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打造最关键的那件工具

鲁恩王国首都，贝克兰德。
  当洛蒂突然到访发出狩猎查拉图的邀请，而状态诡异的布鲁诺堵住房门时，感觉非常不好的克莱恩第一时间启用提前布置好的仪式魔法，把他们转移到郊外道恩·唐泰斯名下的玫歌庄园。
  他要控制风险。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应该避开贝克兰德这座人口密集的大都市。
  猜到他的想法，洛蒂不仅不阻拦，还出手维持这次强制传送的稳定，处于无意识状态的布鲁诺则没有任何反应。
  等传送完成，道恩·唐泰斯已经在宽敞明亮的会客厅里准备好茶点，一位只比布鲁诺矮半个头的男仆为他披上一件羊绒披风，尽可能去维护他的体面。
  他身上那点“烂布片”真的什么都没遮住。
  反观洛蒂根本不需要招呼，就像是回到自己家般坐到为客人准备的沙发里，端起一份红豆沙牛奶布丁，一边观赏一边说道：
  “旧时代的技艺确实更注重人的体验，在这个时代，别说是平民，就连很多中产都很少能吃到这么精细又卫生的甜点，堪称完美的选择，我都想去奥秘宝库兑换几本食谱研究研究了……”
  看似日常闲聊的口吻和话题，却让克莱恩把打招呼的话语咽了回去。
  因为玫歌庄园他上周才买下，还没有正式入住，而红豆沙牛奶布丁的制作工艺也是他在现有技艺的基础上改良完成，几乎不存在旧时代的痕迹。
  洛蒂的行为和话语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在迷雾城面前没有秘密。
  不管是哪一个身份。
  这种将恐惧隐藏于日常的细节处，然后在合适的节点引爆，是“诡法师”使用概率最高的扮演方法，眼前“味道”这么冲，站在落地窗旁的克莱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先转移话题，看向一身灰白、体表浮现少许蛇鳞的布鲁诺问道：
  “还不知道这位朋友是……？”
  并不介意克莱恩转移话题，洛蒂放下红豆沙牛奶布丁，说道：
  “布鲁诺，命运议员茱莉亚的学生，现在应该是处于晋升序列3‘混乱行者’的过程中，‘怪物’途径是22条非凡途径里最特殊的，偶尔的行为与言语可能藏着‘命运’的启示，我不确定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确定这位真是茱莉亚的学生，“源堡”里的克莱恩打算顺手占卜一下他的状态，密偶唐泰斯则是将话题继续，为最开始的那个邀请再做些铺垫。
  可洛蒂的一道低声呢喃又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大概是提醒吧？对你，也是对我……”
  “？？？”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觉得今天的洛蒂很奇怪。
  人还是那个人，但哪里都很奇怪。
  先抛出一个爆炸性的话题，再接上一堆胡言乱语的沟通方式是从来没有过的，“源堡”里的克莱恩没由来感觉有些烦躁，就像是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身处“源堡”内部的时候，他等同于一位序列2的天使，不可能忽略这么强烈的灵性反馈。
  但也只有感觉，没什么具体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杂物堆里不断轻颤的“命运绳结”就很显眼了。
  挥手招来这件已经对自己没有多少作用的0级封印物，克莱恩没想到是，手指刚接触到那种似粗麻似干草的质感，灵性有所触动的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信仰光点里的洛蒂和布鲁诺。
  这次不同了！
  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他居然在两人身上看见了混乱异象。
  洛蒂是一位背对一扇2米高的圆拱门，低着头、面部被杂乱长发遮挡的干瘦少女，她的左臂正以扭曲的方式反手握住门把手，无法推开背后的门。
  布鲁诺是一条口中吐出巨蛇的巨蛇，每一条从巨蛇口中冲出的巨蛇都会再次吐出一条巨蛇，看上去无穷无尽，始终追逐最初那条巨蛇的尾巴，逐渐勾画出一个巨大的、类似“∞”的符号。
  那不是对应“命运”的神秘学符号！
  这一刻，没由来的，洛蒂的密偶和克莱恩的密偶同时看向对方，没有谁开口说话。
  而布鲁诺始终如梦游般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
  迷雾城附属世界，黄金之国。
  在洛蒂陷入沉思的时候，塞西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被强行带回地面的“曙光号”上，站在他左肩的半机械白鸽早就操控机械军团行动起来。
  这是零号白鸽，迷雾城所有巡城白鸽的原型机。
  也是塞西如今成就的起点。
  一路走来，基于纪念价值零号白鸽的外观没有多少改变，但内里早就不是最初那个简陋的原型机，而是半神层次的高智能研究助手，不仅能节省整理和演算数据的时间，还能指挥机械军团进行作战或建设。
  眼前拆掉“曙光号”的“乌龟壳”还不值得塞西亲自动手。
  他只需要接收知识。
  随着塞西缓缓坐下，他身边几台巨型机械蜘蛛快速变形组合成功能齐全的工作台，一架正面遍布三角形水晶片，背后伸出大量金属管道和各种管线的机械座椅将他托起，与从不远处城市里赶来的管线完成连接。

  “鉴定术”在头戴式护目镜的传导下很快连接到所有观测单元，一只只白鸽从天空落下，呈球形围住“曙光号”，纷纷90°张开嘴，伸出一个个造型奇特的探针。
  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虽然没有半点声光效果产生，但在肉眼不可见的视角里，已经有大量无形触手钻入“曙光号”的“缝隙”里。
  洛蒂因为灵性被触动看向这边。
  “曙光号”是这个世界过去人类文明的最高杰作之一，其中蕴含的知识和技术不是肆意挥霍天赋的石人可以比拟，仅是征服翠绿故土整理出的那些就已经让他收获巨大。
  之前因为拿天外的“曙光号”没办法，他几乎要放弃这份知识。
  还好，就像他计算的那样，不管概率有多小，洛蒂还是成为了天使。
  成为打破平衡最好用的那个……
  工具！
  随着各种针对性的工程机械逐级解除“曙光号”的武装和防御，自称人类文明火种的“曙光号”越来越难以抵抗，最终只能打开舱门，迎接末日来临后的第一位“访客”。
  看着几个先行突入的机械蜘蛛被两道红色激光交叉切割成一地碎片，零号白鸽命令所有机械停止行动，转过头看向塞西问道：
  “贤者，检测到目标的对抗意愿强烈，可能会选择极端自毁……”
  “继续。”
  平淡的指令直接结束了请示。
  似乎不在意“曙光号”里面的人类启用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刚知道这位塞西先生的另一面，看着所有机械造物纷纷亮起红色警示灯冲入“曙光号”内部，大概猜到这个指令代表的意义，洛蒂来到由一台台小电视堆起的大型屏幕前，打量着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数据流问道：
  “还是有些价值的，会不会太浪费？”
  听起来祂是在劝说塞西留下一些“曙光号”里的人类，避免一个文明的智慧结晶出现损失，但实际上祂是在说自己，是上一个问题的后续。
  可坐在机械座椅里的塞西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沉浸于对知识的收取没听见。
  但站在他肩头的零号白鸽侧过头瞥了洛蒂一眼。
  很奇怪，洛蒂从那颗冷冰冰的机械眼里读出了少许不屑和鄙视，正当祂心生疑惑的时候，零号白鸽又一次向塞西请示道：
  “贤者，现在除编号0021、0039、1082、2087和3511五个区域的反抗还在继续，国境内的所有反抗力量都被清除，其中编号0039区域的反抗军愿意投降，提出交涉请求，您有兴趣吗？”
  手指轻点座椅扶手上的三角晶片，绽开少许彩色电火花，塞西缓缓转过头看着零号白鸽，没有言语，零号白鸽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几乎要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这样注视了好一些儿，他才伸出手轻抚零号白鸽的小脑袋，淡淡说道：
  “不急，先把编号0039以外的区域打扫干净，结束后再问问它们要谈什么。”
  他这次下达的指令同样平淡中满含血腥。
  但洛蒂看出了问题。
  实在太明显了！
  是提醒！
  零号白鸽的请示和塞西的指令同样是在说给自己听，虽然不知道塞西使用这种方式的理由，但善意提醒却不方便直说的意思祂已经明白了。
  “反抗到底的结果是彻底被毁灭，投降只要懂事就还可以谈？”
  刚提取出关键信息，洛蒂的思绪就短暂出现了空白。
  有什么正从祂心底涌上来。
  相比于祖拜尔故意找事的霸道，塞西已经把话说的足够明白，再加上另一边突然出现的布鲁诺，如果这样还不知道两人的意思，那祂就太蠢了。
  祖拜尔的答案是：
  你拒绝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
  而塞西的答案是：
  弱者要正视自己弱者的身份，学会利用弱小这种优势达成目的。
  作为旁观者，哪怕他们掌握的情报不完整，也准确点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克莱恩的成长上提供帮助没问题，介入克莱恩的命运干涉“诡秘之主”的归属也没问题，提供机会让克莱恩脱离“真实造物主”的掌控同样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态度！
  祂不该以人的视角揣测神灵。
  洛蒂本身没怎么经过生存的苦难，步入超凡后又远离社会现实的毒打，导致祂对生活的苦难更敏感，又因为背靠迷雾城这个非常规势力对神灵缺乏敬畏，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很容易造成一种认知偏执。
  简单的说，就是太主观，容易被“我”的感受影响。
  这样的洛蒂频繁出现在克莱恩的视角里，会因为距离太近留下比神灵更深刻的恐惧，根本无法构建良性的关联，尤其是在他和亚瑟签下契约后，这种恐惧只会更加严重，绝对不会出现有了阵营归属后的认同。
  他会更加警惕这个世界，抗拒所有善意的靠近，逐渐走向一种极端。
  事实会被这种极端认知扭曲，变得难以看清，甚至彻底变成另一种东西。

  他们认为的操控在神灵看来其实是一种善意，是对未来某种可能性的投资，已经给足了尊重。
  不是不能拒绝，而是不能拒绝这份善意的同时，还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坐上牌桌。
  可以这么想，但绝对不能这么做。
  在传记小说里这是励志，可在现实里就是愚蠢。
  因为这是在抢！
  从远比自己强大的存在手中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开始就支持你的会觉得投资得不到预期的回报，从而重新考虑自己的投入，而那些本就带着恶意的存在更是会玩弄人性，用几次成功反抗的假象将你推下深渊，向犹豫者和中立者们证明这个选择的错误。
  到那时候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洛蒂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把克莱恩推到了悬崖的最边缘。
  祂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沉没成本这个概念不能直接套用在神灵身上，“黑夜女神”的选择并不是只有一个，而“真实造物主”手中的选择只会更多，时间紧迫这个因素根本无法逼迫祂们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思绪刚触及这一点，洛蒂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诡秘之主”影响了。
  无声无息，隐晦至极，完全瞒过了身为混乱使徒的祂。
  就在这一刻，洛蒂的星云本体瞬间炸开无数星光，转眼变为纯白的光芒让祂那座宫殿的所有玻璃窗都出现裂纹，从而激发出一道道灿金色秩序链条结成密密麻麻的封锁，在强烈震动与神性污染扩散前就全部镇压下去。
  异变持续了3分钟才缓缓消退。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塞西这边的密偶，比本体完全清醒还要早半分钟。
  因为不确定情况的严重程度，洛蒂想从塞西这里再得到一点建议。
  可看到零号白鸽慢悠悠转过头，安静盯着自己的时候，祂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塞西本身不是一个情绪外显的人，日常还会佩戴那架会遮挡大半张脸的护目镜，身上那件白色长款外套更是一件能混乱认知的神奇物品，洛蒂很难借助“占卜家”的非凡能力获取到什么有效信息，只能凭经验构建认知。
  但查阅过戴安娜的档案，又经过这次不同以往的接触，祂基本上知道了塞西的性格。
  一次解答加一次提醒就是全部，额外那次提醒已经是因为零号白鸽的破例，不可能再有更多，不管提出什么交换都不可能。
  因为对方已经安排好了后续，没有留给洛蒂选择的空间。
  明白这一点，祂脸上浮现礼貌性的笑容，问道：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这一次塞西没有装作听不见，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抬手唤出一张“黄金之国”探索度达到46%的地图，用红色虚线圈出漆黑的未探索区域说道：
  “这个世界太大，帮我多开几扇‘门’。”
  只有要求，没有交换。
  可洛蒂没有商量，礼貌的躬身行礼后就消失不见，前往未探索区域“开门”。
  等祂离开塞西才对零号白鸽说道：
  “不要为了追逐结果而忽略过程中的风景，锻造需要耐心，多一点，少一点，快一点，慢一点……都会影响一件传世之作的最终品相，祂不是我唯一的选择，还有西索恩先生这位‘智慧’的容器，它们都很优秀。”
  这是在提点自己的造物。
  可零号白鸽没办法平静，它扑闪着翅膀气呼呼说道：
  “天啊，我怎么能不急，贤者您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成为迷雾城的管理者，结果突然杀出个纳斯特，仗着自己是‘黑皇帝’途径的天使更靠近神灵，祂居然还让您来帮祂建设国家，这不是挑衅吗？”
  与零号白鸽的气急败坏相比，塞西显得异常平静，淡淡说了句“你的智能还需要升级”就不再理会，专心接收“曙光号”里储存的知识。
  见塞西这个样子，零号白鸽也不敢打扰他工作，只好独自生闷气。
  ……
  迷雾城附属世界，树人王国。
  恢复半龙人姿态的多拉格正忙于召集所有自然眷属向“迷雾君王”祈祷，以极具仪式感的方式摆脱虚假获得真实，真正成为迷雾城的一份子。
  和树人、树精、花妖、自然精灵和各种德鲁伊坐在一起，多拉格一边逗弄蹲在肩头的小松鼠，一边抚摸把头靠在他腿上的小鹿，倾听着它们的喜悦，解答它们的忧虑，描绘它们好奇的未来。
  刚说到迷雾城下城区森林区里的植物，他突然停止讲述，在自然眷属们的疑惑注视中摘下眼镜，抬起头，看向在灵界为“树人王国”梳理空间节点的洛蒂，而洛蒂也隔着灵界同一时间看向他。
  当两人的视线交汇，一方疑惑不解，一方心怀宽慰，多拉格点点头温和说道：
  “恭喜您，女士，您似乎找到了治愈自己的‘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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