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 临川的过往

临川上辈子的人生被抑郁症划分成两个阶段。

        生病前，她没有什么情绪，不爱哭，也不会闹。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其实自己的无感很不寻常。

        所有被积压的情绪一直到十四岁那年爆发，临川小时候很胖，导致她长时间被霸凌，刚开始她只是单纯的拒绝去上学，拒绝见到那些在教室里辱骂她的丑恶嘴脸。

        后来这些人身攻击，从线下到了线上，她被安上造谣的罪名，挂在学校的讨论版上任人凌迟。

        明明不关她的事，可只想吃瓜的人哪会在意事实真相。

        他们拿着键盘当武器，言语做攻击，一下下的把临川推入深渊。

        长久以后，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焦虑，人与人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交流，对她来说是地狱。

        转学并没有让她变好，在临川心里，这只是另一个地狱。

        老师给她开后门，刚开始前一个月她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只有文字能暂时安抚她焦躁不安的心。

        图书馆没开门的时候，她就静静坐在教师办公室里。

        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看书，吃饭，睡觉。

        但规律总有一天会被打破，就像临川始终要回到人群里一样。

        那是她的同学，也是救赎，更是引领临川走向死亡的暗。

        女孩叫夏，初次见时临川觉得她阳光开朗。

        夏是班长，人缘极好，这世上好像不会有她讨厌的人。

        哪怕是班上最皮的男生，她依旧能把人训得服服帖帖。

        夏的成绩也特别好，参加的比赛也很多。

        她是老师嘴里的三好学生。

        在夏面前，临川永远是自卑的。

        可随着时间过去，她发现自己和夏有很多共同点。

        她们同样喜欢文学，喜欢电影，喜欢摇滚乐。

        夏也发现临川和自己一样，是悲伤的。

        两个人的气质让彼此靠近，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临川没有学习压力，她除了督促自己把英语学好以外，其他都不重要。

        所以她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夏身上，从白天聊到黑夜。

        谈人生理想，谈世事无常。

        期末考高中那会，夏写了满满一大篇的作文发给临川。

        还给她打了电话，原来夏一直这么痛苦啊

        她们是两只在人生道路上受了重伤的小兽。

        世界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们的伤口，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回忆翻出来撒盐。

        考试结束后，夏走了，考试失利害她被家人看不起。

        她选择让生命停留在十六岁。

        一个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

        那天以后临川更讨厌说话了，她带上面具，封存自己的心。

        假装一切都正常，除了深夜里被哭湿的枕头。

        世上除了她自己，就是和她一样罹患抑郁症的夏。

        互相救赎只剩下她一个人独活。

        遗书里希望临川好好活着这句话，被她刻在心间。

        浑浑噩噩的那几年，她去了便利店打工，尝试接纳人群。

        外人眼里她的确适应良好，临川能记住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客人。

        她甚至能判断外面的路人是否要进来，进来的人会买什么。

        尤其是抽烟的，不需要对方开口，她自己就能从脑海中翻出对方习惯买的牌子。

        临川打工的便利店在居民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烟鬼。

        为了增加业绩，她研究过烟，还自己抽。

        每个焦虑到崩溃的夜晚，临川总是一个人抱着枕头在阳台吹风，手里夹着烟，脚边全是酒瓶。

        长时间营养不良所以她瘦了，掉下来的体重仿佛在嘲笑临川。

        你看啊，就算瘦了，你骨子里依旧是个烂人，你守护不了自己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活着。

        二十五岁，她结束了悲惨且荒谬的一生。

        悲惨在她无法治愈自己，荒谬在她选择不治愈自己。

        可命运造化弄人，她这样如同烂泥的生命，竟然有人要再给一次机会。

        临川在时管局见到的羊角人类，在她第一次任务前告诉她，“你的精神状况有点问题，要不要封存？”

        “封存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失去很多情感能力，可能以后你都不会哭，也感受不到爱，你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属于你的情绪大多都是悲哀，正向情绪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更好玩的是，你共情能力特别强，外界情绪特别容易影响你。

        所以，我建议你封存，不然你可能会崩溃的。”

        但随着任务推进，时管局高层后悔的要死。

        临川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喜欢杀戮的恶魔。

        从行为上看更像是本能。

        杀光一切具有危害性的本能。

        精神海的狂躁日益严重，封存情绪的枷锁马上就要被破开。

        奇怪的是，她似乎刻意留下了爱。

        如果夏在她身边的话，肯定能看出来，临川在惩罚自己。

        怨恨吧，所有痛苦都朝着我过来吧。

        好友的离世化成实质的刺，狠狠扎在临川身上，那是时间长河带不走的。

        做任务时靠着杀戮抒发自己紊乱的情绪，回到时管局的小宿舍后，临川就泡在烟酒里。

        她其实有很严重的气管炎和酒精过敏。

        可这些和精神凌迟比起来，微不足道。

        她爱不了人，她恐惧。

        父母对自己的不在意，让她早就学会了独立。

        突然的爱意只会造成临川的负担。

        有了在乎的人等于有了软肋。

        也等于自己会一直活在恐惧失去的时间里。

        她不想也不愿意面对傅淮瑾表达的喜欢。

        “傅淮瑾，我的人生是个悲剧，时间抹不平痛苦，我承担不起你的喜欢，也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而且我的存在对联邦来说是个威胁，你不知道吧，从我第一次去到前线，杀了所有侵入边境线的虫族后，主席和军部就决定杀了我。

        要不是霍野和江烁，我早就死了。

        未来我还会再经历一次边境之乱，那我还能活下来吗？

        我不回应你，就是最好的答案，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没有爱可以给你。”

        临川如释重负，埋藏多年的秘密在今天有了出口，她欣喜又愧疚。

        爱而不得的感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惜在现实面前，她能给傅淮瑾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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