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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他叫奚淼


  为来为去,为的还是那栋宅子呀!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惜,即便无羡主动放弃了那栋宅子,她与建昌侯之间的梁子也没解开,反而越结越大了。

  想想,真是亏大发了,早知道就将那栋宅子死死捏在手里,即便空关着也不能便宜了建昌侯,活活气死他!

  “我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没一件能难倒我的。”

  无羡从柴胡手中取过了锦被,将瑰丽多彩的织锦被面朝下,却将朝里的一面朝上。

  这面用的是素净的光缎,触感细腻,光滑亲肤,作为床垫最合适不过。

  “你打算怎么做?”馆长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她忙碌的身影,目露探究。

  此处人多口杂,无羡索性卖了个关子,“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当是许愿啊?”

  “求神拜佛,哪有求我灵验啊!”

  “也不怕得罪了佛祖。”

  “我脸皮厚啊!”

  “……”馆长哑然,还真没见过脸皮比她更厚的!

  无羡对他眨了眨眼,“你还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馆长轻哼了一声,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酸意,“认识你那么久,如今怎么想来问我名字了?”

  “若是事情摆不平,我就给你送一斤砒霜来,到时候刻墓碑的时候,总得知道个名字吧?”

  “我不要砒霜,我要鹤顶红!”馆长怄气的样子,像是个讨不到糖果的孩子。

  “我跟你说啊,这两样其实是同一样东西,鹤顶红就名字好听,纯度并不高,还不如砒霜毒,吃下去死得畅快。”

  馆长固执地坚持,“我就要鹤顶红!”

  “好心当成驴肝肺,到时候吃了死又死不掉,活又活不了,难受死你。”

  “我乐意!”

  检校看着他俩吵着没营养的架,像是一对欢喜冤家,趣味盎然。

  虽然很想抓把瓜子,边看边嗑,到底还是场合不对。

  上面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探望馆长,他也是担了不少风险,才让他俩见上一面,不能逗留太久。

  他暗示性地咳了一声,出言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还得托哥哥一件事。”

  无羡的眼神真诚,语气恳切,检校乐得卖她一个人情,拍着胸脯道,“有事尽管开口。”

  “能否让我的人留下,照顾馆长几日?”

  换作是普通的囚犯,小事一桩,可这人是建昌侯吩咐要拿下的,若是特殊关照,“怕是不妥吧……”

  无羡看出了他的为难,早替他找好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这小厮将狱卒打了,活该他被关上两日,哥哥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个说辞好!

  检校笑着点了点头,“是是!该关!”

  “虽说是犯了事,总归是我的人,不能让人欺负了去,还请哥哥托狱中的人照顾一二。”

  说着,无羡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金豆子,塞到了检校的手中,“这些是我的一片心意,请几位狱中的差役喝酒的。”

  “客气了,不是?”检校数了数,一共有五颗,他拿三颗,留下两颗给那群小兔崽子,就够他们乐开花了。

  狱卒见无羡身着布衣,还以为只是个普通平民,想不到与检校如此熟识,一出手就是一把金豆子,叫他眼馋得很。

  可惜晚了,他差点侮辱了少年的相好,将他给得罪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借着检校的关系,来找自己的麻烦?

  人生往往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他就对上了少年深邃的黑眸,像是两团黑色的漩涡,想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却不带一丝温度,反而有种诡异的阴森。

  像是一个正在狩猎的豹子,一步步向他逼近,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

  狱卒缩了缩脖子,想要逃跑,门口站着检校,身后是冰冷的铁栅栏。

  对他而言,早已没了退路。

  他的腿一软,向少年跪了下来,本打算磕头求饶,可是下一刻,一只纤细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毫毫收紧,将他给提了起来。

  哼,气势汹汹而来,想不到就是个纸老虎,这般容易就放过他了,害他虚惊一场。

  藏起内心的轻蔑与不屑,他的脸上依旧堆着讨好的笑。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啪的一声,锥心刺骨的痛意,如潮水般袭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胳膊,被硬生生地卸下来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肩膀下,仅靠皮肉勉强牵连着,关节却已分离……

  真狠……

  狱卒完全没想到,那个少年朗如秋月,纤尘不染,出手竟然如此狠辣无情。

  恐惧渗入张开的每一个毛孔,汇聚成一张密集的网,笼罩在他的心头,连一丝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出来。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让他利欲熏心,想要巴结建昌侯,给这贱民点颜色瞧瞧,哪知下手时,被鬼迷了心窍。

  说真的,这个贱民的脸蛋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娇嫩,眉眼比窑子里的姐儿还勾人,让他忍不住就硬了,一时犯了浑。

  这下可好,惹来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的眸色冰冷如霜,凉意瑟瑟,寒意沉沉,教人遍体生寒。

  “好好照顾着我的人,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断你一根手指!”

  是警告,也是威胁!

  不知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他感觉呼吸都快凝滞了,嗓子干哑,每一个字都费尽了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来。

  “小、的、不、敢……”

  获得了想要的答复,少年满意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正落在他脱臼的位置。

  放在平常,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动作,此刻,却叫他疼得死去活来,恨不能当场死去,一了百了。

  “这才乖嘛!”

  少年的笑意不达眼底,五指再度收拢,啪的一声自耳边传来,他的手臂被接上了!

  他试探性地抬起胳臂,绕了个圈,肩膀灵活自如,又能动了!

  他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难以置信的困惑。

  他不敢相信,那个恶魔一般的少年,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

  突然,眼前金光一闪,他的手中多了一颗金豆子,是那个少年丢给他的。

  “拿去给自己找个大夫吧!”

  狱卒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那颗金豆子上留下一个不浅的牙印。

  是真金!

  没想到大难不死,还有后福。那么大一颗,都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禄了。

  内心被巨大的惊喜所填满,就连肩膀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谢谢公子!”

  脸上的笑意还没彻底漾开,下一瞬他就僵住了。

  只听少年对着馆长低声的耳语,“下次遇到坏人,别傻乎乎地像根木头似的。谁敢给你气受,直接下手便是。伤了残了,由我替你兜着。”

  少年的声音清润如泉,却是冰冷刺骨,将他当头淋下,浇了个透心凉。

  狱卒顿时觉得手中的金豆子滚烫得很,拿着烫手。

  看来这钱真是给他看大夫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小命,将这颗金豆子花出去……

  无羡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正准备离开,衣摆被人给扯住了。

  她回眸望去,对上了馆长的美眸,柔柔带怯,“奚淼,‘奚’是溪水的‘溪’字去三点水,‘淼’是三个‘水’字叠在一起。”

  一个缺了三点水,一个补了三个水,这个名字有意思得很,不像是小倌的花名,应该是他的本名了。

  无论是谁,都不愿将花名留在墓碑上,想要清清白白走,所以,才将“奚淼”报给她的吧!

  “奚淼……”无羡喃喃地念了一遍,朝他盈盈一笑,“很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了。”

  奚淼的目光一路追寻着无羡的身影,待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方才收回心绪,问柴胡道,“她待人一向都是如此好吗?”

  “主子待自己人自然是极好的。”

  奚淼抓着身上的衣袍,深深地吸了一口上面沾染的红景天的味道,轻声地哼着那日无羡在御河上唱的那首《不谓侠》。

  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

  无情也似我,向剑底斩桃花……

  ……

  何关站在牢房门口,见主子出来时缺了外袍,不用想就知道,多半给了那个馆长。

  “柴胡呢?怎么没同您一起回来?”他也是的,看到主子要脱外袍,怎么不主动点,把他自己的给脱下来呢?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如他跟着主子进去呢!

  回石牌坊还有好一段距离,若是就这么让主子着了中衣回去,还不让人指指点点的,像什么话。他忙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无羡用腰带随意打了个结,系紧了身上的衣服,“馆长受了伤,我让柴胡留下照顾他了。馆长的事情有些棘手,我们得快些回去做安排。”

  何关狱外在等待的时候,找了个衙役,将事情打探了明白。馆长的案子哪里是棘手?明明就是烫手!

  虽说定了馆长“僭越”之罪的瓷器,是来自他们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馆长是招惹了建昌侯,才获此牢狱之灾。

  何关知道自己这话说了,主子未必会听,还是开口道,“主子,咱们对馆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事除非建昌侯松口,不然没法翻案。”

  问题是,那个建昌侯哪里是如此容易就能松口的?

  无羡看着歌僮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安慰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管到底的。”

  她让他先回莳花馆等消息,自己则带着何关等人回到了石牌坊,一绕过影壁就吩咐道,“将屋里所有的青花瓷器都搬出来。”

  “主子是要砸了吗?”

  何关举起双手赞成,这批青花瓷器太烫手了,放在屋里就是一颗炸弹,谁知道建昌侯几时借着相同的由头,来找他们的麻烦,还是砸了一了百了。

  “不!不是砸,而是献!”

  何关不解了,这个时候献给谁去?官府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告诉人家,他们手中也有犯了忌讳的青花瓷吗?

  “我要将回青献给天子,如此才能为馆长脱罪。”飞扬的眉眼,折射出自信的光彩,放肆而大胆。

  “太危险了!”何关坚决不同意,若是献给官府,出了事,还有东厂的腰牌能吓唬下人,“一旦献给圣上,必然绕不开杨阁老。他的儿子都猜到主子在贡品被劫案中动的手脚,他自己会没猜到?他不会放过这个对您下手的机会的。”

  “不,他不会,也不敢。”无羡勾唇,上扬的弧度勾勒出成竹在胸的笃定,“你忘了,他还要诓我去和亲。放眼整个京师,最不希望我出事的,就是杨阁老。”

  “那还是太冒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一个莳花馆的馆长,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冒险。

  何关还想再劝,胡勒根抓着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遵从无羡的吩咐,将所有的青花瓷都找了出来,排了满满一个院子。

  无羡换完衣服,从中挑了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盒,绘制了一只喜鹊,立在梅枝上,寓意“喜上眉梢”,用于献瑞最合适不过。

  她将一块回青装入盒中,吩咐何关,“你和胡勒根将南市整条街的摊位都给我包下来!”

  “从正阳门到天桥街?”

  “连包三日,我要用来展示祥瑞。”

  如此大的手笔,花费多少且不提了,“您将我们都分派去了南市,谁陪您去皇宫啊?”何关眼神凝重,关切与担忧并存。

  无羡的目光落在三省身上,“不是还有他吗?”

  三省苦着一张脸,恨不得自己就是空气,别人都看不见他。

  这青花瓷可是犯了忌讳,弄个不好,可是要杀头的。他能不能不去皇宫啊,很吓人的好不好?!

  无羡才不管他心里如何哭爹喊娘,给了他一个爱跟不跟的眼神,大步就往门外走。

  三省领了主子的命令,不能让李姑娘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只得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何关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对胡勒根吼道,“刚才你为何不阻止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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