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说教

许默没想到次日父亲竟亲自上自己这边来了，来了之后仍旧开门见山：“你跟我说说你对今年这次进士科的看法。”

        在不喜欢读书这件事上，许老爷跟许诚父子一脉相承，所以听许老爷这么说，许默有些诧异，“朝中大致分为两派，进士出身的宗敏宗大人极得皇爷欣赏，不过，因为宗大人乃是寒门出身，如今朝中还是士族举荐者多，所以皇爷即便喜欢宗大人，也不好做的过于明显，从前的进士科及第者要么在家等，要么被授予偏远地方七八品小官，今科看起来，仍旧会如此，甚至因为吕大人成为了相爷，说不定，今年的科考还要更萧条些。”

        许老爷就问：“那照你的意思，今年不适合考试了？”

        话里带出了一丝不满。

        许默道：“今年考，明年考，其实都差不多，甚至就算下去几年，也如同往年并无太大差别。士族拥抱成团，寒门越是想晋身，士族之间就越团结排外，他们不会喜欢朝政利益被寒门庶族瓜分了去。”

        许老爷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在他的印象中，儿子还是个小孩子，又根本没出过什么远门，也没见识过各地的情况，说出话来，都是纸上谈兵才是，但今日一谈，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错了。

        说起来，他也是处处谨慎小心的人，不会在旁人身上发生这种事，就是到了自家孩子这里，才一下子灯下黑了。

        也难怪，依照他对儿子的了解，知道儿子心中有计较，当不至于困惑在小情小爱之中才是。

        “寒门就没有希望了？”

        许默摇头，他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

        许老爷半懂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但仍旧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其中更有深意。不过那深意与他，就像隔着一层纱，他能看到，但看不清。

        最后，他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儿子大了，不耻下问神马哒太丢人了）。

        许默收到了赵友的来信，看过就放到了一边，他没有告知许老爷。

        苏府，自从得知许默来拜年没进门之后，齐氏的心情就一直很好，甚至还有心修剪了几支花插瓶。

        不过，与她的心情正相反，苏家其他几房的心情就不美妙了。

        苏老太爷越想越觉得季泽当时去赵家着实意外，二房三房不可能这么做，那么就只能是大房里头打发人去找的季泽，叫了当日守门的人过来一问，果然问出是大孙子苏子青身边的小厮芋儿。

        “芋儿跟着公子们出门，却并没有一起去赵府，反而不晓得去了哪里，不过等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起回来的。”

        苏老太爷冷哼一声，命人将芋儿叫来，起初他还不认，几棍子下去，熬不住皮肉之痛，很快就找了，苏老太爷看着他，犹自愤恨，“他家人都在何处？去捉拿看管起来！”

        芋儿吓得哆嗦：“老太爷，奴才都是听主子的话，奴才知道错了，求老太爷开恩。”

        苏老太爷上前就踹：“我开你的恩，谁开我苏家的恩？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二夫人宋氏跃跃欲试：“父亲，就该将他提到大嫂跟前，看大嫂还有何话说。”

        苏老太爷正有此意。

        宋氏连忙喊了几个粗使婆子过来提上芋儿，又去扶苏老夫人。

        苏老太爷看她一眼：“你就不要去了。”

        宋氏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在公爹不高兴的当头公然违逆，只好点了点头，心道，都这种时候了，还维护大房的脸面！

        齐氏正坐在屋里看苏晚晚写字，突然听到外头一声近乎尖利的：“大夫人——”

        说话的人声音没完，就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齐氏手下一抖，连忙伸头往外头看，就见苏老夫人跟苏老太爷在前头，后头几个婆子提着芋儿进来了院子！

        “完了完了！”齐氏身子一软。

        苏晚晚伸手扶了她一把：“娘站好。”

        齐氏勉强扶着桌子站稳，头也嗡嗡，眼也晕晕，正六神为主，就见苏老太爷厌恶的看了过来，那一眼之中充满了嫌弃跟憎恨，对比她从前也曾得到的慈爱眼神，天堂跟地狱的区别。

        齐氏像一根泡软了的面条一样跪了下去。

        相比之下，苏晚晚站的笔直，眼神也丝毫不曾退怯。

        等苏老太爷进来，同样是跪，她的腰也直利利的，“这一切都是孙女的意思，与母亲跟弟弟都不相干。”

        苏老太爷道：“长沙郡富庶，许家豪富，许默年少有为，不到二十岁就成了举人，你有什么不满的？你倒是想嫁进季家，你以为我不想你嫁过去吗？可我们想有什么用？季家乐意吗？”

        苏晚晚道：“孙女全凭长辈们做主，并没有什么不满。请季公子过去，不过是担心弟弟年少失枯被人欺负了而已。”

        苏老太爷失笑，“你还不跟我说实话？难道你要让我将你们一房从家族里头剔除出去？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好处，却不肯为家里付出，这就是你受的教导？”

        齐氏一听要被出族，立即吓坏了，嚷嚷道：“父亲，母亲，难道大老爷不是为家里做了那么多事么？他现在不在了，就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让我们出族，无异于逼我们去死，与其那时候死去，我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啊！母亲，难道大老爷不是您亲生的儿子么？纵然媳妇有不是，是外人，可子青却是您的亲孙子啊！大老爷就这点血脉，您竟然为了二房，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娘几个去死么？将来九泉之下，您见了大老爷要怎么说啊？”

        这一副泼皮破落户的架势，着实将苏老太爷跟老夫人给镇住了！

        出族的话压根就是苏老太爷吓唬人的，便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做这种事，别说他们是孩子们的亲祖父，就是将来二房当家了，这府里也绝对有大房的一席之地！

        “无知妇人，见识短浅至此！”

        苏老太爷被齐氏这么一闹，烦不胜烦。

        齐氏反而就认准了大老爷是为了家族而累死病死的，他们娘几个就该受家族供养：“这个道理就是到朝廷上去说，也是说的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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