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请为质

赛事已毕，狼主遣来侍仆让萧允晏跟赫连漪前去赴宴，当即，两人跟着那名侍仆前往狼主设宴的宫殿，今日狼主因为丹增而大悦，对两人更是和善。言辞间极为诚恳地感谢了两人将丹增带给自己，并表示接下来就要给丹增请师傅识文习字，悉心栽培，期望他三年后能再次胜出。

        面对狼主对丹增的称心满意，赫连漪再无话说。直待宴席过尽，赫连漪才又开口：“狼主，我跟殿下此番前来，实际是有求于狼主。”

        “哦，什么事？”

        萧允晏不知道赫连漪要说什么，但心里却略感不安，看了看她，暗中示意她先别说，哪知赫连漪却偏偏不听，自顾自地道：“狼主，我叔父赫连定邦残害忠良，戕害无辜百姓，甚至还挟我的妹妹侄女们以令我就范，可谓残暴至极。如今宁国的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唯有尽快夺下高芝，才能尽速攻取烟陵，才能拯救于他们。”

        萧允晏连连轻咳，示意赫连漪不要再说，哪知赫连漪却一直是不理会他的明示暗示，依然不管不顾地继续道：“西康早已对高芝虎视眈眈，如果我们将兵马驻扎林邑，西康王必将会跟赫连定邦沆瀣一气。所以我如今请求……”

        “好了……”萧允晏终于将她的话打断，他的本意是想找个时机由自己跟狼主推心置腹地去谈，而非通过赫连漪请求。赫连漪这样莽撞地去请求，狼主必定不会同意，于是言辞间不免带点责骂的语气，道：“莫要让狼主为难。”

        可是话已出口，赫连漪却再不肯半途而废，“想必狼主已经看出来了，我跟殿下两情相悦，也早已私定了终身……”说着话，赫连漪忽然离开席位，向狼主行了个跪礼：“外臣女请求狼主同意让殿下驻军于迭错，以阻挡西康军。”

        狼主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公主说笑了，我部族几百年来从没有过让外军驻扎的先例。”

        “狼主，外臣女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

        “外臣女请求殿下驻兵于唐嘞这段时期，能一直在这宫城中侍奉赞蒙，直到殿下退兵为止。”

        赫连漪的话不但让狼主跟多杰吃惊，连带萧允晏也是万分惊愕及愤怒，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赫连漪为何一直不听他的劝阻执意说出这要求。

        正在此时，狼主和多杰也是互相望了一眼，两人皆已听明白赫连漪这是甘愿将自己质押于此也要为萧允晏赢取这个机会。但狼主还是委婉推脱：“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跟臣子们商议再定。”

        当下，宴席散去，两人也告辞离去。赫连漪见他急匆匆地走在自己前面，知道萧允晏心里压着一股怒火，便向他解释：“殿下，我这也是刚刚才做的决定，并不是有心瞒着殿下的。”

        萧允晏还在怒火中，终于停下脚步，却依然摆着臭脸，“你即便是刚做的决定，也需要先跟我商量再定。”

        “我若跟殿下商量，殿下必不同意。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让狼主同意殿下驻军于唐嘞，也只有我以自己为质才可行。”

        尽管赫连漪一再解释，萧允晏还是越听越来气，忍不住质问她，“你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我驻军的事吗？”

        “自从来了这里，殿下就一直不信任我。既然如此，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赫连漪就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开了。

        “漪儿。”萧允晏想喊住她，却见她头也不回决然而去。可她跑着跑着一时忘了那里本来有两三级台阶，人就凌空坠落下去，瞬间扑倒在地。萧允晏见她摔倒，飞奔着跑到她身边，脱去她的鞋袜，又揉了揉，赫连漪疼得直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两人发生龃龉而哭还是真因为疼痛而哭。萧允晏将她鞋袜穿上后，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赫连漪见势，心里的气似乎还没消，不住拍打着他，“放我下去。”

        “脚崴了，你自己走不了。”

        赫连漪只得任由他一路抱着自己回到寝殿，到了寝殿，萧允晏将赫连漪放在床上，又找来些药膏替她细细地抹着。赫连漪望着他温柔细致给自己涂抹药膏的样子，脸上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泪水滴落到萧允晏的脸上，萧允晏抬起头，见她一脸的哀伤，心里又心疼又难过，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中，满含歉意向她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的。”

        他这么一说，赫连漪反倒哭出了声，萧允晏坐在她身边，搂着她轻慰：“漪儿，我刚才也是一时着急，我是不想跟你分开。你真的执意要留下来吗？”

        “殿下，过几日大军就会到达，殿下时间不够了，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日后又不是无法见面，只是分开一段时间而已。”

        萧允晏见她说得诚恳，点了点头，“嗯，我再去找狼主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

        “好。”

        赫连漪望着萧允晏离去的身影，却是泪眼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萧允晏不知道的是，赫连漪已在心里做好了决定，既然萧允晏是绝对不会助她复国的，也不容许她有一丝一毫复国的念头。那么，他们之间是该分道扬镳了。萧允晏猜得没错，从见到丹增的第一刻开始，一个计划就在赫连漪心里慢慢滋生，她不再需要仰赖于任何人，只要有丹增的存在，所有的事都可迎刃而解。她会想办法让丹增听命于自己。可是，和萧允晏的这份情说断就断吗？不，玄师说过，他们并非天命良缘那么，只能是趁早放手了。可不知为什么，想起以后和萧允晏再无交集，她的心很痛。他的天命良缘是谁？将来会有很多女人能给他生儿育女，可都不会是自己。而他，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他也会慢慢把自己从记忆中抹去，然后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牵绊。想到这个，她忽然觉得遗憾。

        翻来覆去心痛了很长时间，赫连漪听到外面有些响动，还以为是萧允晏回来了，坐了起来，却见进来的人竟是沈留香。

        “公主，终于见到你了。”

        “留香，你们去哪了？”

        沈留香道：“那日，我们跟公主走散，遇到了吕小姐，就先将吕小姐送出了关口，回来时却再也见不到公主和殿下了。后来我们猜想你们可能上了唐嘞，就过了来，找了好几日，遇上了齐大哥，才寻来这里。”

        “这么说，你见到齐越了？”

        “嗯。”沈留香含羞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到赫连漪神色不对，又问：“公主，你怎么了，你好像哭过。”

        见赫连漪不应声，沈留香便察觉出了端倪，“来之前我们先见了狼主和殿下，听殿下说，他们好像明日便动身回大梁，而我们将留在这里。”

        “明日？这么快吗？”分离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赫连漪一时也有些愕然。对她来说，未来他们若是能相逢，那也将是兵戎相见了。

        “殿下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想，他应该很快就能接我们回去了。”

        “留香，我们再也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

        “我遇到了丹增，我要让他为我所用，这样我就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了。”

        “这事我也听齐大哥说了。可是，丹增他能为公主所用吗？”

        “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玄师说能助公主复国的人是殿下。”

        “别说复国了，殿下现在甚至都不容许我有复国的想法。我这次一路死里逃生，生命转瞬即逝，我不想再等下去，也不想只倚靠着别人。”

        “可是，殿下对公主是真心呵护的，等将来时机成熟公主好好求他便是。”

        “不会的，我能求他任何事，但唯独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公主离开殿下，将来总难免要狭路相逢。到时公主又能否抗衡得了殿下？”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我总不能一味地仰赖于一个我无法把握的人，我无法确定的路。”

        “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奴婢看出公主是能拿捏住他的。现在尚且如此，公主将来嫁了殿下，再给殿下生下孩子，说不定殿下能对公主唯命是从呢。”

        “生下他的孩子？”赫连漪忽然怔怔地坐着。

        足足过了近两个时辰，侍人过来问：“公主，霁王殿下说如果公主还没睡的话他想来看看公主，跟公主说会话。”

        赫连漪赶忙道：“还没睡，让他进来吧。”

        说时，沈留香便很有眼色地出去了，不一时，萧允晏进来，向赫连漪告知结果：“狼主最终同意了。我明日一早就回去，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待我攻下高芝，便马上撤离驻守在唐嘞的军力，回来接你。”

        “真的明日就走？”

        “嗯，出来久了总是不放心。齐越他们，先留在这里吧，你若有事想办法让丹增给他们传消息。”萧允晏看了看天色，正要转身离去，却见赫连漪脸上始终露着愁绪，以为她是不忍这短暂的分别，便安慰她：“高芝不过是小国，他们抵御不了多久的。你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回来接你。”

        赫连漪忽然拉住他，一顿嘱咐：“殿下，殿下先前之所以攻无不克，是因为殿下领的是翊王经过千锤百炼的兵。梁庸的军队必定如一盘散沙，而高芝朝野上下必定君民同心地来抵御殿下，以我猜测，这场仗将是殿下最难攻打的，千万不可大意。还有，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萧允晏的唇已经覆在了赫连漪的唇上，赫连漪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茫然无措。但，他的唇、他的吻、他的怀抱、他身上的气息都是那么地让她迷醉而依恋。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亲密举动让她非但不再抗拒、不再厌恶，反而无法抑制地渴望？萧允晏嘴里低声轻喃：“好，我答应你。明日天亮我便走，就不跟你告别了。不早了，你赶紧睡吧。”

        萧允晏正要起身离去，却被赫连漪紧紧拉住，此时她心中闪现过好些念头，也许此去两人将会分离，如果将来狭路相逢，又该如何？如果今夜自己能有幸怀一个他的孩子，那么将来重逢于沙场时，他会不会不至于太难为自己？

        萧允晏被赫连漪拉住，只得继续坐着，拍了拍她的脸，笑道：“怎么了？我说过，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

        赫连漪投到他的怀抱里，紧紧贴着他。这是赫连漪第一次那么主动，撩拨得萧允晏一时有些难耐，欲念在刹那间上涌，再也控制不住，在那一瞬间，他忘乎所以，欺身朝赫连漪扑去。这一次的吻跟刚才的又不一样，赫连漪感受到他的舌齿间满是要索取的意思。

        就把自己给他吧，也许只有这样彼此才会少些遗憾。此刻她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随着自己的心，至少这一刻，她是真心想把自己交付给他的，没有其他任何的目的。

        萧允晏温柔地索取渴求着，慢慢地，她也渐渐对他有了回应。正在他开始解她身上的衣带之时，赫连漪脑中不停浮现出玄师的话：“你跟萧允晏并非天命良缘，万万不能对他动以真心。”

        动了真心又如何？现在她就希望自己能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也许他会是自己此生唯一的男人，也是唯一能够让自己倾心的男人，她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太多遗憾而已。想着将来若两人再见时或会兵戎相见，赫连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眼角溢出。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萧允晏的热情。可忽然间，萧允晏原本汹涌澎湃的爱意变得温柔，他轻轻吸吮去她眼角的泪珠，然后从她身上翻身下去。

        赫连漪睁开眼睛，却见他已是站立在床边。

        “对不起，我一时没能把持住。”他背对着她，依然强压心中的那团火，刻意让自己远离她。

        赫连漪红着脸道：“殿下，我，我愿意的。”

        “不能，我答应过你的，等我迎娶你进门的那刻。”他忽然又道：“我，先出去了。”

        赫连漪再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难言又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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