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没玩够，怎么能回去

有菩菩在，自然是不用预约的。海洋馆比外面热的多，两人都脱下厚厚的衣服，反正在海洋馆买个像鱼鳍的头饰再正常不过。

        菩菩穿着圆领半长驼色薄羊毛衫，下面是紧身保暖裤和筒靴。林夕则盖着尾巴，穿着高领白色毛衣，高高竖起的领子遮住了小半张脸，刚好露出肉乎乎的小脸蛋，可爱的很。

        大家的目光都跟着工作人员的讲解，没有人注意这个板着脸的小朋友。

        他们没有先去球球的水池，菩菩觉得林夕还没有见过人类的世界，一定很好奇，一路上那双大眼睛就没有停过。她自作主张地推着小人鱼在海洋馆转来转去。人鱼果然盯着那些彩灯，电梯和水中设备不放。

        林夕对海中隧道尤其感兴趣，好几次伸手去摸玻璃。它的手每次触碰到玻璃罩，所有的鱼都会停下，面向它稍微低头，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

        人鱼最后一次摸玻璃是在解说员旁边：“你们看，这些海洋生物对人类充满了好奇。虽然这很有趣，但在传送带上请不要做这种危险的动作哦～”吓得菩菩赶快推它离开隧道。

        转了一会，到了人鱼表演的时间，林夕听到广播，目光终于从彩灯转向菩菩，眼神中充满怀疑。她千担万保这里是教育性质的海洋馆，它们只是游来游去。人鱼更是只有它自己，表演的那些都是专业人员假扮的。菩菩快磨破嘴皮的时候林夕终于不再那样看她，开口道：“想看……”

        舞者随着音乐灵活游动，她们这是表演水下舞蹈，菩菩跟林夕这样解释。

        还没见过林夕游泳呢，一定比这个更好看，一直在水箱里真是委屈它了。

        其实林夕也没见过人鱼游泳，紫色的大眼睛盯着演员们出神，如果不是膝盖和服装材料限制，应该和人鱼慢速游泳是一样的。它转头看了看菩菩，这表情可真傻，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了甜点，买了气球，两人兜兜转转到闭馆才终于来到球球的水池。他们刚在水池边停下，一只海豚就露出水面。

        菩菩在旁边凑热闹，林夕面色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嘴一动一动的，自己却只能听见一点点尖细声音，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去和工作人员了解情况了。

        岸上的人鱼神情微怒，严肃道：“如此大费周章将吾引来，所为何事？”突然追着人咬还只跟菩菩亲近？沾着鲛族灵力的人类可不多。

        球球躲闪着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守者大人！王要您回去准备大典！不然……不然就要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豚族？淡蓝色的眉毛微皱，球球吓得一个激灵，停在水面不敢动：“大，大人，是真的……”

        “大典还早，你也不必再用这种方法见吾。若不是运气好真的见到，你恐怕性命不保。吾还有事要做，暂时不回去。”那家伙应该是嫌瞒着费事不想干了，干脆在海面到处大喊找它。

        球球害怕道：“可是……”

        “没关系，就说是我说的，王宫不能没有护卫，她不会把你们族群怎样。你走吧。”

        “我知道了……”海豚缩着冒了几个泡泡，摇着尾巴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见球球游开，菩菩走过来：“怎么样？”

        林夕沉默了一会，收起严肃的表情：“她长大了，有能力捕猎，有攻击力。以后不会了。咳咳……”果然压低声音很难受，它从来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字。

        菩菩微笑着点点头，她蹲在水池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林夕：“好，谢谢你。辛苦了，喝点水吧。”

        “她，不应该，在这里。”用水润了润喉咙，林夕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这个空间对它来说太小，也太寂寞了。”菩菩托着下巴嘟囔：“其实球球只有一半背鳍和胸鳍，另一半是假的。是搁浅发现晚了，被大海鸟啄的，那时它一岁。谁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救回来。”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死不如赖活着嘛~至少它在这里可以寿终正寝，工作人员也会陪它玩。”她转头看向林夕：“这样总比被欺负，被排挤，被吃掉好多了吧？”

        林夕目光有些暗淡，又喝了几口水，摇摇头。一辈子都要这样关着，还谈什么寿终正寝。

        它沉默了一会，望着水面说道：“谢谢你，留我。以后……每天给你唱歌。”

        说完又一边喝水一边观察菩菩。她每日特意为吾准备吃穿用度，给她唱唱也无妨。据典籍记载，人类都很痴迷我族歌声，只是不知这千年之后是否有变……

        菩菩笑着抱抱它：“不用谢～如果你开心的话我也喜欢听你唱歌，不用把它当做任务。如果你长大了还愿意留在这里配合我们了解大海里各种神奇的生物，我会很感激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都在这么做，好吗？”

        林夕有些吃惊：这个人……别说是没防备心，怕不是有些缺心眼儿。居然觉得靠那点鱼虾甜点就能养得起吾，还真是“人如其名”菩萨心肠……

        它抬头刚想解释，一张眉毛淡淡的笑脸就撞进视野。

        菩菩笑得弯弯的眼睛映着阳光，和胸口那处淡蓝色的光芒一起在林夕眼中闪烁着。

        林夕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弯起了嘴角：“好。”

        人类热乎乎的怀抱，也还不错……

        自从安安全全从海洋馆回来以后，菩菩胆子大了起来，慢慢开始带着它到处转。

        只要是下班时间，她总能想到可以和林夕一起去的好地方。

        她朋友，田晓柠和冷欣，对此非常有意见：“怎么，这算是躲着我们吗？什么事说都不能说。”菩菩对此只能求放过。

        他们把各种商场夜市小公园全逛了个遍。菩菩惊奇地发现林夕好像对这些很熟悉的样子：它居然知道买东西要给钱！

        小吃街上的东西味道都很重，林夕转了半天才在冰点摊子前面拽了拽菩菩的衣角。

        “小朋友想吃刨冰还是雪花酪啊？冰粥也有～”摊主很热情地冲林夕招手。

        菩菩听到别人叫林夕小朋友，本来很紧张，但看林夕没什么反应也放心了。

        “现在这天气吃冰吗？”菩菩有些担心，这都快到冬天了。她倒是没什么，这里的习俗嘛，早就习惯了。

        “香梨酥山。”林夕看向刚刚离开的顾客，她手上拿着牛奶冰。下面是梨子果肉，上面是果酱和冰激凌球还有一些零碎的点缀。

        这可是贡品，只有生日和节日才能吃。排队的平民很多，在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看样子品质也还可以，不过不是美人所做罢了。

        人鱼体质那么强，大不了闹肚子了多照顾一下嘛。不一会儿，菩菩就带了两份牛奶刨冰过来，她要了椰子的。“要试试吗？椰子简直就是绝世美味！”一勺椰子片送到小人鱼面前。

        林夕瞥了一眼那勺吃到想吐的椰子摇了摇头。本来想吐槽两句，但是想想算了，张嘴吃了下去。原来她喜欢椰子，那不正好。

        菩菩早早就吃完了，林夕还在一小口一小口得抿，要不是天冷，早就化成水了。“太凉就不要吃了，虽然浪费不好，但身体更重要。”果然对幼崽来说还是不太合适。

        对面的人鱼一惊，护住刨冰连连摇头。可恶，又露怯了，但这些东西在人鱼境确实很稀有。

        第一次看到林夕护食，菩菩了然笑了笑：“没事没事慢慢吃～”

        吃着吃着，林夕的目光撇到角落，这里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味道？有些影响食欲。

        菩菩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哎？那是我大学同学！当时大家嫌我太小，只有她和我玩。”

        她说着就已经开始招手：“千应——”

        老同学叙旧不关林夕的事，它本想专心享用美味，可是对面一直有目光悄悄打量自己，它冷着脸瞪了回去。

        “林夕，盯着别人看不礼貌哦～”

        “她……算了。”是她先盯着看，她先不礼貌的。

        千应不会被吓到了吧？菩菩马上转头紧张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千应很客气得笑了笑：“没有。”

        林夕在桌边忍无可忍：这龌龊痛苦的味道都盖过梨香了，还没有不舒服。菩菩说当时只有她和自己玩……

        它抓住那个叫千应的手腕，灵力一路探到脑后。原来是家里出事，这就无能为力了，总不可能唐突跟过去，先封存记忆吧。

        千应突然眉头紧皱，另一只手捂住头，好像很疼。

        菩菩注意到同学脸色不对，急忙把林夕拉开：“快停下！”

        林夕松手后，她急忙和千应告别，带着梨子奶冰就溜了。

        “怎么回事啊！”菩菩急得团团转，“她怎么表情那么疼，你该不会是用爪子扎了人家吧？”

        林夕不说话，办了好事还要解释，这是什么道理？

        “万一暴露怎么办？”见林夕不说话，菩菩的语气一下子软了非常多，不小心太凶，万一影响信赖程度就不好了。

        “不会。”在人类社会呆了这么久，它发现一般人都不会往那边想。

        “回家，累了。”

        它要赶快洗掉这些痛苦的味道，粘在身上可真难闻。

        “好好好～”万一在外面发火就完了，菩菩赶快推着这位祖宗回家，它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那份梨子奶冰还是没有吃完。

        隔天家里就送到一大箱梨子，是菩菩买来哄它的。送到的时候只有人鱼在家。没人！人鱼左右看了看便趴在上面睡起觉来。

        被梨香味包裹着，好幸福。这个人类好像不错。

        菩菩回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水果箱子上睡得乱七八糟的人鱼，它头发蓬乱地趴在大箱子上，薄纱一样的鳍都揉在一起，一看就是蹭磨了很久。

        还是回水里睡吧，尾巴如果干了会进细菌。菩菩从储物间找来一个小滑板，轻轻把它抱到上面。

        林夕迷迷糊糊在她怀里拱了一下。

        “妈妈……”

        老爹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倒头就睡，也管不了两人上哪去疯了。

        今天，菩菩带它来到了海边。林夕在网上看到过，这里之前被污染了，现在应该还是只有科研人员能来。

        人鱼呆坐在沙滩上，宝石一样的大海让它震惊无比，一会用尾鳍碰碰水面，一会把手指放进去。在水边反复试探足足半小时后终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又是追逐鱼群又是磨蹭海草。

        菩菩在观察室里满意得看着它跃出水面又大叫着落下去。它果然很喜欢，毕竟这片海比它那里干净很多。

        海面上浮出来一条圆头圆脑的海豚，它是专门来找菩菩的。菩菩眼睛一亮，马上奔向海边。

        “小灰～～！亲一个！mua~”

        远处的人鱼动了动耳鳍，小灰？

        林夕望向声音的来源，它的鲛珠宿主正在和一只雄性海豚抱着转圈，那个海豚还闭着眼享受！

        本来就对豚族没好感的林夕顿时升起怒气。那种□□无度，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还满口污言秽语的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喜欢到就这样穿着衣服下海！天这么冷！

        就在菩菩和海豚玩得正嗨的时候，背后传来林夕的声音：“离远点。”那是对海豚说的。

        海豚很怕它的样子，看了看菩菩就马上缩着眼神游走了。

        “林夕，你干什么啊？当初小灰是和球球一起搁浅的，我们很熟，每次都会一起玩的。”菩菩有点生气。

        “不行。”林夕板着脸略有不满。菩菩身上有鲛珠，只能跟它亲近，决不能被其他气息污染。

        菩菩耸耸肩：“好吧～”心道海洋馆里的鱼也会互相吃醋，她也就没当回事，不就是小朋友抢妈妈嘛。

        她回到观察室换衣服。

        不一会，有什么东西扔到了岸上，菩菩过去查看，是一些很漂亮的螺，贝和海星，贝肉还裹着小珍珠。她失笑，这些海星上个月刚放进去就被它捞出来了，还好只有两个。

        菩菩抬头看了看，林夕好像在追逐什么东西。

        “以这里为圆心，50公里内的鱼不可以吃哦～它们数量还不多～”她向人鱼大喊。

        远处传来一声回应。

        菩菩捡起那些东西回到观察室，再出来的时候海面上已经不见林夕的踪影。不会是去50公里外捕鱼了吧，她摇了摇头，正好去查查那些海星的状态。

        这一查就查到了夕阳西下，海面依旧没有动静。

        它会不会是走了……菩菩忍不住大声呼喊林夕的名字。

        窝在珊瑚上睡觉的林夕听见有人叫自己，它摇了摇尾巴，抱着用灵力抓到的鱼浮了上去。

        人鱼睡眼惺忪的抱着一条商品级明太鱼爬上沙滩，看得菩菩目瞪口呆，它该不会去偷袭隔壁某国的养殖场了吧。

        只见它伸出爪子几下就把鱼利落得分割好送到菩菩面前：“本来，想一起吃，游累了。”看来它还抓了不止一条。

        林夕说完打了一个大哈欠，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好好～谢谢～”菩菩从观察室翻出袋子，把鱼装起来。“我们回去吧？”

        林夕恋恋不舍得望着橙红的海面，拽着菩菩不想走。海鸟都开始准备晚餐了，一下下啄着沙子。

        “这片海还没完全恢复。”

        菩菩的声音把它拉回来。她晃了晃被拉住的手：“那些鱼还需要繁衍，所以还不能在这里住，我们以后还会来的。”

        “唔，不要……”某鱼撅着嘴趴在沙子上耍赖。

        “老爹还在等我们回家吃饭～回去给你吃蛋奶布丁好不好？”

        一阵海风吹来，人鱼突然醒觉，面前这人可不是母亲。察觉到自己的幼稚行为，它连忙把菩菩甩在后面，率先爬进车里。这样反而显得更幼稚了。

        等菩菩收拾好东西坐进车里，它已经在鼻子上贴好湿纱布等着了。

        “喜欢这里吗？”路上，菩菩瞄了一眼后视镜，林夕靠在后面闭着眼。

        普普通通的一个问题，此时在人鱼耳中像是在哄小孩，但犹豫了半天，它还是回道：“喜欢。”

        “以后一有空我们就来这里好吗？多下海对你比较好。”菩菩不知道封印和咒文，她只是觉得林夕是因为水箱太小才会天天板着脸没活力。

        “好。”

        “不过，如果你想离开，要提前告诉我，不然我不知道要不要等你一起回家。”

        回家……

        “不离开。”它的眼睛在行道树之间跳跃，看树冠一个个向后奔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家以后，菩菩和老爹忙着处理那条鱼。

        老爹疑惑道：“小人鱼今天睡这么早？这是怎么了？”

        菩菩对着老爹做口型：玩累啦～

        即便如此，林夕还是听到了，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玩累了，刚到家就赶快洗漱，爬进了水箱。

        它没有任何一个夜晚能比今晚睡得更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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