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若絮不能决定霏宇的出身，但她能改变霏宇的家庭。这个伤痕累累的家如果三个人都承担各自的责任，霏宇的处境会不会好过一点呢。

        霏宇被宣传单上面四个大字所吸引：包治百病。他父亲这种情况也能痊愈吗？他抹掉鼻涕，睁大天真的圆眼开口：“姐姐，你是诈骗团伙人员吗？”若絮按住霏宇的头，撬开他之前红肿的腮帮子，“你的腮帮子还疼不疼。”若絮的手无论怎么触碰霏宇的腮帮子，他都没有痛感。“小孩子的恢复力就是好，才不过吃晚饭的时间，肿痛全无。”当退休长老驾鹤西去，若絮多了长生泉这个宝物，内心是崩溃的，谁能告诉她，这长生泉其功效和作用啊。

        蹉跎两百年的岁月，若絮终于摸清长生泉的特征，这宝物能长生不老，还能包治百病，她突然明白退休长老说的自相残杀原因了。得此物者得天下人心！此等稀贵宝物在若絮手里，她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啊。

        “我的爸爸也能治愈吗？”霏宇抱住若絮大腿，眼神充满希望。“可以。”这百年间若絮见过有上至花甲，耄耋之年的老人来治疗阿尔兹海默，下至豆蔻，桃李年华的小孩来治疗早衰，他们的病症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痊愈，他们的家庭不再被病痛所困扰。

        霏宇眼神原本希翼的光有些暗淡了。他放开若絮，闷闷不乐看向房间卧床瘫痪的爸爸，他希望爸爸平复如旧，恢复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但是现在的爸爸爱上了赌博啊。如果他痊愈后仍然在赌，无疑是让负债累累的家庭雪上加霜而已。

        妈妈沉默地走到爸爸床边，她双手握拳大声质问爸爸：“你知道赌博是错的吗？你知不知道你的错误毁掉了我们的家啊。”爸爸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我知道赌博是错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戒掉它，我每晚一闭眼就看见赌场里的筹码在向我招手，它就像毒药一步一步诱惑我吃下。”妈妈将头拧到另一边，爸爸好像陷入了沉思，没一会儿，“我找到□□的赢牌方法，快，你快将我带过去赌场，这次我一定能翻盘。”这个男人再一次陷入癫狂状态。

        妈妈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她无助的看着若絮。怎么办？救还是不救？三人在两难的抉择徘徊。

        赌徒成瘾，周而复始。从输掉筹码的那一刻起，偏执和求胜心理会让人走上复赌之路，而赢本身就是一种致幻物，它不停地迷惑，引诱赌徒在赌桌上加大赌局，赢了小钱想赢大钱，这个时候在庄家眼里，局面才刚刚开始，赌徒已经踏入不断输钱的最终归宿。

        “妈妈，如果这次改变不能减轻家里的负担，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这些年谢谢妈妈不辞辛苦对这个家的包容和付出，我会快点长大，然后赚钱养家。”霏宇坚毅的眼神触动母亲的心房，她夜以继日辛苦劳作，每每忙到腰酸背痛，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会想到挑灯夜读的霏宇，那张稚嫩童真的脸庞。小小的霏宇会笑容可掬地举起学校评选市区三好学生的奖状，每晚挑灯夜读只为拿到成绩单告诉她这次的考试拿到年纪第一，还会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放学回家主动承担家务，年幼的他在天真烂漫的年纪懂事得让人心疼。

        有时候，生活不是生活，是生存。

        “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靠我自己改变家庭环境。”霏宇黑红的脸蛋再次展露甜笑酒窝，若絮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再次抛向橄榄枝。“这位母亲，贫困助学项目有需要了解一下吗？”

        妈妈把盘起的黑发放下，雾鬓云鬟的青丝分根泛白，她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有些意外，“霏宇他符合条件吗？”若絮牵起她的手，寒眸如夜空中一轮皎月，明亮且清透。若絮微笑点头似绽放的昙花皎洁饱满，光彩夺目。“你们要跟我来吗？”若絮清冷的声音若高山流水，悦耳动听。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水落红莲动，长歌伴高楼。一行三人往东南方前行，小桥流水，水榭香亭，与霏宇家仅隔一条蜿蜒水溪，景色截然不同，两座巍峨气派的苏式园林府邸尽收眼底。吴门烟水舍连霏，楼阁院园墙内围。长廊曲转窗含翠，小径回环雨带微。露华凝翠馨香沁，精巧布局诗意美。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啦。”若絮顾盼生辉，嫣然巧笑，撩人心怀。

        檀香轻烟缭绕，珠帘暮卷。软床香蒲玉枕卧瘫痪病人，霏宇放下手中全家福相框，忆昔抚今，他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门，君子矜紧随其后。“这几千亩地都是她的？”霏宇微微一怔，他发现君子矜的关注点另辟蹊径，难道关注点不应该是若絮这厚德载物的美好品德值得钦佩吗？

        “是啊，但若姐不常来这边，她每天经营武馆太忙了，但过年过节来这边和我们一起吃饭。”霏宇一边回应君子矜一边打理后院。他这几个月忙着高考也没有时间干家务活，记得上一次打理这偌大的庭院还是若絮请家政公司帮忙的。

        君子矜表示有亿点震憾，没想到若絮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有一间几百平米的武馆经营权，还有两座面积几千亩地的商品房。这难道就是传言中年纪轻轻就资产过亿的富婆吗？

        “你好像在想我欸。”若絮垂涎欲滴的红唇贴近君子矜醺红的脸颊，君子矜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若絮靠近他身边，若絮心里暗爽，有点报复他让她睡意不足的小快感。“没没有啊。”君子矜慌乱的小眼神无处安放，他原本白皙透亮的脸蛋已经红到耳后根。若絮看着他一副被发现心思还非要嘴硬的模样，心下有些飘飘然，不会他真的在想她吧，不会是想回武馆打扰她睡觉吧。

        在若絮心里，天大地大都不如睡觉最大。

        霏宇看着若絮朱粉未饰依旧明艳大气，清雅不可方物，眉间如聚霜雪，冰清出尘之姿，出落大方，亭亭玉立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清秀的脸泛起粉嫩红晕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春期男孩的悸动似林间小鹿，怦然心动，心跳不已。

        自从霏宇家搬进来，他们母子不再紧衣缩食度日。若絮会时常买来一堆日常用品赠予他们家，美其名曰搞活动买一送一，霏宇从四年级开始，学杂费等若絮全包，霏宇的妈妈辛苦劳作的血汗钱将用于负债资产上面，如今他们家的债务越来越少，霏宇也从瘦弱残鸡的小豆丁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但是霏宇母亲逐渐佝偻的后背和饱经沧桑的脸庞都预示着她在慢慢变老，生活的重担终于压在霏宇身上，是若絮帮他们将最后一笔债务还清。他们家欠若絮真的太多太多了，霏宇突然从后面抱住若絮。

        若絮就像他的一盏明灯，只要有她在，霏宇就不会迷失方向。是她帮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是她改变他本艰难苦行的人生，是她如璀璨星光囊括了他整个银河。

        若絮有些不明所以，她拍了拍霏宇环抱的手臂：“你怎么了？”霏宇将头埋进若絮颈窝，“没事，就是有点感触。”若絮宠溺地笑了笑，拍拍他的头，小男孩长大了，变得感性了。步履蹒跚的母亲从屋内走出，在君子矜的搀扶下来到二人身边，“我做好了饭，坐下来一起吃吧。”她皮糙纹皱的手牵起三人落座圆桌。

        天青瓷碗，雪碟冰瓯，四菜一汤，家常便饭。“你们尝一尝我做的鲫鱼汤。”霏宇率先占据鲫鱼据点，帮忙盛汤。三人默契将第一碗递给母亲，随后依次分配。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奶香浓白的鲫鱼汤鲜甜可口，翠绿的香芹恰到好处掩盖住鱼腥，肥美的鱼肉入口即化，有种妈妈的味道。

        君子矜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他有多久没吃到家里的饭了？他模糊的记忆并不能告诉他答案，君子矜眼眸倒映圆桌前的他们，明眸皓齿，音容笑貌像久违的家人团聚一桌，相互谦让又互相扶持。

        “我今天过来是给你送电脑，然后问问你填报的志愿意向，过几天成绩出了，我可能没空在你身边给你出谋划策。”若絮示意一下她脚下黑色的电脑包，手里的碗筷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说话并不影响吃饭。“我打算报本市的大学，离家近方便照顾家里。”若絮停住筷子，微微思索一番低声道：“家里有我，你放心。我希望你报自己心仪的目标大学。”若絮知道霏宇的成绩很好，无论他心仪大学是国内还是国外，只要他开口，若絮都会支持。“我心仪的大学就在本市”还有心仪的人也在。后半句，霏宇没说。

        餐桌交谈戛然而止，母亲看着两人各怀心事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她活了大半辈子，看出儿子对若絮的欢喜和小心思，但是她这情窦初开的儿子却非常慢热，隔壁君子矜有意无意间给若絮夹菜，他的儿子全然无意，只关心她这位母亲吃没吃饱。而若絮这边呢，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毫无男女之情。

        母亲明亮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若絮，她冷艳无瑕，面若含霜的精致五官和白皙如雪，窈窕清雅的身材，身穿白色烟罗软纱长裙静静地坐在这里纤尘不染，高贵典雅。此刻的若絮与十年前母亲初见的若絮重叠，她容颜未老还是原来十八、九岁的模样。

        屋内古董电视用沙哑电流声播报：“目前播放下一条新闻，如月阁灭门惨案距今已经十年了，其凶手一直未抓捕归案”

        若絮和君子矜脸色突变，滋滋的电流音沉重砸在两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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