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问心

问心台上，津离月与问心兽定下血契。
  津离月寒声道，“我竟不知有什么事情是你背后之人所不知道的，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这样的截杀之阵，如此周密的安排。
  这幕后之人神通至此，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他无从探知的吗？
  问心兽沉吟一声，狰狞丑陋的面孔变得平和，问心法阵在周边伸展发光，若隐若现的问心钟在虚空之中铮铮而鸣。
  钟响三声，虚空破裂，法阵消陨，四象万无。
  问心台上，津离月持笛肃立，正对着问心兽血红的瞳孔。
  问心兽道，“我要知道第五灯的故事。”
  津离月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但到此刻她没有更好的办法，“第五灯是我娘亲，我父君的王后，六百多年前，我刚过一百岁，尚在襁褓之时，归隐暇山。”
  ‘铮~’钟响。
  问心兽道，“谎。”
  津离月怒极而笑，“这就是真话！”
  第五灯自她襁褓之时就离开津离王宫，这么多年，她知道的不比王城中的贩夫走卒多多少。
  自她记事起，她从未在津离信口中得知关于娘亲的任何消息；每个月的初十也会定时去暇山之上去拜访。
  但娘亲她，从未出来相见。
  有时津离月也在想，会不会在津离城中的某个角落，在街头巷尾的某个摊位中，娘亲会在那里看到自己走过的身影。
  会为她取得的某个成就而骄傲吗？会不会觉得她有时也很淘气呢？
  会不会在某个瞬间，有与她相认的冲动呢？
  但这么多的疑问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在每月一次的暇山之顶，在娘亲院门前，从日落等到日出的时间流逝中，注定成为经年枯烂的无解之迷。
  津离月喃喃道，“我只知道这些，我，其余的，我，我不知道。”
  问心兽道，“不，你知道。”
  “就在你身上，你的记忆深处，有你母族世代传承的记忆，那些深刻的，那些难忘的，都一一印刻在你的灵核之上。”
  “母族？”
  津离月视线游离，她的母族是什么她不知道。父君也从未跟她说过。
  津离王室自出生起便是人形，不像李不言的珂山苍鹰一脉，也不像蔡云归的七尾赤灵狐一脉。别的兄弟姐妹或许有他们母亲的影响，如津离白浮的极海人鱼的血脉让他一眼便能被李不言识破表象。
  但津离月自出生起，就只有人形，与她的父君津离信一般。
  她的母族从而无从探寻，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对第五灯的了解与一百岁时一样，都是世人所知的那些。
  心随念动，津离月觉得灵核处隐隐发烫，随之而来的是百余年未见的心悸。
  上次她心悸之时，津离国与梧迹国在边境对峙，随后她出宫与李不言等人误打误撞地进入了悟舟渡生灯中，还差点在红渡舟的幻境中，灵力暴走杀死他们。
  如今，熟悉的心悸的感觉再度来临，她，会面临什么？
  津离月捂住胸口，在感到愈发稀薄的空气中尽量无视那股绞痛在灵核中乱转。
  她寒声道，“第五灯是我娘亲，是我父君的王后，六百多年前，我尚在襁褓之时，她便归隐暇山之顶，至今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是津离信与第五灯的女儿，我只知道这些。”
  问心钟再度铮鸣，津离月仿佛能看到那声波扩散在这几近凝滞的空气中，如秋风卷叶，寒山之征。
  问心兽道，“谎。”
  、、、、、、
  只剩最后一次机会，生死一瞬。
  津离月感到周边的法阵挤压的声音，眼前虚无的空气中是瘫倒的已经吐血，灵力枯竭的李不言与蔡云归二人的脸。
  津离月捂着脸，缓缓地在问心台上蹲坐下来。
  第五灯是她娘亲，父君说过。
  父君不会骗她。
  还有什么是她知道的？还有什么是她没有说出来的？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灵核上印刻的世代传承的母族记忆？她的母族是什么？
  她暴走的灵力从何而来？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体内蕴含着这么大的能量？
  在进入悟舟渡生灯时，好像有人抵住了她的额头，让她不要害怕。
  那声音温柔无比，说会一直陪着她，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会是……娘亲吗？
  万般思绪在脑海中纠成一团，找不到一点头绪。问心兽赤红的眼珠盯着问心台上的自己，在向她讨要答案。
  第五灯是谁？
  她又是谁？
  心神激荡间，津离月竟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眼前一黑，津离月就要向后倒去，有一袭白衣分风而至，从后面揽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津离月神色痛苦，嘴角的鲜血来不及擦掉，与问心兽打斗时的内伤加之心神不宁的缘故，让她此刻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钟渡远揽着津离月，只听到她的喃语，“第五灯是谁？我又是谁？”
  钟渡远施以安神之法，让她缓缓睡去，又抬手，一团莹白色的治愈灵力在掌中集聚，源源不断地汇入津离月的身体。
  渐渐地，那皱起的眉头开始舒展。
  钟渡远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或许我早就该告诉你。”
  施法进入悟舟渡生灯时，他就对第五灯的身份有所猜测；后来津离月暴走的灵力更是让他加深了几分确认。
  直至他回到胥引之境后，多番打探，才对心中的疑问与许多争议猜测有个定论。
  钟渡远：“你是津离月，津离信与第五灯的女儿，津离之国的王姬殿下。”
  “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情，而至于你的母族，我想，或许只有你自己看到，才能有属于你的判断。”
  说完，钟渡远开始掐诀施法，将津离月手中的玉笛狠狠插入问心台，巨大的灵力冲击瞬间而起。
  钟渡远在聚集的灵力中央，横抱起昏迷不醒的津离月，一双凤目望向几近震愣的问心兽，“我知道你的规矩，一定要最后一个答案，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对给予答案的时间有所限制。”
  问心兽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钟渡远抱起津离月，往一旁白色的时间缝隙走去，风卷衣角，连带着他散在空气中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但问心兽还是听到了。
  他说，“我要带津离月去往最初的起点，找一个埋在很久之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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