问:“我犯错,我受罚。”

        苟东生:“先生说以后您和夫人都不用受罚了。”

        “哦?”楚昭衍有点意外:“这不是他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吗?”

        苟东生讪讪一笑,没有回答。

        楚昭衍转身好奇的看着苟东升,随后慢慢朝他走去:“他曾经说,想要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就一定得牢牢捏住那个人的筹码,”

        楚昭衍在苟东生面前站定,瞳孔紧压:“那么我很好奇,你在他手里的筹码是什么?”

        楚昭衍的目光像两道弯钩,探向苟东生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然而,苟东生只是笑了笑:“少爷,我叫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楚昭衍心底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他早已预料到了苟东生的反应,随坦然一笑:“好。”

        阁楼的地板是手工进口的高级实木地板,踩上去完全没有“咯吱咯吱”的响声,楚昭衍的指尖跳动着抚过走廊的木制栏杆,下楼时,他望了望晦暗的尽头深处,他能感觉到,那扇幽暗紧闭的大门内,此刻正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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