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退亲

许默张了张嘴，“退……”

        他只说了一个字，许老爷就懂了，猛烈的点头：“爹知道，一定退亲！以后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你喜欢谁咱就娶谁，哪怕天仙呢，爹也给你求来！”

        许柱破涕为笑：“还是老爷有办法，二公子这几日都没说话，也没吃过东西，我这就叫人拿米粥过来。”

        松木红着眼眶端了粥过来，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肿。

        许老爷此时一片慈父心肠，见了松木的样子，就知道定是许柱打的，不免训道：“他是个小孩子，你打坏了他，心疼的还是你自己。”说着眼泪又出来了，为自己强行结亲的行为感到无比的后悔，当时他对于结亲多么坚定，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多么懊恼，多么的悔不当初。

        松木不敢在许老爷面前大哭，张着嘴，眼泪不停的流，一时间屋里虽不闻哭声，却着实令人难受。

        许老爷握着许默的手，见上头还有许多带血痂的伤口，就知道他这一摔有多么严重了，许默却抽回去闭上了眼睛。

        许柱先将许默的情况说了，包括请医问药，道：“……还托了清风镖局的人往京中去寻大夫，如果寻到好的，就一并请他们接回来给公子看病。”

        许老爷听完颔首，“你做的对。清风镖局的有些人脉比我们还强，还省下我们这边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说完又道：“你发出赏钱去的事我也知道了，这一点做得尤其好。这事发生了，我们不能吃了这亏，可跟季家斗，跟苏家斗，除了斗银子，其他的我们都斗不过，这银子就是我们的底气，叫旁人知道我们不缺钱，自然有人会上门与我们结交。”

        许柱却没敢领这个赏，忙道：“老爷夸错了人了。这主意是那天公子被人抬回来后，他与我说的，我是不成的，一见公子的样子就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老爷扭头看许默，只见他仍旧闭着眼，似乎睡了过去。

        就道：“好，你好，他也好，我从前害怕他沾染这些事，再坏了他向学的心，现在看来，他于这人情世故上，倒是通透的紧。说不得比你我还强些。”

        许柱觉得许老爷有点夸张了，他是感觉二公子应该是无助之下，所以内心深处特别感激那些救助自己的人，而不是像老爷所说的，二公子受了伤还能走一步看三步。

        当然，许老爷刚才就是无脑吹，他自己说完其实也有点不相信的。

        是，从前他也曾怀疑过许默是个深沉阴险狡诈的人，然而如今出了这种事，许老爷的内心已经完全不存在这种看法了，并且为自己曾那么想过自己的儿子而感觉到愧疚！当日二儿子能带着自己去看旁支欺负大儿子，不正是因为二儿子弱小无助没法帮助大儿子吗？可恨他这个当爹的竟然用一贯揣测别人的心肠来揣测自己的亲儿子！真是太活该了！

        次日，方大夫带了药桶过来换药，小徒弟更是包了一大包纱布。

        许老爷本来不晕血的，看见儿子血肉模糊几乎露骨的腿，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喘气都困难，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比许柱当初还不如。

        方大夫不满：“都出去，影响我换药。”

        许老爷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方大夫才从屋里出来，许老爷忙跟上去问：“大夫，我儿没事吧？”

        方大夫扭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你是他爹？就是那个为了家族前程不要孩子性命的亲爹？”说完鄙视的上下打量他。

        许老爷认错态度极好，也是被刚才见到的一幕吓坏了，战战兢兢的道：“我知错了，只要我儿能好起来，倾尽全力在所不惜，还请大夫——”

        说着就要行礼，被方大夫一把托住：“免了，你没看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吗？他这样，一丝儿鲜活气都没有，我可没本事。我就换换药，治标不治本。”又叫徒弟拿了药桶过来：“看见了吗？他换一次就得用我整整一桶的药。”

        许老爷点头：“是是是。”擦了额头的汗珠，叫许柱：“去拿银票给大夫。”

        方大夫大怒，口沫横飞，喷了许老爷一脸：“我是问你要钱了吗？你这人怎么钻钱眼里了？我是让你看你儿子伤的多么重？你以为他就一条腿受伤吗？”

        许老爷更加汗颜，哽咽道：“我知错了。他叫我去退亲，我还想着他这是有求生的心思。”

        方大夫呵呵，眯着眼道：“他叫你退亲？是有求生意吗？是怕自己死不瞑目才是真的吧？怎么你还想让那害了他的人嫁给他啊？你是他爹还是他仇人啊？”

        又刻薄道：“这事在寿春府上下都传遍了。你放心好了，旁人说苏家有七分坏，你这个许家的长辈就有三分。真是天下少见呢。嘁！”

        方大夫身为医者的仁心一丝都没覆盖给许老爷，把许老爷从头喷到脚，喷的许老爷生平头一次生出无地自容之感来，并且从这个“喷泉”之中获得灵感，当天晚上接待来慰问许二公子的上门客人时候，许老爷便涕泪交加的拍着大腿哭：“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强求这门亲事啊……”

        有担当仆从的水军也与上门的其他小厮仆人们议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这强扭的亲事可是真要命啊！”

        这话放到哪里说，都句句是真，直指人心。

        就连季府台的夫人也道：“照姑娘这么说，全是姑娘的不是，并不干系我们家阿泽什么事喽？”

        苏晚晚跪在下头，俯首：“是。都是民女不愿意嫁给那许家公子，因此心生不忿，挑唆了公子泽，犯下此等大错。便是到了衙门之内，公堂之上，民女也是此话。”

        季泽站在一旁，闻言立即跪下请罪：“母亲，一切皆是儿子昏了头，儿子愿意以命抵命，绝对不连累父亲声名，还请母亲明鉴，晚儿她——”

        季夫人“啪”得一巴掌拍在了黄花梨的桌案上，手边的茶盅飞出去划着弧度砸向苏晚晚，苏晚晚低着头毫无所觉，季泽却害怕伤了她，一下子将她搂住转了个圈，茶水都砸在他的后背上，一滴也没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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