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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假发


在此之前,中村京次郎曾经试着查找过朝无的身份档案,得出的结论是——她并不是江户人口。

        换言之,她是乡下来的。关于这点,在真选组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

        这一次,托某人的福,乡下姑娘朝无第一次体会到了大江户的险恶。

        若要让她写条新闻,标题一定是——警惕无证上岗!文质彬彬的年轻大夫背地里竟然是洗脑搞傳销的恐怖分子。

        城市套路深,这句话诚不欺人。

        新仇旧恨一起算,少女一鼓作气将昔日同窗兼后来的同僚桂小太郎先生锤成了猪头。

        是的,随着桂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她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

        与之相呼应的是越来越狠的力道。

        桂小太郎再抗揍也禁不住如此猛锤,连连告饶之时,某面瘫姑娘递给他一个残酷的眼神,再次举起手中已经沾满青年鼻血写作枕头读作杀器的玩意儿:

        “别叫我朝无,叫我反/恐/精英。”

        ——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记起了眼前这号人的存在。

        同时,她非常清晰地明白,这个人在她生命中占据着相当重的分量,重到她不禁在心底幽幽唏嘘了一阵对方的现状。

        朝无想起,中村京次郎先前告诉她,狡兔三窟这个词很适合形容如今的攘夷浪士,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有着正规营业执照的诊所竟然也属于攘夷分子的据点之一……只能说桂如今已经根系盘踞扎根到了江户的角角落落。难怪朝无整日在新闻滚动播报看见这位攘夷头子被扛着火箭炮的流氓警察追着满街跑,一派鸡飞狗跳唯独不见他被缉拿归案。

        想到这里她忽然产生一种“经常上电视的名人居然是自己多年故交”的荒诞感,虽然这并不会给她这个良民带来半点好处反而是杀身之祸。

        难以视而不见的事实,何止电视新闻,大到商场led屏幕小到野狗时常光顾的电线杆,据她所知整个江户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这位的通缉令——现在就有一张飘飘摇摇地落到她面前。

        a4纸大小的通缉令正中,相貌俊美长发飘飘的男人目光深邃表情正直,轮廓和她记忆里稍微有些出入,大概是因为他比起当年成熟了许多。

        仅扫视一眼,朝无轻描淡写移开视线,专注于驾驶车辆,她的技术不太好,尤其是载着人的时候。

        她今日的座驾里里外外涂抹着粉色漆料,小巧玲珑的电动车后面却驮着一个大男人,这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因而频频引来路人回头。

        车子上的二人皆目不斜视,一路风驰电掣只留残影。

        顺带一提,某人心底依旧坚信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因为她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而是只记起了桂小太郎一个人。

        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大脑储存库里除了这位男子从小到大的面容音色之外全部都堆满了马赛克。

        比方说,在某段还算完整的回忆中,还是少年模样看起来像个小姑娘的桂同学牵着她的手跟在“马赛克”和“马赛克”以及“马赛克”后面走在一片打满“马赛克”的苍茫大地上,绷着小脸教育后辈一般的口吻对她说:

        “阿无,你怎么又[哔——]了[哔——]的[哔——]?”

        这上下文语境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怎么知道自己[哔——]了谁的[哔——]。

        还是说,自己年少时竟恐怖如斯?动不动就去[哔——]谁的[哔——]?

        方才,她肃着脸将自己的顾虑原封不动告知桂小太郎的时候,男子面色复杂上下打量她好比打量一个陌生人:“你的脑袋终于进化成黑洞了吗,朝无。”

        想了想,少女由衷感到困惑地回答:“可是,从小到大宛如一个黑洞吞噬着周遭所有人智商的不是你么。”

        要不然,她脑袋怎么会如此昏沉呢。

        头脑生锈一般,她迫切想要找个枕头睡到日上三竿,好好理一下支离破碎的思绪。

        那些个[哔——]都是谁?

        思索无果,她淡淡吐出口气,不再作想。

        略让人烦恼的是,她连自己的往事都想不起来,唯独桂这张脸顽固地在驻扎她脑袋里嘴巴一张一合地[哔——][哔——][哔——]。

        哦,当然,还有一句重复次数太多以至于震耳欲聋的[不是假发,是桂!]。

        总而言之,种种迹象无一不彰显她这位看起来很牛x的故交不幸得了小脑萎缩外加大脑偏瘫。

        ……虽说是从小到大,但是她能追溯最早的画面里,桂他已经有十三四岁。

        她闭了闭眼,就像翻开一卷卷旧胶片揭开尘封的过往,画面由泛黄到崭新,对方从绑着马尾辫不苟言笑的清秀少年逐渐衍化为如今这副不苟言笑的木讷样子,整体来说没有太大变化。

        不过,其中隐隐约约浮现最多的还是对方绑着头发一身戎装的模样。

        这副样子的桂占据了她脑海的大部分角落,挤压着从醒来积攒到如今稀薄可怜的记忆,以至于朝无看见桂小太郎就有些头痛。

        “朝无,我想不通。”毫无知觉自己被某人哪哪看不顺眼,腰板挺得笔直老实巴交勉强坐在狭窄座椅上,印象里这位看似沉稳但完全不可靠的故人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目前整张脸只剩下眼睛还有点人样:“除了假扮医生之外,我还有哪儿招惹你了?为什么要对昔日同志下如此黑手?”

        呵呵。

        朝无拧动车把,骑得飞快。

        她的发尾呼啦——被风吹向后头,悉数扑在桂小太郎的脸上,引来青年一阵喷嚏以及抗议。

        说实话二人一前一后挤在小电动车上的姿势实在不太雅观,但是桂小太郎抗议归抗议,她的性子显然不是会在意这种世俗观念的,再加上被问及“为什么要阻止她进行治疗”时,桂犹豫着说有件东西要给她看。

        她当即决定载对方一程,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而去。

        脑部深处依旧隐隐作痛,强打起精神,少女面无表情回答:“前些天在伙房偷吃我口粮的人就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厨房和干粮在她脑海中自然也都是马赛克形状出现,不过她结合当时情景推断出来如此结论,主要依据是那天的回忆画面里桂小太郎嘴边沾着的食物碎屑以及明显心虚的目光。

        好吧,事到如今,她已经知晓自己并非什么良民,因为记忆里的桂小太郎时而浑身浴血,时而提着还在滴血的刀,时而狼狈……时而差点死了。

        再度确定一个事实,桂小太郎此人在她这里确实举足轻重,她向来古井无波的内心都因为那些画面产生深深郁结情绪,唯有加快车速才能让头脑清醒一些。

        好不容易从她迷乱的发中挣扎出来,桂小太郎的表情露出几分不忍,而后他沉默片刻,在她背后轻微叹息:“朝无,或许你……可是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她同样沉默,半晌动了动嘴唇:“是么。”

        原来,她的昨日,已经变成了旧人的前半生。

        但好消息是她的昨日还没有变成桂的前生。不要小看这一个字的差距,她不想在清明去为旧友祭拜。

        旧友,这是个有意思的词,它意味着朝无再也不是孤家寡人,这种感觉很好。

        但是,对方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却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让她孤身一人呆在江户这么久!

        “难怪你老的这么快。”一阵恍然后,少女睁着无神的眼睛,语气夹杂幽怨:“所以我今后该称呼你什么,假发大叔?敢问假发叔您今年贵庚?”

        “不是假发是桂,话说,二十六岁难道很老吗……”

        青年想起什么,语速飞快试图为自己洗刷罪恶:“所以当年的事情能不能就此翻篇……话说朝无,这不是我告诉你的路线吧,你要载我去哪儿?”

        微妙的沉默后,身形单薄的姑娘轻飘飘回答:

        “啊,这个么,江户黄口小儿都懂的道理,路见名叫桂小太郎的攘夷分子——当然是移送警察局。”

        “……”

        桂的表情再次裂开。

        “等等等等!好吧,就知道你记仇——但是请听我解释,那次是因为高杉打赌赢走了银时的糕点银时抢了我的午饭而我实在不想去招惹高杉才去拿你的干粮其实这是一个圈你最后也吃上饭了啊。”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么。顺带一提,我并没有后面那段记忆。所以,你的狡辩全部驳回。”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啊。”

        “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淡淡回应。

        这是朝无发自肺腑的一句话。

        假发报的地址她认识,本意是抄个近道顺带诈一诈他口风,忽然间,她愣了愣。

        此时他们正在过桥,她手一哆嗦下意识急刹车差点将桂小太郎从后座甩到河里,刺耳的声响后少女勉强将行进路线扭回直线,声线抬高几度:“你说谁和谁?”

        桂小太郎扒住她的肩膀,望着深不见底的河一阵后怕。

        “你的车技还真是没有半点进步……啊,是高杉,银时和我。”

        “……”

        朝无如今记性很好,所以其实并不需要青年重复一遍,她只是在想,自己或许听错了。

        压下心惊肉跳,她忽然觉得事情有些讽刺。

        深吸一口雨后还算清新的空气,朝无干巴巴道:

        “都是谁啊……不记得。”

        关于这句话,她不知道假发信不信,总之她自己是信了。

        “细水长流,慢慢来嘛。”那边,桂安慰她:“不过,恢复记忆也不见得是好事。”

        “……”想到京次郎亦规劝过同样的话,朝无抿了抿嘴角,心情却是缓和下来:“哦,这就是你阻挠我的理由么。”

        当初没感觉有什么,仔细品品却发现漏洞奇多。

        头一次在诊所相遇时,这位温和有礼人模狗样的青年表情登时变得就像宇智波o助杀了o藏却看见他哥从对方尸体里钻出来似的,翻译过来就是——活见鬼。

        而后桂反应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披上医生的皮以治疗为由将中村京次郎忽悠出去,仗着她脑袋缺根弦,现场发挥开始了跳大神节目。

        倒是成功拖延一些时间,但纸包不住火,她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被她毫不留情点破后,桂小太郎登时有些心虚:“这不是失败了么,唉,我就说要顺其自然,可银时总说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

        脑海中闪过一抹人影,过了一会,她状若不经意地发问:

        “那个,这年头叫银时的人是不是很多。”

        “还好,但是我认识的人里既叫作银时又是个天然卷的人只有一个……怎么,你又记起什么了?”

        “没有。”

        路上交通有些堵塞,此时正是江户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分,太阳基本上已经落山,少女遥遥望向远处阴沉的天空,眼眸澄绿,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明白许多事。

        ——

        行至中途电量不足,朝无将车子扔在路边结束这场说来就来的旅行。

        二人迎着月色慢吞吞往前走。

        不似记忆中手牵着手,毕竟他们也过去了天真烂漫的年纪,而是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肩而行。

        上次这样安逸还是何时呢,印象中只有短暂的一两年。

        后来的画面总是仓促,打仗、进攻、撤军、提防天人奇袭,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带着亡命天涯的悲壮。

        神情不由恍惚,她忽然有一种眼前和平皆为虚假的错觉,仿佛自己的灵魂还停留在八年前战火硝烟之中。

        定了定神,她注视一会桂小太郎和服外披着的淡青色外衫,直到对方停下来耐心等待,她才缓步跟上。

        二人之间一时无言,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过往,桂小太郎全都知道,桂的过往……她问不出口。

        朝无想起来,所谓朋友就是你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却没人会感到尴尬的关系。于是她心安理得跟在桂小太郎后面,前后脚走进他的某个据点——一座看似平常的宅院,拉开纸门之后,里头有不少人。

        “你来了,桂先生。”

        “桂先生!”

        “她是谁?”

        这些人似乎在开会,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屋内一众陌生武士,这些人亦是警惕于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桂小太郎轻咳一声示意他们放下手中的刀,朝无同样收敛堪称不善的目光。

        据她所知,攘夷志士派系杂乱,大致分为“激进”“稳健”。桂一派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她多少在电视上见到过,不过近日来消停许多。

        他们讨论的内容无非是抨击“幕府”和“天人”,不满其对武士阶层的种种迫害以及对于江户百姓的剥削,义愤填膺之外八成也在密谋些不可告人的计划,不过当着她的面自然不会提及,她对此也不感兴趣:“假发,你说一定要给我看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啊,差点忘了,它在这里。”

        桂小太郎拍了拍脑袋,朝屋子里的某个角落招手。

        朝无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人堆里一只比她还高裹着白色被单形似企鹅或者鸭子的不明外星生物唰地举起木牌,牌子上写着:“欢迎回来。”

        “……”

        “这次带你过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宠物。”桂小太郎严肃道:“它叫伊丽莎白。”

        “……”

        外星生物应景地换上另一张木牌举起来:“你好。”

        “咚!”

        朝无毫不犹豫把桂的脑袋按进地板,按得很深,不出意外青年此刻正在和房屋下头的耗子爬虫之类大眼瞪小眼。

        几秒后,黑发绿眸的少女抬头扫视一圈他满室目瞪口呆不知该杀过来还是该坐在原地看热闹的下属,面色凝重:“奉劝各位一句,脑袋有病就去治。否则越拖越严重,就像你们boss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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