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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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纹锁“吱”的一声，裴羽超来了。
纪卓然在厨房里烧鱼没听见动静，裴羽超进屋，和丛昕两个人面面相觑。
还是裴羽超先开口：“你哥来了，你没看见？”
“看见了。”
丛昕或许是想要示好，她走到鞋柜边上，帮裴羽超拿出来一双拖鞋。
裴羽超诧异地看着她这友好的行为，正要开口道谢，只见她把拖鞋往地上一扔，“啪啪”两声，其中一只还摔翻了个面。
裴羽超“切”了一声，套上拖鞋大摇大摆走进来，往沙发上一坐，说：“还是奶奶家最舒服，可惜，连这房子也给你了。”
“你随时可以回来住。”丛昕说。
指纹锁保留他的指纹，房间每周有阿姨清洁整理一次，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来。
裴羽超翘个二郎腿，环视一周，说：“得了吧。”
他伸手指了指丛昕：“嘴上说得好听。”
这时候纪卓然打开厨房门，一阵诱人的香味也跟着飘出来。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纪卓然说。
“她邀请我回来住。”裴羽超说。
纪卓然询问的眼神看向丛昕，后者努努嘴回答：“是啊。”
这对兄妹难得的和谐共处让纪卓然讶异了一下，还没做出反应，只听裴羽超嗤笑一声，道：“放心吧小舅，我才不会那么不知趣。”
丛昕还没听出来这句话里面的意思，纪卓然已经瞪了他一眼，然后指挥两个人一个去收桌子，一个进厨房帮忙——就像从前一样。
几分钟之后，一桌丰盛的家常菜就开席了。
水煮鱼，土豆烧牛肉，麻婆豆腐，两个素菜，还有一钵汤。
“哟，都是我妹妹喜欢吃的。”裴羽超说。
“说得像你不喜欢吃一样。”丛昕白他一眼，这明明都是小时候最常吃的菜，尤其水煮鱼，裴羽超一个人能吃大半盆。他现在这大块头，少不了这些菜的功劳。
裴羽超看了看菜，又伸手从旁边柜子上拿下来一瓶红酒。
“感觉浪费了。”裴羽超把红酒的标签推到灯下面，说，“09年产的，顶级年份波尔多干红，怎么样，这瓶花了我六万块。”
“这样啊。”丛昕轻笑一声，“可惜家里没雪碧。”
雪碧是裴羽超最爱的饮料，小时候餐桌上最流行红酒兑雪碧，这种喝法，早几年一直是裴羽超的心头好。
“……”裴羽超无语，知道丛昕在嘲笑他，低声咒骂道，“土鳖。”
“土鳖说谁？”丛昕看向纪卓然，“卓哥，裴羽超骂人。”
纪卓然还在给兄妹俩盛饭，他说：“我我我，我是土鳖，我承认。”
一人一碗米饭放到兄妹俩面前，纪卓然接过酒看了看，又去拿了开瓶器和醒酒器。
红色的液体沿着玻璃壁缓缓流入容器中，裴羽超在旁边阴阳怪气地低声：”就你讲究。”
丛昕在旁边捂嘴直笑。
裴羽超算见多识广，却始终保有一颗守旧复古的接地气的心，醒酒器这样的讲究洋玩意儿，在他这儿等同于装逼和异端。
“先吃菜。”纪卓然嘴上也挂着笑，他又拿了碗出来，给大家各自盛碗汤。
纪卓然知道，不提家庭关系和股份，丛昕和裴羽超也可以融洽的一起吃饭聊天，尤其是在这间充满小时候共同生活的回忆的房子里。
“你头怎么了？”吃完饭，裴羽超注意到丛昕的不对劲，她的帽子一直没摘。
“头发剪毁了。”丛昕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吧，”裴羽超说，“我还以为让人给开瓢了。”
丛昕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昕昕，你过来洗碗。”纪卓然在厨房里叫她。
“来了。”丛昕乖巧地应着，还不忘回头挑衅地看了眼裴羽超。
“干活去吧你。”裴羽超毫不示弱瞪了回去，自己瞧这个二郎腿，手里不停在按电视遥控器。
碗很多，人很懒，丛昕心不在焉地磨着洋工，外面电视里传来的是天气预报的背景音乐。
她慢慢吞吞地把厨房都收拾好，一走出去，发现裴羽超表情怪异地盯着她看。
忽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又回来了。
“裴羽超你看什么。”她防备地问。
裴羽超端着红酒，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裴羽昕裴羽昕，你可真是裴家的灾星。”裴羽超冷声说。
“小超，怎么说话的。”纪卓然责备他道。
丛昕对这变化摸不着头脑，她下意识向纪卓然投去问询的目光，但是纪卓然，像知道她要看过来似的，提前偏开了头。
气氛变得犹为奇怪。
“都是你招来的。”裴羽超说。
丛昕有些怒了：“我招什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你先走吧，我和她说。”纪卓然站起来，去拉裴羽超。
“放开我你。”裴羽超手臂一甩，纪卓然被他挡开，他说，“你和她说什么，我不能听么，我有什么不能听。”
丛昕不知道这一出到底怎么个意思，她问：“卓哥，什么事？”
纪卓然皱着眉，忙着挡住裴羽超，没机会回答她。
“呵，什么事。”裴羽超伸手指着她说，“都是你招惹的，都是你。”
“我招惹什么了？”丛昕也有些火大，“你给我说清楚点。”
裴羽超冷笑：“你自己不清楚么？田薇，田薇哪儿来的？”
裴家双胞胎的妈妈，最初，她是丛昕大学里的好朋友。
“又关田薇什么事。”丛昕说。
不错，田薇是因为她，才认识了裴先勇，然后登堂入室，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
她与裴先勇水火不容的局面，因为田薇而形成，却不是因田薇而起。
裴羽超笑，忽然说：“我要是死了，田薇那捞女，得有多开心。”
“小超，住口。”纪卓然呵斥他。
“哦对，还有你，纪卓然。”裴羽超说，“小舅舅，我是不是，也挡着你的路了？”他又转向丛昕，“还有你，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我死？”
“什么死不死的。”丛昕皱眉，“裴羽超你喝多了说胡话呢？”
“是不是胡话，你会知道的。”裴羽超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块头大，影子像有重量般向丛昕压过来，她有些喘不过气。
“哥，你先坐下。”丛昕好言劝着，“你坐下说。”
“你别叫我哥！”裴羽超突然大声，重复地喊道，“全他妈都是为了你，都是因为你！”
他眼眶发红，嘴却像是在笑，整张脸扭曲着，他恨恨地低了声：“全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丛昕觉得够了，她迎上去，“裴羽超，你有屁就放，你到底要说什么。”
……
裴羽超最终还是被纪卓然先劝走了。
丛昕站在窗口，看见他们两个在楼下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应该是小邱开车过来，接走了裴羽超。
可能并不知道丛昕在看，纪卓然在单元口一个人迎风站了很久，才转身上楼来。
丛昕提前把门打开，站在门边迎候他。
“很严重的事，对么。”丛昕把红酒倒好，放到他面前，“说吧。”
纪卓然组这个局时想说的话，也该说明白了。
他想了一下，抱歉道：“对不起，我只想着大家一起面对，没想到小超这么激动。”
“先说什么事。”不想再兜圈子，丛昕只想他赶紧说。
纪卓然端详着手里的酒杯，浅浅一层厚重的暗红色停留在杯底：“昕昕，你记不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你爸爸带了个伯伯回来，问了你几个问题。”
丛昕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纪卓然料到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于是提示道：“他问你，4月22号的晚上，小超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说到这个日期，丛昕想起来了。
初二那年春天，有一天放学回家，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是妈妈的老同学，她叫他邝伯伯。
丛昕依稀记得，这个邝伯伯好像，是个警察。
“然后呢？”丛昕问。
“那天，有一个未成年女学生，被发现死在南湖里。”
办公室里亮如白昼。
吴峥一页一页翻看着案件的卷宗。
这是有人一天前悄悄投进他家的信箱里的。
吴峥住在城里的高级小区，信报箱在半地下室，平时并不会专门去查看。那天是家里的狗跑丢，他去找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家的信报箱口上，露出文件袋的一角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知道他在查这件旧案，也知道他家在哪，还知道如何躲避开无处不在的小区监控。
吴峥冥冥中觉得，或许，是时候了。
里面的文件是复印件，从页码来看，只缺失了两三页。内容非常连贯，从确定嫌疑人，到找到关键证据，再到证人证词，侦查过程完整。
案发的时候监控不像今天这般普及，但学校对面是银行，银行的安防系统录到了有用的东西。
再结合学校的影像数据一排查，先是确定了五名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人，比对不在场证明排除之后剩下两个，一个是一中的高三学生江力，另一个，是对面外语校的，叫裴羽超。
警方最初认为裴羽超的嫌疑更大，但因为裴羽超未成年，审讯上收到诸多限制。
而很快，关键证据出现在另一个嫌疑人家中，几乎没费什么时间，就确定了江力是凶手。
吴峥又一次仔细翻阅那一页一页不同笔记的案件记录，这些记录里，甚至提及过他的名字，吴峥。
他没多浪费时间在琐碎的证词上，而是再次审阅那些证据，寄希望于从中发现破绽。
第一件证据是，江力当天的校服外套上有血迹，与死者向斯悦的血型吻合；
第二件证据是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残留江力的皮肤组织；
第三件，也是最关键的，在江力的房间里，发现造成死者腹部致命伤的凶器，那上面既有死者的血迹，还有江力的指纹。
吴峥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拨通了江力的电话。
……
电话来的时候是后半夜，江力和颜熠他们的聚餐刚刚散席。
天鹅会是颜熠的场子，自从上次他凑巧表现了一把，颜熠便有心提携他。
江力最初时常觉得自己在这群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但时间一久，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同了。
身上一股烟酒混杂的气味，不臭，但他觉得十分难闻。
喧嚣归于平静，夜晚的冷风一吹，人也清醒了许多。
他盯着手机上丛昕那张戴帽子的自拍照，久久没有动。
那张照片下面，他问丛昕，好些了么，还疼不疼。
几个小时后丛昕都没回复，他又问，你还好么？
确认了接下来两天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又给丛昕发消息说，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依旧没有回音。
房间里没有灯，他洗完澡出来，一直埋头趴在床上，心想，原来等一个人的消息，会是这种心情。
看了看时间，很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
脑海里冒出她沉睡时的样子，江力笑了笑，正要收起手机，忽然，手机振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都明亮起来。
他多希望是丛昕。
可是，屏幕上是吴峥的号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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