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姜宅宴请 山月心事

客人用过晚饭后都走了，姜宅里就留了温家几人在正厅吃茶点。

        “表哥。”

        “不敢不敢，大小姐……”小满慌忙摆手。

        “你是我表哥，是姜家大少爷。”温觅淡淡笑着。

        小满更慌了，虽然他在外头行走的时候，比他大的下人也要叫他一声姜管事，叫一声满哥，可到了大小姐这里，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小满。

        “别这么慌，你都娶了我们家百灵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做什么这么拘谨。”温觅笑着，接了百灵递来的茶。

        “大小姐快别逗他了，木头一个。”百灵嗔怪道。

        “你如今也是姜大太太冉氏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模样。”温觅也瞪了百灵一眼。

        百灵叹气，她心里如何不知？但凡是姜家有个能顶起来的人，怎会叫个小厮成了姜大少爷，叫她个丫鬟成了姜大太太？

        平时别看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其实真到了这一步，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大哥，要不然叫表哥陪你去临浔吧。”温觅淡淡开口。

        表哥？温今忘一愣，才知道她说的是小满，“也好，表弟去听一听吕先生讲课，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的。”

        小满在一边听着表哥表弟的，心里难受，正想着反驳，却看访耘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是啊，姜氏如今还需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少爷撑起来……

        “若是大少爷愿意，我也是可以的，这几天容我安排一下铺子里的事。”小满挺了挺腰。

        “嗯，等你回来之后，就着手带出几个徒弟来分摊你的事，然后……姜家也该有自己的铺子才是，到时候你与表嫂商议。”温觅点了点头。

        百灵在一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表嫂？小姐疯了不成？

        温觅瞧见了，忍不住瞪了百灵一眼，“表嫂，拿出点姜大太太的样子出来。”

        闻言，百灵往后一缩，揽住了冉嬷嬷的胳膊，“娘……”

        冉嬷嬷气笑了，“傻丫头，大小姐说得对，你做好了，这也是老夫人的脸面。”

        百灵抬头看向温老夫人，只见老夫人眸中星光点点，正饱含心酸地看着自己。

        “是……”百灵昂起头，“我……一定会照顾好姜家上下，照顾好二弟，夫君你尽管随着大公子去吧。”

        温觅点点头，虽然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家人，却也像模像样，看着百灵的样子，不知怎的她想起来前世在现代听的相声，“长嫂比母，小叔子是儿”，正想着，不觉喃喃地说了出来。

        “对，长嫂比母，小叔子是儿，”温老夫人重复了一遍，“冉氏，访耘就交给你了，如今你是姜氏大太太，一定要守规矩，懂礼节，知进退，早些为姜氏开枝散叶，光耀门楣！”

        “老夫人说得是，孙媳记下了。”百灵上前两步，猛然跪倒在老夫人脚边。

        温老夫人心中一酸，泪水涌了出来，连忙起身去扶，“好，好孩子……”

        “姑祖母。”姜访耘也起身上前行礼，他一直跟着温家孩子喊祖母，姜宅落成之后他忽然改了口称“姑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

        “尽管说来。”

        “孙儿想习武。”

        “为何？”

        “孙儿成为姜氏后代，自该继承姜氏门楣，提刀上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光宗耀祖！”

        姜访耘身量小小，底气却足，一番话说完，温老夫人刚刚擦干的眼睛又流出泪来，伸出双臂把姜访耘搂进了怀里，喃喃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不知这小男孩从哪里听来的姜氏往事，一门忠烈之家，个个都是战场上的英雄，到如今男丁全部战死沙场，怎能让人不唏嘘？

        温老夫人捧起姜访耘的小脸蛋，看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眼神坚定的父兄，“访耘，上战场很苦的，你不怕吗？”

        “孙儿不怕，满哥说过，身为姜氏儿郎，就要承担起姜氏儿郎的责任。”姜访耘握了握双拳。

        “可是……可是……”温老夫人双手哆嗦着。

        “老夫人放心，孙媳多生几个孩子，将来都送去参军，战场上相互照应，不会有事的。”百灵上前一步，自信地说着。

        “你呀……”温老夫人破涕为笑，伸出食指点了点百灵的额头，众人都笑开了，一时间气氛又温情起来。

        知晓访耘是温束遗腹子的人都在回忆温束，那位战场拼杀的骁骑将军，他的儿子也要接过战旗了。

        只有晏生晴在冷眼旁观，这都一群什么人呢，都不觉得自己寒酸吗？还有，为什么要把上战场说得那样神圣？好好活着不好吗？想到此处，她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温今慈，轻轻地笑了笑。

        暮色四合，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是每个人进了被窝之后，都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关山月，正抱着被子脸红。

        那个小白杨一样的男孩子啊……不仅没有迂腐之气，反而周身充斥着朝气，那自信的脸庞真是让人着迷，难道这就是京城培育出来的男孩？

        关山月辗转反侧，直到深夜都睡不着。

        温今忘，温今忘。

        关山月反复读着这个名字，他定亲了不曾？他是否有心仪之人？他……他会喜欢自己这种舞刀弄枪的女子吗？

        第二天一早，关夫人季茗谈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顶着两个黑眼圈，心疼地问来问去，关山月一个习武的利落丫头居然羞的头都不抬。

        季氏还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又连忙逼问关山月心上人是谁。

        关山月讷讷得吐出了个名字，季氏就愣住了。

        温今惠的娘名叫季悦聆，正是季茗谈的亲妹妹。

        温族长家看不上新搬来的这一支，温今惠更是对他们有意见，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季悦聆都跟季茗谈说了。

        不受自己本族家喜欢的一支，今后如何在蔺州立足？百年关家，难不成要配如此一家姻亲？

        “听闻他今年是要去参加文试的，你不如等他榜上有名了，咱们再谈此事？”季氏试探着问。

        “娘……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啊……”关山月抱着季氏的腰，仰着小脸，担忧地问。

        不能再陷进去了，季氏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这谁知道呢，待娘去替你打探消息。”

        “不用不用，娘，我找觅儿问一问就好。”关山月笑得软糯，她被哥哥们圈在家里收性子，这下子好不容易有看上了的男子，是不是就可以备嫁了？是不是就可以出门了？

        季氏冲着女儿笑，把女儿拢进了怀里，继而就变了脸色。

        ……

        温宅里需要打算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连老夫人的饭桌都成了议事堂。

        “觅儿，这个月让我去一趟涿州吧，我想着在文试之前见一下父亲和二叔，讨教些经验，等去了临浔吕氏书院，就难能回来了。”温今忘正色道。

        “也好，正好最近我也有要紧的事，还拜托大哥为二位老爷择一处好些的院子，银钱之事不必担心。”温觅擦了擦嘴，“祖母，您看二位姨娘要不要一同跟随？”

        温老夫人点了点头，“两个男人在外总是不行的，顺便带几个伺候的人过去，林霜，你看孚哥儿是留在家里还是……”

        林霜站在晏生晴身侧侍候，闻言与老夫人一个对视，随即双手捏紧，面上淡淡笑道：“回老夫人话，孚儿当然是留在家里了，家里有乳娘，有老夫人，自是比跟着婢妾去涿州要好多了。”

        温老夫人满意地笑，“你是个懂事的。”

        林霜也跟着笑，只是心里疼得厉害，少爷和老爷，她如今只能贴住了唯一的一个人，贪心不得。

        “祖母，孙儿也想去南海军营看看。”温今慈跟着插话。

        “哦？慈儿也想去？”

        “是，祖母，孙儿有好些话想与大伯和父亲说。”温今慈用力点头。

        “好，去历练历练也好。”温老夫人和蔼地点头，“觅儿，不如叫咱家武夫子带着镖局护送？”

        “祖母，我去安排。”温觅点头，但心里总是别扭的，夏非议一行人自酝州回来之后就躲着温觅，好像是觉得丢人似的。

        曾经温采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如今苏琴反而是最不打眼的，她静静站在沈知姝身后，布菜倒水，顺便照顾着温觅和温采。

        苏琴看着稳重的女儿，又想着女儿说自己能去南海伺候老爷了，嘴角慢慢翘起。

        温觅又想起一事，“祖母，姜宅建成，祖母送了几个人过去，咱们这边也该打点着买人了，表哥与表嫂给冉嬷嬷赎了身搬去姜宅，母亲身边也该添个妈妈了。”

        闻言，晏生晴连忙顺着话说：“当年多亏大嫂把乔妈妈给了我，把罗妈妈给了林姨娘，如今林姨娘是离不开罗妈妈了，可乔妈妈还是能干的，不如把乔妈妈还给大嫂吧。”

        温觅点头，并不作声。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晏生晴面上有些挂不住，又不知如何开口。

        温觅晾了一会儿，抿了一口茶水，“先撂着吧，待茶庄那边的事儿这几天安稳了，我就给家里买人进来。”

        乔妈妈正在给晏生晴布菜，心下一紧，暗自打了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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