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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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精致的瓷碗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碗里的汤汁四溅,叶微进屋时,刚好有几滴溅到他鞋上。
“滚——”
还没进去,已经听到一道声音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你们都给我滚,我不喝。叶微呢,叶微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在这里?”
“已经让人去请夫人了,马上就到,世子您先把醒酒汤喝了。”
声音的主人不依不饶,还在发酒疯:“让叶微亲自来喂我。”
听到这话,叶微脚步顿了顿,接着神色冷淡地跨过满地狼藉,抬眼去看屋里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也是他名义上的丈夫——沈茂。
沈茂看起来有些狼狈,像是刚从哪家宴席上回来,满身酒气,面容颓废。
其实沈茂生了一副好相貌,朗眉星目、面如冠玉,三年前也是名满京都、无数女子想嫁的少年郎。
可惜残废后就变得自暴自弃,每日和京城有名的纨绔混在一起,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看见叶微走进来,沈茂酒醒了片刻,那双阴鸷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对方,神色莫名。他一只手轻轻抚摸自己失去知觉的腿,另一只手勾了勾:“过来。”
叶微走过去,身边的下人轻声叫了句“夫人”,连忙把新盛的醒酒汤交给他,悄悄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两人,安静得有些可怕。
“喂我。”沈茂沉沉开口。
叶微没动,仿佛没听到似的,汤匙在碗里搅拌,偶尔撞到边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叶微——”沈茂加重了声音,还带着一丝怒火,“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这次叶微终于舍得分给他一点视线,用汤匙盛了一勺醒酒汤,也不管温度是否适宜入口,直接喂到他嘴里。
沈茂被迫承受着这毫不温柔的喂药行为,气上心头。他又看不惯叶微这副冷冷清清,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宿醉后头还疼着,内心升起一股要折磨眼前之人的念头,于是伸手打翻了叶微手里的醒酒汤。
“太凉了,”沈茂故意刁难,想惹他生气,“换碗热的。”
叶微神色没有半分动容,依旧是沈茂讨厌的那副样子,心想不跟酒鬼计较,施施然走到门口,命守在外面的下人换了碗热的。
谁知沈茂喝了一口就吐了,汤碗又被甩到地上,撒了满地,他继续耍酒疯:“你想烫死我吗?再换一碗。”
叶微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静静看着他,接着起身离开,这次他没有让下人去,而是亲自盛了一碗,走到沈茂面前。
沈茂坐在木质轮椅上,等着叶微像前两次一样喂自己,甚至还在心里想这次该编个什么理由为难他。
这时,叶微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了沈茂的下巴,叶微看起来体弱,但到底是成年男子,手上力气不容小觑,沈茂的嘴被迫张大。
叶微另一只手端着醒酒汤,面无表情直接往他嘴里灌,一滴也没撒出来。
醒酒汤是刚煮好的,还冒着热气,沈茂嘴里瞬间被烫了几个泡,他瞪大了眼,用力挣扎,只是醉酒后实在没力气,再加上身体愈发不如从前,根本挣不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微朝他嘴里灌了一大碗,而对方神色从容,眉头都没动一下。
心里叫嚣着,疯子,疯子。
叶微就是个疯子。
好不容易喂完了,碗在两人的剧烈动作下滚到地上,叶微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把溅到手上的汤汁擦干净。
一旁的沈茂眼神狠厉,舌头舔了舔嘴里被烫出的几个水泡,右手悄无声息握住了随身携带的长鞭。沈茂自从双腿废了后,就变得喜怒无常,随身携带特制的长鞭,稍有不如意便责罚身边的下人。
——只是从未对叶微动过手。
两人互相折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茂知道叶微表面看起来万事不放在心上,但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他敢动手,叶微就敢往他喝的药里下毒,或者直接放把火把他住的屋子烧了。
因此沈茂最多在一些小事例如喂药上刁难一下,其他是万万不敢的。
今日许是酒气上头,又醉得一塌糊涂,再加上叶微灌他的举动,沈茂怒火中烧,下意识想给叶微一点教训看看。
于是手指紧握长鞭,趁对方不注意,一鞭子甩了上去。
叶微听到长鞭破空的声音,下意识往旁边躲,只是鞭子太长,还是被打到了左手臂,震得发麻。
鞭子真打上去,沈茂顿时后悔了,酒也醒了大半,思及自己做了什么,眼神充满了心虚,甚至不敢面对叶微那双冷淡的眸子,连忙解释道歉。
“叶微……我……我刚刚是喝醉了,你别跟我计较,原谅我好吗?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对你动手。”
沈茂去拉叶微的手,对方没躲,沈茂笑了,觉得叶微是原谅他了。
“你放心,这次只是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我一定不在你面前耍酒疯,也绝不会打你。”
叶微瞥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那只手,反握了回去,一点一点把沈茂的手掰开,将他手里的长鞭抢过来,接着后退几步,跟他保持距离。
长鞭被夺,沈茂看着叶微的动作,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庆国公府,你别乱来,不然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他的腿还完好,怕不是已经跑了,可惜现在跑不了,只能被迫面对。
“叶微,你先把鞭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我真不是故意打你的,我……”后半句还没说完,长鞭已经甩了上来,沈茂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鞭。
鞭子打在胸膛上,和衣服擦过,发出沉闷的响声。一鞭过后,叶微没有停歇,又是一鞭甩上去。
沈茂这人从小锦衣玉食,身娇肉贵,从未被人打过,当即哀嚎出声,大呼大叫,企图把外面的下人吸引进来。
“叶……叶微……你放肆,居然敢打我,你是不是找死!”
“来人呀,来人呀,人都去哪儿了?”
叶微不是喜欢动手之人,但也从不任人欺负,喜欢一报还一报,沈茂打了他一鞭,他还了两鞭,扯平了,便收了手。
长鞭扔到地上,再没看沈茂一眼便迈步离开。
至于屋里的满地狼藉,就让沈茂自己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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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这……这是怎么回事?”率先听到什么呼喊并进屋的是沈茂书童,他看见地上扔的长鞭,认出是他们世子教训人常用的,思及刚才叶微离开时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您打夫人了。”
“……滚,明明是他打我。”沈茂怒吼。
书童一脸不信,夫人虽然看着冷淡,但待人一向温和,身体看着也弱,怎么可能打人;反观世子,自从三年前双腿废了,脾气就变得暴躁,动辄打人。
以前在夫人面前好歹还会收敛一下,现在倒好,居然开始打夫人了,还不敢承认。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嫁给他。
沈茂一看书童表情,就知道他不信自己,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叶微明明就是个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的人,根本不像他表面表现的那么无害,他也是娶了叶微后才发现的。
但是叶微装的太好,别人根本不信,只要两人发生争执或矛盾,都觉得是他的错。
书童虽然不信,但还是顺着沈茂的话说:“既然是夫人打了您,要不……去告诉国公和国公夫人?”
“闭嘴,今天发生的事不许说出去。”沈茂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嘶”了一声,“去,再给我送一碗醒酒汤来。”
“是。”
书童暗地里撇撇嘴,一看世子就是心虚了,居然还冤枉是夫人打他。
-
叶微刚出沈茂的房间,就被下人拦住了:“夫人,有人求见您,现下正在府外等着。”
“什么人?”
“是个少年,他说他叫简溪。”
叶微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把他请到会客堂。”
“是。”
简溪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是个相貌俊美、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此刻正在客堂里焦急地踱步,看见叶微后,眼睛亮了一下,连忙走过去,语气激动:“叶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溪,青鸾阁的小溪。”
“记得。”叶微点点头,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笑,平日清冷的声音也有了一丝温暖:“小溪长大了。”
简溪双眼泛红,突然跪了下去,好像找到了家人似的,诉说一腔委屈:“叶哥哥,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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