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告知

“如今朝中，吕党势大，已经非我等可以撬动，双伏可知今春至今，朝中选官出仕之人当中吕氏一党占了多少人么？光五品官员便有六十七人，统共选派调任的也不过七十人。”

        宗相公不愧是在地方政务历练多年的人，抓住重点，说得宗语义愤填膺，恨不能拿了匕首去捅吕哲刀子。

        许默虽不至于像宗语那般将表情都显露到脸上，也是眉头紧蹙，嘴角抿紧，显得十分严肃。

        宗敏大概身体是真的不大好，说了几句就开始扶着腰小声的痛吟起来，许默忙站起来道：“相公去床上歪着吧，怎么就伤的这么厉害？”又道：“我那边还有些治骨伤的膏药，过会儿着人给您送过来，先拿给大夫看了，若是合适再用。”

        宗敏摆手：“我年纪大了。这朝廷啊，天下啊，说句力不从心也不是谦虚，到底还要你们年轻人再努力，创建不世之功！对我来说，唯一令我耿耿于怀的，大概便是天下寒门出身的有志之士才不过看见了一丝曙光，这就又紧接着让乌云遮蔽了。”

        许默跟宗语一左一右的将宗相公扶到榻上，又拿了大靠枕放他身后，等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宗语方才道：“您这话说的，吕党不过是靠着宫里宦官太监才有了今日，咱们是不乐意同那些人沆瀣一气。”

        许默也点头：“语兄说的很是，再者，乌云总有被风吹散的时候。”

        宗敏被他们二人安慰半天，方转过劲来，不作疲态，又吩咐宗语：“双伏在宫里这几日都瘦了，你去后头找老夫人，同她说就说我说的，称出二斤上好的燕窝来给双伏带上。”

        又对许默说道：“你也别同我客气，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不过是我做长辈的一点心意。你媳妇不在，你自己也得多照顾自己几分。”

        宗语是极其乐意去传话的，对他来说，二斤燕窝都比不上去后面传话，后者更叫他兴奋不已——能见到宰相府里的内眷，这本就意味着一层看重跟亲昵。

        宗语极其顺遂的办妥了差事，再同许默出来，许默非要拉着他家去吃酒：“这几日在宫里肠胃可是清静了，比我们在书院的时候还匮乏枯燥。”

        宗语哈哈笑，“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家给你送些咸菜，也成了人人争抢的好东西，我吃着咸菜倒是比吃红烧肉还要香些。”

        许默今日出宫纯属幸运，家中并无人知道，他来了宗府之后也没托人家去说一声，因此倒是只能蹭宗语的马车回去了，又打发了宗语的另一个小厮去喊王成也去许家。

        王成跟他们前后脚，到了之后，许默便说了一通望仙楼如何如何奢华，宫中饭食虽精致但不能果腹之事。

        他不过才回家一个时辰，来打探消息的人却是分成了好几拨，宋民按着吩咐俱都打发了，待入了夜，宗语跟王成相携离去，许默便瞅了空子悄悄去了宗相公府上。

        太子有问题这件事，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告诉宗相公。

        宗敏一听果然变了脸色，本来已经告了罪，没从床上起身的，一听说了太子恐怕不好，也立即坐了起来。

        许默假装没看到他这份利落，又开口扔了一个大消息：“学生观皇上的情形似乎也不大好。”

        他说这个，宗敏思绪被打断，正好今日陛见，有话反驳：“我看着倒是还好些……”

        许默就道：“是，不过也只是今日。昨日我为皇上护法，看到赵天师在皇上入定之前服用了一枚丹丸，待皇上醒过来的时候，他脸色紫红，身上散发的热气隔着一丈远都能感受到。”

        宗敏早先在地方上便知晓许多道家炼丹术，而今皇上更是笃信道教，所以他更深入的研究了许多，一听许默这么说，整个人都不好了，打了个摆子，“天亡我……”

        许默并不这么认为，只是看他精神不佳，也做沉默状。

        宗敏却站了起来，喊了家人过来给他更衣：“我要去吕相府里一趟。你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唤你。”

        许默：“若是吕相公不信呢？”

        宗敏：“那就是窦扬在瞒着他。他完全可以去找旁人再打听一番。赵元真将望仙楼把持住，却无法束缚皇上的心意，只要皇上还能如今一样出来，吕哲也一定能够知道皇上的情形了。”

        宗家下人道：“相公叫许大人去说吧，您腰上还有伤病，拖着病体出行叫人怎么能够放心啊。”

        许默也从旁点头：“牵扯到皇上龙体康泰，江山社稷，学生责无旁贷，愿意效犬马之劳。”

        宗敏止住他：“不用说了。你去，或者换了旁人去，吕哲都只会以为是我们的缓兵之计，他不会相信的。”

        “赵元真不能留了。”

        许默看着宗敏上了轿子，一行人步履如飞的消失在夜色中。

        他不觉得宗相公此行会有什么进展。

        吕哲对权势的把控虽没有宗相说的那么严重，但的确也不容小觑，光王跟乔长天就曾经分析过吕哲一党的中坚力量，俱都是世家士族之中的子弟，这些人之中固然有能人，也有许多草包，如今的朝廷虽还是有能力者高居庙堂，可天下之大，已经有许多州府被世家把持了，说句千疮百孔都不为过。吕党在这些世家之上，可许默也觉得，若是吕相公反悔了，或者他要与宗相联手，而不得不将好处利益分出来给宗相公，那么世家也是不会同意的。

        一直到夜色浓黑，许默才带着宋民避开人悄悄的回了府。

        本以为今日见不到宝臻了，还想着明日一早去乔家呢，谁知进屋之后却发现屋里已经亮着灯了。那打在窗户上的影子分明就是乔宝臻。

        许默脸上不由露出笑容，疾步往前，推开门就笑了：“你何时过来的？外头的小厮刚才也没告诉我你来了。”

        乔宝臻：“我吃的有点多，你先来帮我揉揉肚子。”

        许默洗了手，两个人靠坐在一处，她才说：“我翻墙进来的，章师姐知道我回家，过去看我，硬是借口我功夫不到家将我锤了一顿，我爹都看不下去了，他替我拦着，我趁空跑出来的。”

        许默这会儿完全没有外头那种“老谋深算”的腹黑了，而是谄媚无比，伙同乔宝臻一起谴责章玉：“这个章玉着实的过分，我看了，她因为害怕我，就每每的故意去欺负你。我改天找了李胜要好好说道说道。”

        宝臻：“李胜去了临州，你以为她怎么有空整天盯着我在没在家的。”

        许默的确还不知道此节，不过立即道：“那等李胜回来，我要好好说说他。他连个媳妇也管不了，算什么男子汉？”

        “嗯？”乔宝臻侧目。

        许默：“你忘了，我可是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男媳妇。”

        乔宝臻不得不承认，自家这位相公着实的有点无耻，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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