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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局中人(7)


“咚咚咚——”

        几声闷响砸在胸口,楚昭衍猛的回过神,一把撑在了洗手台边大喘了大几口气。

        外面的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传来一声恭敬官方的询问声:“少爷,您在里面吗?”

        楚昭衍闭了闭眼,快速调整着呼吸。

        “少爷,我们进来了。”

        洗手间门被打开,几个黑衣人码成一排站在门口:“少爷,先生叫您去水榭汀一趟。”

        “啧,这阵仗,我还以为谁来绑我了呢,”楚昭衍讥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扣:知道了,一会儿过去。”

        “少爷,”为首的高个儿面不改色:“先生说,就现在。”

        楚昭衍歪头扫了那人一眼,挑了挑眉:“嘶,我记得你——好腰!”

        男人只觉菊花一紧,脸上登时就僵住了,这咋调戏人还带续集的?

        楚昭衍慢悠悠走到洗手间门口,直直逼近高个儿,高个儿瞳孔瞪大,血压瞬间飙到了一百八,然而楚昭衍倏地刹住了车:弯起笑眼:“好的,看在你的面子上。”

        随后,他伸出葱白的食指戳着高个儿的胸窝将其往后推了一步,朝着面色蜡黄的男人暧昧一笑,飘然离去。

        众人表情:“卧槽妈呀磕到了!楚少爷的新宠啊啊啊啊啊,给老子锁死!!!”

        众黑衣人表情:“卧槽你他妈居然卖菊求荣!没想到你是种人,呸!不要脸!!!”

        高个儿表情:“卧槽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

        楚昭衍朝着正在不知道脑补啥画面的于洋吹了个口哨,随后朝外走去。

        于洋回过神,冲着楚昭衍的背影,两手朝太阳穴上一挥,意思是:没问题,我一定会帮昭哥您照顾好场子,让他们吃饱喝足玩高兴,绝对不会丢了您的面儿,您安心去吧祝您平安!

        楚昭衍的后脑勺甚至听到了于洋的回应,头也没回的朝于洋伸了个大拇指,顺路还调戏了一下女嫩模。

        跟在身后的大高个儿莫名屈辱,该死的花心臭少爷!

        汽车载着楚昭衍一路飞驰着穿过琼楼高台,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在他俊秀冷冽的面颊上渡了一层铜色。

        水榭汀,楚锦波的私人宅邸,就像楚锦波很少来他住的地方,他也很少去那儿,只有在他犯了错的时候才会被“请”去水榭汀——看别人“受刑”。

        这个别人,是他母亲。

        一直以来,凡是楚昭衍喜欢的,在意的,楚锦波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摧毁,或将折磨他们作为惩罚自己的主要途径之一。

        这是楚昭衍在毛都没长齐的时候就明白的一个规矩。

        比如小时候因为被他喜欢而惨遭五马分尸的小兔子。

        好在十几年来除了幼年时的那只兔子以外,他似乎再没有真心喜欢过什么,没有一定非要不可的东西,也没有非要得到的人。

        所以折磨他的母亲,这个唯一与他拥有亲情羁绊的女人,便成为了楚锦波用来惩罚自己的方式。

        尽管楚昭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她,他对母亲是没有概念的。

        “生我的人”。

        这是楚昭衍认知中母亲和其他女人唯一的不同,没有温情,没有牵挂,没有爱与恨。

        只是每次见她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个长满藤蔓的小阁楼,她坐在阁楼的窗边,或坐在庭院的秋千上,双目空洞,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的丝巾

        “少爷,到了。”车门缓缓打开。

        楚昭衍收回目光,下车。

        穿过冗长散发着木香的回廊,经过手工雕制的廊亭,锦鲤池中的鱼儿吐着泡,到这儿时,黑衣人们停下了脚步,视线望向人工草坪那头一大片的红杉树林。

        意思是:去吧,我们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颇有一番摆渡人的既视感。

        水榭汀大的像个高尔夫球场,光是穿过这片草坪就得走半天。

        草坪的尽头栽种着一大片红杉,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树,一座新建的精致小阁楼就隐匿在这片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阴林中。

        楚昭衍在门口顿足,门内传来激昂的歌剧乐,如催命的音符般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心尖上。

        他提了一口气,冰冷的指尖刚搭上把手,屋内便传来苟东生的声音:“先生,火车大约十点到花阳市,但是刚才问了一下,花阳市那边这几天正在开一场特别重要的国际研讨会,治安管理加强了好几倍,尤其火车站机场附近,那边的人咱们之前不是很熟,不敢贸然行动,估计起码得等研讨会结束了。”

        楚锦波怒斥道:“等那小子在那边养好伤扎好根以后吗?”

        苟东生犹疑了一番:“先生,我总觉的这整件事有点不对劲。”

        楚昭衍指尖一颤,迅速拧开把手走进屋内。

        二人对话被打断,苟东生退到一边,楚锦波正坐在窗边的皮椅上眯着眼,两个黑衣人负手立在旋转楼梯两侧。

        楚昭衍下意识抬头瞄了一眼楼上,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不懂敲门吗?”楚锦波没有睁眼,楚昭衍也没有应声。

        楚锦波也没有过多纠缠,伸了根手指,示意苟东生将音乐声调小点。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楚锦波的目光如冰针般刺了过来。

        楚昭衍稳稳接住,平声道:“是我大意了。”

        楚锦波大度一笑,指了指餐桌:“边吃边说,来讲讲你是如何大意的。”

        楚昭衍瞥了一眼被餐盘盖着的白瓷盘,胃里开始搅动。

        苟东生走过去替他揭开餐盖,一股冷气冒出,血红的生牛肉。

        “听说你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并没有竭力扮演好你红脸的角色,”楚锦波看着切割牛排的楚昭衍:“为什么?”

        楚昭衍:“那你也应该知道了,我去医院之前他早就猜到这件事是我和你一起布的局。”

        “可事实是你事先的确不知情,”楚锦波鹰隼般的目光直勾勾的射向他:“为什么不做解释?”

        “解释?”楚昭衍顿了顿,抬起头:“除了父子联手,不然有谁会相信一个父亲会利用自己的儿子布那样的局?”

        空气沉寂了半晌,苟东生惊惶的看了一眼处变不惊的楚锦波,暗自吞了口口水。

        楚昭衍继续说:“说起来,是你的计划不够完善让他看到了替身的脸不是吗?否则以他对我的信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楚锦波平静了数秒,突然笑了起来,苟东生一时没能抿出楚锦波这声笑的缘由。

        楚昭衍低头继续切割牛排。

        “这可是阿昭第一次顶撞我啊老苟。”楚锦波依旧笑着。

        突然被cue的苟东生不尴不尬的应了一声,直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知道为什么西区的人做梦都想入住东区吗?”

        楚锦波缓缓起身走向窗边,饿狼般的目光穿透红杉林投向遥遥远方:“因为贫穷,贫穷能使一个人的骨头变软,像狗一样伸出舌头趴在地上舔一切,这样才能活下去。”

        楚昭衍将牛排塞进嘴里,顾不上评价这块肉的品质,大脑开始思考楚锦波这话的用意。

        楚锦波继续说:“有钱了以后呢,还不够,你还得饮食着别人的手脚血手悲惨扭曲的向上爬,直到脚下森森白骨成为你的地基将你拱向金字塔尖,这样才算成功。”

        楚锦波转身踱步来到餐桌旁,双手撑住桌面,目光灼灼的盯着楚昭衍:“而你,不用经历这一切,生来就站在金字塔顶,这一切都是我赏赐给你的。”

        楚昭衍扬了扬猩红的唇,他应该说点什么吗?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所以孩子,”楚锦波直起身,将眼底暴怒的岩浆冷却,俯视着楚昭衍:“等你有了足够的资本,再狂妄也不迟。”

        楚昭衍一言不发的吞下最后一口牛肉,牙齿轻轻的打颤。

        楚锦波说完,朝楼梯口的二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可以带人下来了。

        “等等。”楚昭衍掀起桌布的一角随意擦了擦嘴角渗出的牛血,起身道:“既然你已经认为我狂妄了,那么不妨我再狂妄一点和你提个要求呢?”

        楚昭衍的嗓子受了凉有些沙哑,几缕碎发散落在眼前,笑看着楚锦波。

        室内登时寂静一片。

        楚锦波的眸子微微一缩,突然觉得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楚昭衍直视着楚锦波,尽量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要求只有一个,以后我犯错,我受罚。”

        楚锦波愣了两秒,脸上出现了一种像是饿久了的人在等待一场饕餮盛宴,没想到只端上来一盘小葱拌豆腐的失望神色。

        他有点啼笑皆非:“你拿什么筹码来和我谈判呢?”

        楚昭衍微微蜷了蜷发麻的手指,他强迫自己冷静,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就看这个筹码在楚锦波心中够不够分量了。

        楚昭衍:“以前你每次谈判的时候,为了不被对家抓住筹码,你通常会将那个筹码藏起来。”

        楚锦波听到此处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诡谲怪异的感觉游蛇一般滑过他的脊背

        楚昭衍缓缓靠近餐桌,眼尾带笑:“不知道这次这个筹码还管不管用,父亲。”

        话音刚落,修长的手指抚过餐桌,下一秒,明晃晃的餐刀便直直插进了白皙的脖颈。

        一切发生的太快,楚昭衍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众人反应过来时,蜿蜒扭曲的猩红已顺着刀尖插入的地方一路而下,脖颈,锁骨,隐入衣领

        “少爷!!!”苟东生被吓得魂飞魄散,和黑衣人齐齐就要往上冲,

        “别动!”楚昭衍闷哼着后退一步,一脸讥笑直直盯着楚锦波。

        那笑容冷酷桀骜,和阁楼上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楚锦波眼皮重重一跳,眼前诡影重叠

        “别动!”戴着黄色丝巾的女人站在窗边死死的盯着他。

        眸光骤缩,刹那间,他的血液凝固了,瞳孔中女人正将闪着寒光的餐刀直直插入自己的脖颈,黄色的丝巾蔓延出阵阵猩红

        “曼曼你在做什么!”楚锦波咆哮着:“放下刀!!”

        女人不为所动,甚至露出一丝讥笑。

        “曼曼你先冷静,你听我说”

        “噗呲——”刀尖又深了几分。

        女人的脸惨白如灰,和楚昭衍的脸魅影虚叠,耳边苟东生的惊呼声沉入水中。

        楚锦波想张口,但发不出声音,如被下了降头,扭曲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那把刀尖逐渐缩进。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连你也要逼我!!!

        “叮铃铃——”手机铃声如同一颗闷雷炸响,他下意识的喝出了声:“我答应!”

        楚昭衍手上一松,餐刀“哐啷啷”掉在了地板上。

        楚锦波的神识像是被扯了回来,耳边苟东生大喊着扑了过去:“医生,快去叫家庭医生!!!”

        黑衣人一个趔趄,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了出去。

        楚昭衍跌坐在了沙发上,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惨然一笑,自己是不是应该对这通电话说些什么?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电话还在响,楚锦波死死的盯着楚昭衍,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此刻正扯着惨白的唇角朝他露出了一个胜利者般狂妄的微笑。

        不,这不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知道什么?还是说一切都是巧合!

        自己不为人知的,隐匿在深渊之中的弱点,胆小的懦弱的一面怎么可能被他发现他是怎么发现的?

        楚锦波觉得恐惧。

        那一瞬间,楚锦波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倘若有一天他会死在某个人手中,那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电话铃声消失了几秒又重新响起,楚锦波将那个被召唤出的丑陋肮脏的灵魂一脚踹回深渊,掏出电话淡定自若的走向窗边。

        “喂?”

        “是我,严莫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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