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在曹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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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谙春断断续续地浅眠了两个时辰,再醒时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
他草草着好衣衫,披着晨雾正要去寻钟舒意请安,便被那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子唤住,说殿下要他去买松籁馆的糕点,自己先与林大人打个照面。柳谙春知晓他要的是带骨鲍螺,大梁的厨子大多不会做这道小食,只有松籁馆一个西北靼勒来的姐儿晓得怎么做,若想满足这口腹之欲,便只能博她青眼才成。
柳谙春颇有些好笑,往日里钟舒意极少愿意让他去松籁馆一类的地方,只是带骨鲍螺被那些个文人奉为“人间至味”,即便钟舒意向来清高,不喜风月所,这次也要为着林述秋附庸风雅了。
松籁馆规矩多,得先赋了诗往影壁上边儿写,姑娘看得过眼才能往里进。柳谙春不擅于此,便只好给外边儿赚笔墨钱的书生塞点碎银,请人帮忙。他是颇有些暗恼的,钟舒意这差事给得晚,除却题诗外,后边儿赏茶逗趣缺一不可,还没听说谁进了馆当日便能见到人的。
这边柳谙春正恼着,另一边钟舒意也坐不住了。他早便差人与林述秋递了帖子,这人声称昨夜宿醉,姗姗来迟不说,上了桌、也散了侍者,却始终在与他打太极。酒灌了一肚子,硬是不见他松口,怎不知这人寻常日子里竟是这般难缠?
钟舒意讲得心焦,其中利害关系他早掰扯完了,若非永安久不纳新官、朝中又无与他一派之人,他哪还会在这里徒费口舌。
柳谙春一到便撞着了场内这般微妙气氛。他颇感意外地挑了眉梢,见钟舒意投来如释重负般的目光,不由高看了林述秋几分:
“澜清来迟了,这松籁馆的吃食难买,本想提来下酒的,稍晚片刻二位便喝上了。澜清先自罚一杯赔罪。”
“这酒烈,可要当心。”钟舒意口头一劝,手下动作却不慢,抻直了胳膊便要给他斟酒。林述秋识眼色,率自斟满了杯:
“大人,请。”
柳谙春倒也不豫,酒是接得快、咽得也快:“殿下小瞧人了。”
“快坐,看来确实难买,沾了一身脂粉香。怕是馆里的姐儿见你生得俊俏,都想同你度春宵。”钟舒意半点不恼,打趣着喊他入座,转而又冲林述秋道:
“今日算私宴,怀瑜,别用那劳什子的敬语了。”
“殿下是性情中人。”林述秋随意拣了句中听的应道,又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柳郎,下一杯该是林某赔罪了。”
这一句“柳郎”也有趣得紧。改口是钟舒意提的,他却不学人喊表字,偏学了钟容与唤“柳郎”。
柳谙春觉着好笑,林述秋与他那位居首辅的爹有半分像,老东西表面功夫做得严,任谁看都以为是个良善的主,暗地里却能挥挥手便烧了人满门。只是这人瞧着一副软性子,行径未免有些张扬,一张人皮也懒得披严实,三番两次明着站立场,钟舒意未必就不会心存芥蒂。
他让了让身子,打心底不肯应他这轻飘飘的赔罪。柳言蹊不容许他忘了世仇,只消想起这点便足以令他寒毛卓竖,尹家上下一夜间尽数成了孤魂野鬼,全拜他那佛面蛇心的爹所赐。柳谙春只恨那场火烧得不够烈,留下他在这里偷别人的命苟活。
“何罪之有?述秋,言重了。”
他敛了唇角的弧度,这一声落在人耳里是狎昵,本质上却是毫无敬意的冷语。钟舒意还未来得及愠怒于林述秋的百般推拒,便又为着他一声“述秋”而略感讶异。柳谙春向来知分寸,这一声是任他二人如何理解都觉着莫名。
“吃食还未动,酒却贪了嘴,殿下明日可是想偷闲了?”柳谙春紧着又拿笑眼瞧人,明晃晃岔开话题。
“贪嘴的是你才对。半大孩子离不开吃,准你动筷。”钟舒意乐得侃他,转而又将话锋对准了林述秋:
“怀瑜,言归正传。官道坦顺,你又何苦绕行。”
“殿下又何必行险招?若万岁爷无恙,迟早是您翻手倾山、合掌覆雨。”林述秋似有疑困,叹声问道。
“急着要改诏命的,可不该是太子殿下,”柳谙春缓道,“双刃的刀使不好便能害死主子,永安帝牵不住他,迟早要命殒他手。二皇子既做得,殿下怎就做不得?”
他垂眼瞧着林述秋搁在案上的一折宴帖,又倾身取了回来,捏着帖子含笑说:“首辅大人才是柄好刀,对陛下言听计从。日后若是钟容与得势,首当其冲就要挡箭的必然是他。
“但殿下不同。太子即位——无论以什么方式,林阁老都不会干涉。
“述秋呀,殿下这是惜才。你今日应一句,来日便是寒门变世家,大梁的根,有你林氏一份。”
钟舒意暗自拧眉,所谓知己知彼,柳谙春这寥寥几句杀住要害,他对此虽也算是心知一二,但到底并没这把握借此唱白脸。只是他与他那皇弟之事,以往都有意隔开柳谙春,昨日才透了风,他便敢猜自己的心思了,着实胆大。
虽是心存了两分芥蒂,但见林述秋虽不应声,却也不再拒绝,便也没由头去敲打自家侍读。钟舒意索性佯醉起身,将余下的麻烦事尽数甩给柳谙春:
“覃之不胜酒力,便不作陪了,见谅。澜清,替我陪怀瑜再喝两盅。”
“婢子说晚些时候有雨,殿下慢行。”柳谙春捏着袖口而起,略一躬身,便去唤侍人来搀钟舒意。
二人目送着他远了,才重新开腔。
“柳郎威胁人向来都是这般吗?”林述秋似乎松懒了些,伸手捻了糕点却不往嘴里送,“端的一副温雅样,刀却要剐到我心尖儿了,倒是渗人。”
“林大人迟迟不肯应,莫不是也收了二殿下的帖子?”柳谙春直言道。
他将“也”字咬得重,林述秋直起身子与他对视,神色里带了几分探究。这话乍一听是说他林述秋同时接了两人的帖,可钟舒意那份,方才便已退回去了,细细算来就归不得这意思,恐怕指的是柳谙春自己也站在二皇子那边了。
“柳郎慎言,”他见柳谙春不闪不躲,便了然笑说,“你身在曹营,可别露了汉心。”
“人有失手,你我都是同僚。我若露了马脚,述秋也要当心了。”
柳谙春拢手,一副温善模样:“御车的马双双失蹄,贵人一摔,就要脱层皮。”
“我自当仔细着,”林述秋揣了帖子,也起身去拿方才差自家侍人备的伞,“那柳郎,与我一道走?”
“却之不恭。”
他与柳谙春并撑一柄伞,两人却是相仿的身量,这伞怎么撑都是小了些。柳谙春心道书生文弱,勉强抚平自己被雨浇得正烦闷的心绪,主动讨来撑伞的活计,将它朝着林述秋倾。
“这是做什么?”林述秋敛眉。
“免得林大人明日上不了工,殿下该怪罪我失职了。”柳谙春哼声道,隐晦地带了点儿忿忿的意味:
“与其两人一起被淋,不如我受点儿罪,还能讨殿下一句赏呢。”
林述秋静默半晌,刚教人以为就这样做罢了,却又开口问道:“你平日便是任谁差遣都要听的?”
“多想了,”柳谙春有些意外,挑着眼睨了他一瞬,又恢复如初地懒懒应声,“澜清其人,只做东宫殿下的狗。”
他说得散漫,好像和自己没甚关系似的,又刻意将“东宫”二字咬得轻缓,再去看他时便又是那对鲜有一变的笑眼。林述秋忍不住多瞧了两瞧,只觉得能有这样一双眼的人着实罕见,又偏偏生成这么副性子的人,更是稀奇得紧。
“那你该晓得,他这次下了什么令。”他又道,顺势往侧巷里拐。柳谙春忙折身跟上,闻言又嗤声地笑:“能要钟容与半条命的调令。”
这时他倒免去敬语了,柳谙春本是不知调令内容的,只是钟舒意也没有对他藏掖的意思。
“你应当听说过宋重,”柳谙春道,“他虽常年贴身侍奉圣上,但姓宋的一大家子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能看的。你说他哪儿来的钱养活偌大一个宋家?”
“又不是世家,寻常人家的日子怎么着也够维系了。”林述秋略感不解。
“可那一窝儿吃白食的过得却不比世家差。宋重在盐引上动了手脚,从中的暴利用不着我多说——”他忽地又压低了声,随后便截住了话头,林述秋拐进了间不起眼的客栈,示意他也跟进来。
柳谙春轻啧一声,还真当他是小厮了不成?他收了伞,随手立在了墙边。
店里冷清得紧,只有一个趴在桌上小憩的伙计,林述秋引他往楼上走,又催着他继续讲。
“但圣上还不想动宋重,坐在龙椅上,眼里必定是得容些沙子的,”柳谙春道,“何况宋重胃口并不算大,尚且在把握之中,虽然过得锦衣玉食,实际还不足以和世家相提并论——他只是不缺钱,却不如世家那般在朝中扎根,现在的东厂说到底只有个“监察”的名头在罢了。
“圣上不爱用宦官,从元惠开始便是锦衣卫的天下,东厂如今的新业务也在替圣上办事,甚至算得上红人,不过只是寻仙问药,没两个实权。
“不动他的原因也简单,一来是圣上恩宠,二来他无依无靠,给点甜头便会乖乖听话。面上总要过得去,免得锦衣卫反倒成了下个权势滔天的,况且若一味压着,谁知这些人会不会急跳墙?崇德爷不正是被宦官外戚联合…”他略微止了声,转而又道,“所谓一朝蛇咬,十年碰不得井绳,圣上防宦官更防外戚,新后甚至没任何根基,他现在是真正孤家寡人一个。宋重日日伴他侧,圣上老了,若不拿住人心,防不住要出岔子的。”
林述秋露出些许了然之色,一面抬手叩门,一面又问:“你倒是对形式知晓得一清二楚,所以宋重便是这次调令的目标?”
“皇兄这次要的,正是宋重的命。”木门自内而开,钟容与让身示意他们进屋,继而又道:“依你二人看,我是去呢?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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