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问罪

章大娘就低声道：“……给了老些个银子，让照看着，不能少一根毫毛儿，你说她能不着急？本来说做完这一趟，剩下的日子就再不干活了，能躺着养老了……”

        章老汉抖了抖，“那她是个什么意思？我再叫人去打听？等我请个假儿，先去衙门口问问能不能找到那闺女的家人？”

        章大娘道：“不大好办，她几日前就偷偷去了一趟镖局，叫人查，结果回来那脸色就别提多难看了。”

        “我再去问问吧，唉！”

        宝臻知道自己虚，但没想到竟到了一病不起的程度，大夫都说会慢慢好起来，可她就是没精神，勉强自己起来，最后也是一个晕。

        握着章师姐的手道：“章姐，我给你添麻烦了。你能不能，帮我在外头，买一间屋，我……，搬出去……”

        章师姐气的拍开她：“你有那么多心思不如快点好起来！成日想这个做甚么！”

        她把宝臻骂哭了，一脸不耐的回堂屋，也不用茶杯，就拿茶壶吨吨吨灌了一大壶凉水，而后才分出眼神来看章大娘：“你有什么事？说。”

        章大娘就小声道：“你看，那孩子那样，你又受人之托，我寻思你是不是去给人去封信说一下啊，这要是有个万一，别叫人以为是咱们害了人家，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章师姐使劲“哼”了一声，到底起身出去了。

        谁知她这一出去，再回来，脸色就不是那个脸色了，是一种有事发生的表情。

        章大娘见她进了宝臻的屋子，连忙跟过去：“才睡着。”

        宝臻的确睡着，胸口微微起伏，躺在炕上，初春的阳光并没有给她增添多少活力，看着就像个安安静静的玉雕一样。

        章师姐在炕前站了站，又转身出去，将自己关在屋里待了大半天。

        章大娘吓得不敢问，等章老汉回来，与他商量，“要不买下棺材冲冲？这大夫说好了，可眼看着这样，人家都不来看了，就只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那咱们也请不来御医呀！”

        章老汉的消息比她灵通些，连忙摆手：“御医也不顶用，听说皇子们还是出去看病呢。”

        “也是，御医能看几个人？”

        却说章师姐去了清风镖局，本意是想送封信跟许默说一声，谁知信的事没办，先听说了许家二公子在寿春府被季府台的儿子给推下断崖生死不知的事。

        许默当日委托她照料宝臻，是给足了银子的，不光她提出来的钱一下子给够了，还许下了只要宝臻安好，他另有一份大礼再谢她。

        章师姐觉得自己这一趟极为容易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规矩她也做到位了。

        “我收了银子是我该收的，小丫头病了，又不是我让她病的，我也仁至义尽了，大不了若是不成了，给她买口棺材……”

        “那谢礼也不要了。”

        “许二公子都这样自身难保了，捎了信去给他，又有什么用处？”

        她慢慢说服了自己，好不容易躺下打算歇着，可谁知夜里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如章师姐所料，寿春府新被买下的许宅此刻一片愁云惨雾。

        许老爷前脚骑快马过来，许太太王氏坐车还落后一段，两个人初闻噩耗，说句惊天霹雳都不为过。

        许老爷到时，苏老太爷亲自带着儿子孙子等在许家外头，正要上前答话，才搭眼就被许老爷红通通的眼睛给吓住了。

        许老爷敷衍拱手：“我先去看他。”说着就从苏老太爷身边过去了。

        许柱从里头迎了出来，伸手扶住许老爷，两个人很快就进门，接着是许老爷的随从，众人鱼贯而入，大门哐当就关上了。

        苏老太爷老脸一红，委屈的想哭。

        回去之后，苏晋武心中没底的安慰道：“爹您先别担忧，反正也不是咱们家害的他。”

        苏晋利乃是苏老太爷的姨娘所生，此刻道：“是，听说许家放出话来了，说若是季府台要包庇凶犯，许家就去京中告御状。”

        “蠢货，季家要是不好过了，会放过我们家吗？”

        “那又不是我们让那季泽去害人的。”

        苏老太爷冷笑，“我知道不是你。可苏家要是倒了，你也落不了好处。”

        苏子青这几日心情如同坐过山车，晕一阵，清醒一阵，此时听了祖父讥讽三叔，他脑子也醒了醒，跪下道：“祖父，此事与我们家，与大姐姐的确无干，大姐姐一直在家里，连家门都不曾出过……”

        苏晋武的前程眼看鸡飞蛋打，这一次，不仅是断了许家的银子来源，更甚至他们苏家得罪了季府台，别看苏家在这寿春府能让人尊重一二，可到了外头，入了朝，那都是末流，而真正坐到府台者，才是权势富贵滔天，因此，后者甚至比前者还要命。

        所以当苏子青一开口，苏晋武就忍不住了，嘲讽道：“那季泽身边的人都交代了，咱们还得庆幸季府台这是在外头不曾回来，若是他回来——”

        像是响应他的话，外头有人来禀报：“老太爷，二老爷，三老爷，季府夫人送了帖子来。”

        苏老太爷往后一倒，差点闭过气去。

        前几日都不动声色，现在见许老爷到了，这季家也就开始问罪起来了！

        许柱使劲扶住许老爷走到许默的床前，许默闭着眼，脸色白中透青，嘴唇更是一丝红润也没有，许老爷膝盖一软，目光落到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心口如同被挖了一个大洞：“都是我害了你。明知苏家不妥，可我被前程蒙蔽了眼睛！”

        说着就痛哭失声，双手捶打着床沿。

        许柱这几日根本就没怎么合眼，许默水米不进，只靠一点参汤吊着，现在一听许老爷这么说，也崩溃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老爷，是我该死，没有照顾好二公子。”

        许默听到他们的声音，睁开眼皮，许老爷连忙凑过去：“默儿，默儿，爹来了！爹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治好你。你娘在后头，正往这边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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