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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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幼童从“炉”中蹒跚而出,却见门口堵着一个人。
身着黑白袈裟的白发少年抬起斗笠,以不合年龄的沉着声线开口道:
“居然还有一个。”
血迹干巴巴地黏在耳畔,大脑嗡嗡作响,语言能力几乎不存在,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杀掉对方,自己就会死。
没人教过她说话。使得她活到这么大的只是野兽的本能。
本能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她还不想死,因而冲了过去。
少年轻而易举制服了伤痕累累草木皆兵的她,却没有就此了结她的生命。
给她名字,教她认字,锻炼她的能力,赋予她活下去的意义与理由。
很快她知道了,自己应当是个“奈落”。
……奈落。
对于十余年后,因为种种缘由失去记忆而幻想自己是个普通人的她而言,实在是令人难堪的两个字。
————
天照院奈落,作为有着五百年历史的杀手组织,爪牙于遍布这个古老的星球各地,深深扎根其中。
数百年来,朝代不断更迭而它经年不朽,始终无人能撼动或者瓦解这个组织的存在,要问它强大之处在哪……或许因为,奈落中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人”。
它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以精神洗脑的方式培育出的杀人兵器而已。
或者说僧兵。
僧兵听话,强大,麻木,没有情感,他们能毫无芥蒂地踏过同僚的尸体和残骸完成自己的使命,听令于当局者,以最残忍最原始的手段活跃在这个国家的争端之中。从镰仓时代到如今,天照院一直以行刑者的身份参与维持微妙的社会秩序,争端,战争,和平,争端……在发展缓慢的人类文明中,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天人出现在这个国家的视线里。
当年的地球,落后弱小,固步自封,在天人面前宛如任人宰割的牛羊。
但其实,从很早开始,幕府对于地球之外的浩瀚宇宙就并非一无所知。
出于恐惧或者自卫心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重锁国门,拒绝对外贸易,试图以此逃避注定要到来的那场侵略。
然而朝廷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心态良好,有一部分人便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地球即将不再属于地球人了。
几乎不需要怀疑的事实……一旦爆发战争,哪怕是这个国家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面对持有先进武器的天人部队,也是以卵击石,顷刻间便会溃不成军。
这时,他们需要的是更为锋利的刃,于是“炉”应运而生。
少年名叫“斋泽”,既没什么寓意也没什么寄托,空洞的代号下是如出一辙的麻木面孔,奈落的绝大多数成员是和他一样的出身——被这个组织自建成几百年来贯彻始终的精神抹杀制度培养出的,只会乖乖服从命令的木偶。
她的代号为“雀”。
斋泽却为她取了名字,不是代号,而是象征她本人的名字。
她叫“朝无”。
妄尊自大也好,螳臂当车也罢,无论是生产力还是科技都远远落后于天人,幕府内的某些人却试图打造出一批属于地球的人形杀器。
“炉”这一机密计划源远流长,由天照院负责实施,具体要追溯至十二代目首领时期,在他死后,却由于十三代目的叛逃无疾而终。
恰逢幕府内部派系纷争,诸多博弈之下,他们的存在被人遗忘,斋泽赶来时,整个建筑物内四处溅射着干涸狰狞的血迹,诸多少年人和几个看守的尸体却被好好地安置在一起,这座终年不见天日的建筑物被打造为巨大的坟冢,始作俑者却是个不到十岁的幼童。
于是,她便是这个计划的唯一产物。
产物太少,便成了废品。无人接手,便流落至拾荒者手中。
斋泽说,她孤身一人从“炉”中走出,若非为他仆从,当得起“奈落三羽”一称。
朝无对这些深信不疑。
对于少年的话,她向来言听计从。原因无他,这是她写好在遗传物质里的程序,包括强大的战斗力和稳定的性格亦是。
她的一切属性皆是人类赋予……是由层层筛选过的天人胚胎和本土基因序列培育杂合而来,独属于地球的战斗种族。
简单来说,她是只不畏惧太阳,也不嗜血的“夜兔”。
作为人造品,她还能不能被称得上“夜兔”,实在是有待商榷,但总归,她是个合格的“奈落”。
“斋泽”却和她不同。
因为他多少还是有些表情。吐槽起来也十分犀利,和那些没头发的僧兵不同,“斋泽”拥有一头茂盛的白毛和浓重的黑眼圈。
对此评价,斋泽淡淡表示:“……你话很多。”
朝无跟随在他身侧,身着如出一辙的斗笠与黑白袈裟,目不斜视,语调毫无起伏:“人生的前十年都没有说过话,所以现在废话多一点也是情有可原吧。”
斋泽面无表情:“你也知道是废话么。”
“嗯,”她道:“你说过的,要做个有自知之明的gall。”
回应她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否定。
“是girl,不是gall。还有,自知之明的前提,是要有自我认知才行,你还差的远呢,人造产物。”
“……”
自我……是什么?
她摸上心口的位置,温热,会跳,但也仅此而已。
而后她摸上自己的右耳根部,感受到皮下硬邦邦的凸起。
对了,她是个奈落。
奈落,不允许拥有“自我”。
————
二人停在一片茂盛的树林前。
女孩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高她不少的少年,他正在严肃的低头研究地图,最终以指作笔,不留痕迹地敲打出一点。
——斋泽在天照院占有很高的地位,也许在这个组织里,毛发越旺盛的人,地位就会越高吧。
“……适可而止吧你,全都说出来了啊,心里话!”
她侧过头去,睁着无神的眼睛,道:
“……boss你也全部说出来了。放心吧,我会不遗余力协助你成为新世界的神的。”
“……”斋泽一直以来的淡定表情终于裂开,却因此沾上不少活生生的人气。他抽搐着嘴角,狠狠吐槽道:“新世界个头……你又是看了在哪里捡来的话本子?……还有,任务目标要出现了。”
目光没有停顿,朝无点点头。
上一代首领叛逃后,奈落一度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里,但由于分工明确制度森严,没有头目并不影响他们替幕府卖命,或者培养新人,源源不断地为自己补充血液。
后来,斋泽横空出世了。他是个优秀的奈落,年纪轻轻但能力出众,心思缜密杀伐果断,很快被幕府相中,培养为预备首领。至于奈落内部……僧兵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失去人格之后他们仍有思维,但不能被称为真正的人。
就像她一样。
这才是斋泽和普通奈落,和她不同的地方……尽管掩藏的很深——他有情感。
他有私心。
尽管身边都是些漠然的木偶,还是偶尔能接触到来自于“人”的温暖。可惜,同样经历过精神抹杀,她并能不理解这份心安从何而来。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而已。
苍白指尖虚握了握,隐蔽在树丛上的女孩终于松开手中紧攥的少年衣角。她定睛往远方浩浩荡荡的人马望去,一手扶上腰间佩刀,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大体而言,斋泽是个好人。
可这不代表他会仁慈。
在这场精心筹划的暗杀中,奈落里唯有他们二人参与其中。
因为并不需要其他人碍手碍脚。
手令一出,二人如子弹一般飞射而去,刹那间人头落地,鲜血四溅。
利刃无情穿透最后一个目标的胸腔,拭去脸上飞溅的鲜血,朝无矗立在层层叠叠面目狰狞的尸体中央,对杵在战场另一方的少年轻言:“收工了,boss。”
奈落是替幕府干活的杀手组织,必然要参与到政治纷争中,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抹去他人的生命。
她不排斥杀戮,亦没有挑选人生的资本。
这本是个乱世,对于很多人来说,人间即炼狱。
——那她大概是负责降临痛苦的恶鬼。
完成任务,二人正欲打道回府,刚一抬脚,她却感到有什么力道在拽着她的裤脚,她回眸,意外的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幼童。
孩童面上横亘一狰狞刀伤,那是被斋泽砍下的痕迹——他混身匍匐在地,气息微弱,满眼仇恨却衰弱无力地死盯着自己。
他嘴唇几不可察地一张一合:“……杀……杀了……你……”
幼小的身躯掩埋在尸体里,唯有憎恨与绝望交织的眼神如此强烈。
女孩歪歪头,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在泥沼里挣扎彷徨的自己。
不远处,斋泽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
目泛寒光,手起刀落,刀刃无情没入□□发出沉闷声响,幼童挣扎片刻,再无生息。
斋泽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从这天开始,她作为未来首领的心腹被培养起来,并开始真正接触到斋泽的世界。
然而,斋泽的世界,她看不透。
作为首领继承人,他却一直在暗中阻碍着天照院调查某件事情,有时阻碍不成,那便杀了。
朝无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奈落里都是些没有人性的家伙,斋泽同样。有时她想,斋泽努力爬到这个位置,或许就是为了更顺理成章地干这件事。可斋泽想做什么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把刀,优点是锋利。就斋泽评价,除了偶尔语出惊人之外,没什么缺点。
趁着奈落处在秩序混乱里,她在斋泽的安排下秘密做了许多事,大部分时间用来杀自己人。和那件事有关的,无关的,最终为他血洗出一条康庄大路来。
对她而言,这和其它任务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麻木执行罢了。尽管她也想不通斋泽当初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毕竟,她也只是个没有情感的工具而已。
和许许多多的奈落一致,不分善恶,不辨缘由,不择手段。
而远在奈落核心的斋泽,则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愈发少年老成,整个人都变得很深沉很哲学。最近在研究辉夜姬还是伊邪那岐或者龙脉之类的传说,这让她无端生出些困扰。
——早晚会秃头的吧,照这个趋势。
这么看来,她当真是天赋异禀——在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度过幼年,既没有变痴呆,毛囊也依旧很顽强。
她偶尔会想起曾经的斋泽,那个把她从黑暗深处捞出的少年,现在正一步一步的被命运拉扯进难以挣脱的漩涡。
有的时候她甚至隐约察觉到,少年是乐在其中的。
但她没有说什么。
尽管做的隐晦,她谋杀同僚的恶行还是败露出去。斋泽做的很高明,并没有将祸水引到自己或者那个竭力想要保护的人身上。于是千夫所指的只剩下她一个。
逃亡途中,朝无败给了前来追杀的奈落三羽之一,作为叛徒,按照奈落的规定,代号为“雀”的女童,判决为:当场处死。
场面很血腥很暴力,一刀毙命,身首异处,血溅三尺,死不瞑目。
这个故事本应到此为止。
“雀”死了。
然而,“朝无”还活着。
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就此堕入地狱才是最完美的结局,可斋泽到底没有如此绝情。
她站在早已备好的逃生地道的出口,抬头,看见对方。
以少年如今的能力,伪造一个替身并非难事。
乌鸦扑棱着翅膀盘旋不去,而他沉声道:
你走吧。
在奈落的最后一个任务,由我下达。
良久,她说:“好。”
————
说到底,她是依赖那个少年的,可少年说:“你走吧。”
走吧,去保护那个叫吉田松阳的男人。
他说:“我会尽力遏制天照院的爪牙,那边就拜托你了。”
顿了顿,又道:“……在我后悔之前。”
朝无过了很久才明白那句“后悔”背后是什么涵义。
怔了半晌,女孩压低斗笠一角,严肃回答:“我知道了……记得保护好你的头发。”
“…………快滚!”
朝无毫不犹豫地滚了。
后来的很多年里,她仍旧能回忆起那个早上,少年逆着阳光也逆着风,静静矗立那里目送她远去,黑白交接的袈裟鼓动起好看的形状,浓重的黑眼圈掩盖住所有情绪,纯白微卷的发丝被太阳镀上一层微光。
“其实,我也有本名。”他说:“下次,希望能坦坦荡荡和你见面。”
后来她迎着朝阳走了很远,再回头,少年却早已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入暗处,连最后一片衣角转瞬间也被陡峭山崖的影子吞噬殆尽。
曾经一前一后的两人,从此再也触及不到彼此的背影。
于是在脱离天照院的第七个傍晚,梳着短发马尾的“朝无”站在了长洲藩某家私塾门前。
院门紧闭着,粗制滥造的木板钉在大门一侧,遒劲有力的写下“松下村塾”四个大字,周围隐约有小孩子胡乱涂抹的痕迹。
大约是晚饭期间,村塾附近人也寥寥。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犬吠,显得村落更加空旷。
时值仲秋,远处人家屋顶悠悠扬扬冒出几缕炊烟,在赤与黑交织的天际线融为一体,混杂入滚滚火烧云中,平添几分人气。
原来——这里就是斋泽魂牵梦萦,不惜脏了自己的手也要将其从血腥世界里隐去的地方。
几乎从未和斋泽之外的人有过交谈,她斟酌了一下词汇,抬手正欲敲门,面前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
四目相对,眼前赫然站着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天然卷少年,他瞪着一双死鱼眼,保持着抠挖鼻孔的姿势愣在了当场。
朝无也有些怔愣,因为这个少年和斋泽实在是有几分相似。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少年毫不客气关上了门。
“……”这就是人类打招呼的方式吗。
气浪微微掀起女孩的刘海,无机质的眼眸里满载着名为“困惑”的情绪。
没隔几秒钟,又是“吱呀——”一声,门再次打开了。
依旧是那个天然卷少年。
他瞪着死鱼眼,目光无焦距地定格在她身上,迷惑地挠挠头道:“啊嘞,我们家不订报纸。”
“……”
“……”
未等她张口,木门再一次合上了。
“……”
和先前几次同样,很快又从中打开一条缝来,少年一边开门一边自言自语道:“呦西这次就看不到洋葱头的送报……”
这次,朝无看准时机,在大门打开的瞬间,伸手按住少年从里到外泛着傻气的脑袋,狠狠撞向地面。
“咚!——”
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平声道:“适可而止一点啊,白痴。”
“好痛!——”天然卷半张脸埋在土里,在她手下挣扎□□着:“啊啊啊要死了,阿银要死了啊岂可修!你是哪里来的暴力狂啊?踢馆吗?要踢馆吗?要想打败大爷我就先从高杉晋助的尸体上踏过去啊混蛋!”
不嫌热闹一般,远远又是谁的草鞋碾压在落叶堆积的泥土上的窸窣声响,与之相应的,来自另一位少年中气十足的低喝从二人身后传来:“要死你自己去死啊混账银时。”
朝无毅然决然抬脚。却被身下的少年拽住,用力也挣脱不开。
不出意外应该叫做“高杉”的少年脚步渐近,嘴边噙着冷笑慢悠悠补充:“不过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有人敢来踢馆。”
名为银时的少年趴在地上,虚弱吐槽:“……不,踢馆踢得最欢的就是你吧,高杉君?!”
“闭嘴!”来者不耐烦踹了银时一脚,但实际上还是相信了天然卷的话,竹刀划破空气,傲然冲眼前矮小身影道:
“喂小鬼,要打架的话就给我抬起头来。”
朝无抬起头,目光顺着草鞋,和服,竹刀和羽织缓缓向上游走,划过光滑的脖颈和不甚柔顺的深紫发丝,最终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碧绿眼眸里。
二人对视了一会。
时值深秋,冷风吹掉几片樱花树枯黄的叶,落在二人之间,发出“喀嚓”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高杉晋助皱着眉重复道:“踢馆么,你。”
“不,”朝无看着他,道:“我找家父,他叫做吉田松阳。”
宛如一记重磅炸弹,丢进萧瑟的风里。
“……哈?”
同样震惊的质疑,出自三个不同的人口中。分别是坂田银时,高杉晋助,还有听到动静随后匆匆忙忙赶来的桂小太郎。
——没有记错的话,这便是他们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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