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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诡狱玄门


作者有话要说:</br>本章有一些可能会引起生理不适的描写,把预警写在这里啦!

        请自行斟酌要不要往下看!但是既然点进来了,可以去看看别的章节!万一对胃口呢你说是不是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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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牢房里回荡着异兽的嘶吼,间杂几声来自人类的哭嚎。

        位于坎离山西南峰的离渡峰被一片茂密的松林遮挡,远离主峰。如果想从主峰过去拜会那里的主人袁西澈,须得经过一道盘山而上的奇险栈道,路过半山平坦的修炼台。

        而由山苏仙君袁西澈掌管,令天下邪魔闻风丧胆的“出无门”——玄门狱,便在离渡峰那气势恢宏的修炼台之下,须得用特殊的法子才能进出。

        玄门狱中关押着玄元剑宗的修士们在历练时收服的凶兽邪魔,穷凶极恶的罪犯,以及染上流毒,精神逐渐疯癫的普通修士。

        “诶,你听说了吗?仙君身边的侍从换人了。”身材矮小的看守低下脑袋,朝着另一个略高些的看守探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道。

        玄门狱在袁西澈的修炼台之下,像是一座隐匿于山林中的陵寝,久不见天日,寻常修士哪怕只是来此传递命令,稍微停驻片刻,都无法忍受这里的潮湿阴寒。

        袁西澈便去了一趟寰宇之海的深渊底下,拎出了几个氐人作为玄门狱的看守。

        氐人看守从小长在没有光亮的黑暗里,个个都身材矮小,样貌丑陋,双腿后边还拖着一条难看黏腻的鱼尾。但他们也因此得了天生的灵力,来到这玄门狱中,命数与之相系,玄门狱不毁,他们便永生。

        命长了,日子逐渐开始无趣难过了起来。几个氐人唠完了狱中所关押的犯人的春秋风月往事,便相当珍惜这一星半点从外头透漏进的奇闻八卦。

        这最矮的看守一启开话题,剩下几个人便也打开了话匣子,连番朝自己的伙伴们分享自己所知晓的消息,浑然不顾牢房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似乎是已经非常习惯了这样的声响。

        “可不是嘛,那桑武跟在仙君身边三十来年了,说杀便杀了。好像死状还惨得很,皮肤上被烧出五颜六色的大水泡,和流毒发展到最后,身上都烂掉的样子一样。”高一些的看守捧着杯温过的酒,讲到桑武的死状时,身下的鱼尾竟然还兴奋地摆动了起来。

        “啊哟!谁叫他仗着自己是仙君的近侍,便趾高气昂,替仙君来狱里传话的时候也不拿正眼看我们。要我说啊,是他活该!”有个坐在桌边的看守边说边骂,讲到最后还一拍桌子,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看守听了这话,便不住地点头,道:“就是就是!那桑家的老匹夫们三四十年便得换一茬,要论资历,仙君六十来岁,还在金丹时,便把我们从寰宇之海带出来了,我们为仙君做了百来年的看守,这份情谊,谁比得过我们?”

        高一些的看守便又道:“那当然。不过我听说,这回仙君新换的那位侍从,却不是桑家来的了。”

        “哦?仙君这回竟是从个白身里挑的人?”坐着的看守话音方落,侧门那便又转进来一位看守,他看了,便连忙问道:“石炎,你昨儿轮值,是不是见着仙君的新侍从了?同我们说说呗,是个怎样的人?”

        被唤作石炎的人也是个身材矮小的氐人,只是他比别的几位看守瘦弱些,看上去年纪也更小,脸上竟还有些没散去的稚气。

        石炎听了这话,便加快了脚步,也坐到桌前来,一脸老神在在地道:“我和你们说,可千万别吓着,仙君这位新换的侍从啊,没法说话。”

        “啊?仙君怎么会找个哑巴来做侍从啊?难道他在别的方面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能守秘密?还是长得特别好看?”将石炎唤来的看守一脸惊异,不知道仙君是看上了哑巴哪一点,开始瞎猜。

        要是仙君是想要能保守秘密的下属,那他们这些碎嘴皮子的咸鱼,恐怕就得首先被叉出去。

        想到这里,他吊在身后的尾巴不由得抖了一抖。

        石炎听了他这话,突然一脸菜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其他的氐人看守见他这样,便也没顾得上吭声。过了好一会,他脸色才缓过来,道:“新来的这位大人唤作‘栖迟’,样貌平平,最多称得上一声清秀,算不得好看,整张脸唯有那双眼睛特别亮堂。”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再说:“要说到过人之处的话,这位栖迟大人相当知礼守节,我昨日只是像像往常一样,给他开了门,他虽不能说话,却朝我躬了躬身,还对着我笑了!”

        “这倒也不稀奇,外界像桑家老匹夫那样狗仗人势的东西也并不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最矮的侍从腆着脸,唇上的胡须一颤一颤。

        石炎又缓了一会,才压低嗓子朝他们说:“狱里关着的那个,以阵法闻名的外道邪魔,诨名唤作见罗患子的那个,不是来狱里染上流毒了,浑身上下长包,淌脓水,每天忍不住自己把包挠破了却又疼得叫唤吗?”

        “我在这玄门狱里做看守也做了近百年了,按说早该看惯了,可连我也不敢细瞧那些烂在身上的疤。昨天那位大人,瞧着年纪不大,又文弱清瘦,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见了那玩意儿会吓得跑出来,或者恶心得直吐呢。”

        石炎有此推断,皆因曾经来自桑家的近侍见了流毒的反应不外乎此。

        “可是,可是他看了,不仅没觉得害怕,他还,他还……”

        高一点的看守不耐烦了,臭着脸道:“快说!还什么了?”

        “他,他给罗患子行刑!拿着片薄得柳叶似的刀子,把罗患子身上的脓包全割下来了!”

        石炎的瞳孔不断地抖动,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昨天跟在栖迟身后看见的那些画面。

        狭□□仄的牢房内响着指甲抠刮皮肤的声音。

        这声音轻缓绵长,像虫蚁在反复啃咬木屑,配上不时发出的抽痛声,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姜夜背着手走到牢房外边,身上竹青色的长袍下摆风里竹叶似的轻轻晃动,最后停在罗患子被牢笼分割成一道道的视野之前。

        石炎掏出牢房的钥匙,将门打开,青色的衣摆又摇晃着渐入,罗患子视野里的画面变得完整。

        他佝偻着身子,右手探进已经破烂了的衣领,旁若无人地抓挠起了长在左边胸口底下的脓包。

        他边挠,嘴里边发出“嘶嘶”的抽痛声。

        脓包要长出来,得顶破皮肤,痒极了。

        而他伸手将之挠破,皮开肉绽,痛极了。

        感染了流毒,最后意识都变得混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无法忍受这噬心蚀骨的麻痒,还是已经对那鲜血直流的疼痛上瘾。

        罗患子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他的牢房里弥漫着一种生物腐烂的臭味,熏得石炎有点想出去了,可这新来的近侍大人没动,他便也不敢动。

        姜夜蹲下身子,目光得以与坐在杂乱蓬草里的罗患子齐平。对方瞧了他一眼,便满不在乎地挪开视线。

        是还没有从云端落下的小屁孩,装得板正,只怕一会就得恶心地冲出去呕吐。

        可姜夜蹲在那里许久,罗患子都换了好几个地方挠了,他仍然面色无虞,似乎并不认为眼前这染了异病,奇形怪状的丑陋老者恶心。

        石炎的腿开始打颤,他要撑不住了。

        姜夜遥遥递给他一方锦帕,手指在脸上一划,示意他将锦帕包覆在面部。石炎重复了一遍他的动作,才反应过来,戴上锦帕的同时,又为姜夜的贴心感到动容。

        那帕子上有股空谷幽兰的清香,盖住了牢房里蔓延的腐烂臭味。

        姜夜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石炎虽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职责所在,便也只能用帕子捂住脸,陪着他一起等。

        直到罗患子发出最后一声满足与疼痛交织的喟叹,停下动作,在蓬草之上转过身去背对姜夜时,他终于动了。

        姜夜先是在自己手上套了一副轻薄的羊皮手套,那修长的手指又从袍袖里摸出一把半尺长的小刀,刀锋被皮革鞣制而成的刀鞘紧紧包裹,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石炎还在自顾自摇着尾巴,纳闷姜夜拿刀干嘛,下一刻姜夜便示意他走上前来,还用空闲的那只手做了做手势——请将这位前辈的衣物脱去。

        敬词敬语是石炎自己加的,因为他觉得如果姜夜不是个哑巴的话,应该就会这么说。

        玄门狱之所以被叫做“出无门”,是因为被关进这里的犯人,都会被袁西澈废掉修为,拔除灵根。任他之前是如何横行霸道的邪魔,经了这一遭,都会变得与常人无异,失去逃离的能力。

        罗患子亦然,一身修为尽废,毫无反抗能力。

        可他当年不费吹灰之力以嗜血的阵法屠掉一整座城池的恶名太大,石炎在压住他,给他脱去衣服的时候,双手仍然会害怕得颤抖。

        “你想干什么!老夫虽然已经是个废人,却也不是你这小小竖子可以折辱的!”罗患子在石炎手底下挣扎,沟壑遍布的面庞上写着怒意,长到胸口的花白胡须随着他的动作抖动。

        姜夜弯起眼睛,朝他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说来奇怪,罗患子在看见他这笑后,身上竟然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治,病。’

        姜夜朝他做出口型,他似乎是刻意避过了石炎的视线,只让这两个字落在罗患子眼里。

        他握住那小巧的刀柄,将刀鞘轻轻滑开,现出里面薄如柳叶,闪着凛冽寒芒的刀片。

        石炎仍然处于怔愣之中,姜夜并没有告知他袁西澈的命令,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那薄薄的刀片破开罗患子身上破裂的脓包,刀下涌出汩汩鲜血与五颜六色的脓液后,石炎即使脸上包着锦帕,也忍耐不住地跑出牢房,在墙角呕吐了起来。

        罗患子则紧咬牙关,浑身渗出冷汗,只在刀片割下烂肉时痛得发出惨叫。

        姜夜手上的动作不停,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平和而安定。

        将对方身上每一寸因为流毒而溃烂的皮肤都清除干净后,姜夜褪下手上的羊皮手套,又从袖袋里掏出棉纱与一瓶药粉,手脚麻利地将创口都处理好。

        牢房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罗患子语气有些抖动地出声:“你要老夫为你做什么?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来结束自己这罪有应得的上瘾一般的痛苦。如果有,那必然是有所求。

        姜夜勾起嘴角微笑,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他递给罗患子一颗皱皱巴巴,布满了波纹的小珍珠。

        ‘我会再来。’

        竹青色的身影走出牢房,轰然的巨响后,牢门重新上锁,仿佛并没有人来过。

        跌倒在蓬草中的罗患子捏碎那颗珍珠,粉尘无风却自然漂浮而上,汇成字,又消散于须臾。罗患子读完那字,从肺腑里发出一阵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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