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个天道

鸿钧听不懂什么是奶粉，但幼崽的前半句他是能听得懂的。

        幼崽饿了。

        饿了就是要吃东西。

        “饿”对他而言是一个新鲜的词汇，实在是因为他自从诞生以来就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不过鸿钧虽然不会饥饿，但也会食用一些仙植灵果——尤其是生在昆仑山瑶池畔的蟠桃，它是先天四灵根之一，结出来的果子灵气四溢，便是他也常常去吃上一两颗。

        鸿钧的袖里乾坤没有装什么食物，但这弱水正好就在昆仑山脚下，离瑶池不远，他可以带幼崽往瑶池去。

        想来几个蟠桃，足够芙笙充饥。

        鸿钧本已打算不再管幼崽。可他竟然救回了她。他又答应了盘古，鸿钧便下了将幼崽带在身边的决心。又见幼崽虽然仍对他存有两三分戒备，但乖乖巧巧的样子，丝毫不像其他族的幼崽一样烦人又无限精力，一时之间也开始好奇养幼崽是什么感受。

        但养幼崽之前总要知道对方的名字。鸿钧也不能天道天道地叫对方——要知道，这洪荒之中多的是杀人夺宝的事情，有财还不外露，哪里有带着天道满洪荒晃悠的道理？

        于是，鸿钧问幼崽道：“你叫什么？”

        在洪荒的印象里，但凡生灵有了灵智，都会给自己起个道号。譬如他鸿钧，比如友人盘古，又譬如他的死敌罗睺……但面前的是天道，会有不同也未可知。鸿钧见幼崽迟迟不回答，心道莫非这天道是幻化出来的灵智格外傻一些？正准备给对方起一道号——

        却听幼崽开口了：“芙笙。”

        鸿钧这才意识到，原来对方名字叫做芙笙。

        奇奇怪怪的。

        “芙笙。”鸿钧道：“你可想吃蟠桃？”

        蟠桃！芙笙知道！不正是孙悟空偷的桃子吗？

        这里居然有蟠桃？

        芙笙肯定回答：“吃！”

        既然决定去瑶池，鸿钧自然要先调息一下——他刚刚因施展法诀重伤，若不先调息，怕是连云也驾不起来。

        洪荒生灵天生便懂修炼，鸿钧在自己和芙笙身边设置了阵法，以防有生灵来扰，不待解释，便双盘而坐，五心朝天，沉沉入定……

        而芙笙，见鸿钧竟然一声不吭地盘腿坐在了那里，双目微合，不再搭理她……

        不是刚刚还说要去吃桃子吗？怎么现在坐下了？

        这么不靠谱的吗？

        芙笙想到自己醒来之前，脑海中那个来自巨人的声音。

        “我已找了一个照顾你的人，届时他会陪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你需好好听他的话。”

        对方照顾我，我听对方的话是应该的啦。芙笙想。

        但是……

        在对方盘腿合眼了一天一夜。她从饥饿到再也感受不到饥饿……直到晕过去之前，芙笙都有一个不解的疑惑——

        他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鸿钧从入定之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脸色重新变得苍白的，人事不知的芙笙。

        他一睁眼便骇了一大跳。仔细看去，发现芙笙眉心还是有一点红点——那证明混沌珠还在她的身上啊！怎么会再次病得岌岌可危的样子？

        刚刚修炼回的一些灵气又被不要命似的丢了过去。

        鸿钧本做好了再次救幼崽救到吐血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刚刚一个恢复术法丢到芙笙的身上，幼崽就悠悠转醒了。但这术法好像只是能叫醒幼崽，在其他方面没有什么用处。不然芙笙的脸色也不会如此苍白，不仅一丝血色也没，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叔叔。”芙笙道：“你可算醒了，我快饿死了。”

        啊？

        快饿死了？

        鸿钧双手探向幼崽的脉搏，这才意识到对方虚弱的原因并不是之前的性命之忧，而是太饿了。他一回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修炼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对于幼崽来说，却足以饿得半死了。

        想到这些，鸿钧不由得心生愧疚：“我们现在就往瑶池去！”

        弱水上不能渡人。要想去瑶池吃蟠桃，还得顺着弱水往下游走，一路走到弱水潜入地下之处，才能往昆仑山的方向。这其中的路程并不算短，要想让芙笙早早吃上东西，他们得早点出发。

        于是，鸿钧拉起芙笙，便准备将云头唤来。

        这一天一夜里，他恢复的修为不多，但足够飞到瑶池了。为了照顾到芙笙，鸿钧一边把幼崽拉起来，一边嘱咐她道：“你不用太快，一会儿我慢点，你驾云的速度能跟上我就好。”

        芙笙在被对方拉起的那一刻都惊呆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腾空，她看到云气弥漫在鸿钧的脚下：“什么驾云？筋斗云吗？轻功吗？腾云驾雾吗？”

        是她这个小朋友见识短浅了。

        而且，芙笙更关注的显然是：

        “我也会驾云……啊！！……”

        鸿钧从地上捡起芙笙的时候，又后怕又歉疚又庆幸。

        “抱歉，你不会驾云。”他不得不再浪费灵气，一个治疗法诀丢在芙笙身上，幼崽这才从鼻青脸肿恢复成了可爱容颜：“你还没有灵气，我忘了。”

        芙笙：……

        “但好在我们飞得还不高。”鸿钧试图补偿芙笙，却因为自己拿不出什么补偿来而略觉羞愧，于是只好再次召唤出云头来，向小幼崽伸出手：“在你召唤出云头之前，我先带你飞，好吗？”

        芙笙就痛了那么一下。从高空跌落的时候。

        那时候芙笙再一次感受到了鸿钧的不靠谱。

        但就那么一下。下一刻，鸿钧的法术便丢在了她的身上。小朋友瞬间感觉到了神清气爽——要不是肚子里还隐隐传来咕噜声的话。但是很快，这点小小的饥饿也不值一提了。

        因为！这个叔叔！要带着她飞！！

        哪个小朋友没有飞翔的梦想呢？

        芙笙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的隔壁床的小哥哥。他总是向她炫耀她不能做的事情，譬如对方去过游乐场呀，譬如他吃过冰淇淋呀！芙笙想：等我在这里工作完了之后，我一定要跟小哥哥炫耀，我坐过筋斗云！

        于是，本来心中忐忑，生怕芙笙会嚎啕大哭的鸿钧，就见到小幼崽双眼放光，轻轻地将小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好耶！”幼崽雀跃道。

        双人腾云。没关系，不就是法力续航短一点嘛。

        照顾幼崽太麻烦了。鸿钧心想。

        比如在腾云的时候。幼崽身上没有法力，鸿钧必须要带她驾云。

        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待站在云头之上，鸿钧才发现，幼崽身上没有法力，影响的不只是她不能驾云，影响的还有他自己。

        没有法力的幼崽身躯娇弱不堪，他只要驾云的速度稍微快一点，周遭的风便会如刀子一般割在幼崽的脸上，让幼崽痛苦不已。可若他驾云的速度慢到幼崽能接受的程度——那他们要到瑶池，至少在十天以后了。

        最后，鸿钧只好在两人身上罩了一层法罩，再一次减少了自己法力的续航。

        但幼崽也太好哄了吧。鸿钧心想。

        虽然是第一次腾云，但幼崽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在他没有撑开法罩之前，幼崽躲在他的身后，死死地拽住他的袍角，他飞得高一点，幼崽就拽得紧一点。

        等他撑开了法罩，周边没有了罡风，幼崽便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了，再过一会儿，芙笙更是整个人趴在云头上，甚至往云头边上靠去——有法罩在，鸿钧倒也不担心对方跌落下去。只是他分神看过去，就见到小小的幼崽趴在软绵绵的云朵里，间或揪一团云气下来，在脸颊上蹭一蹭：“叔叔，云朵怎么把我们都托起来的啊？”

        “书上不是说，云朵都是水蒸气组成的吗？”

        芙笙在医院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绘本，上面正好就介绍了，云朵是水蒸气组成的。

        但洪荒的世界里哪有科学可讲？更何况鸿钧也不知道什么是水蒸气——他连书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听了芙笙的提问，也是一脸懵逼。

        好在芙笙也不执着于他的解答，因为，她很快就被云朵下的景色吸引了。

        此时已经飞出了那片荒漠，云朵之下，渐渐能看出几分绿意来。弱水河畔开满了鲜花，或有几个族群散布在两岸的绿植之中，这一番景色是芙笙在电视上也不曾见过的。

        “哇！”芙笙惊叹：“好漂亮啊！”

        漂亮？

        鸿钧听到了芙笙的感叹，也向下看去。脚下是静静流淌着的弱水和翠绿翠绿的植被——这很平常，洪荒之中哪里不是这样的景色？

        但幼崽说好漂亮。

        鸿钧也不愿意败坏了幼崽的兴致，只将遁速放得慢了一些，好让幼崽看得更清楚。

        “那是什么？”幼崽忽然惊叫。

        即使遁速放慢，刚刚幼崽看到的东西还是一闪便过去了。对方好奇，鸿钧闻言便放出神识去查看，又告诉幼崽道：“是只兔子。”

        “兔子？”幼崽的两眼放出光来。

        不会是想要一只兔子玩吧？鸿钧猜测道。那恐怕是不行的，如今他身上这点法力，便是带着他们两个到瑶池都有点艰难，更别说中途停下来抓兔子了。

        “所以，你要这只兔子不是驾云驾得无聊了，让它陪你玩的？”

        鸿钧抓着兔子耳朵，将不停蹦跳的小东西送到芙笙的面前。

        芙笙小小的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略带了一点不好意思地道：“叔叔……你听说过红烧兔头吗？”

        ……

        最后，鸿钧还是放走了那只兔子。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红烧兔头。

        在确定自己不会给小幼崽做兔肉之后，鸿钧本来是动了让小幼崽带着兔子上路的准备的。却没有想到，被小幼崽给拒绝了。

        “算了，不要带它啦。”芙笙道。

        “那你路上无聊了怎么办？”鸿钧问。

        “无聊了我和叔叔玩呀~”芙笙双手叉腰：“我现在最喜欢和叔叔聊天了！”

        “要不……”鸿钧抿了抿唇：“吾便做做试试。”

        芙笙嘴上说着想吃红烧兔头。可到了鸿钧真准备学着做的时候，芙笙不让做了。鸿钧不由得感叹幼崽的心思真是难猜，殊不知芙笙之所以不让鸿钧做吃的，一方面是因为她也不知道红烧兔头怎么做。

        另一方面则是：把兔兔的头烧掉，实在是太残忍啦！

        所以，幼崽拍着自己咕噜噜作响的小肚子说谎了：“我还不怎么饿！我们还是赶路去吃桃子吧！”

        鸿钧难得觉得自己此时的情绪有点古怪。

        像是将罗睺按着揍了一顿，又像是找到了几件趁手的法宝。

        尤其是在看到小幼崽装作很懂事的样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想到这林子里应该有些普通的灵果……

        所以，当鸿钧带着芙笙出现在瑶池边上，芙笙的肚子已经填饱了。

        不仅她的肚子填饱了，便是鸿钧的袖里乾坤里，也装了好多芙笙喜欢吃的果子。

        酸甜口的，连带着鸿钧放在一起的法宝上面都沾上了酸酸甜甜的气味。

        可当两人站在瑶池边上的时候，芙笙emo了。

        “叔叔。”芙笙质疑道:“这真的是蟠桃树吗？”

        “是不是你根本找不到蟠桃啊？”

        芙笙看着面前这棵光秃秃的树，心道：应该是这样。

        要知道齐天大圣那样厉害的大英雄，也没有吃蟠桃的资格。那些蟠桃还都是他偷吃的呢。

        叔叔这样不靠谱的……

        但是我不能打击叔叔呀！我得鼓励他。

        鸿钧看到芙笙这样的眼神，哪里猜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可。蟠桃树是这棵蟠桃树不错，但蟠桃树上万年一结的蟠桃哪里去了？

        明明他上次走之前，对这蟠桃下了禁制的啊！

        鸿钧吃惊！

        当然，下一刻，他就没有时间吃惊了。

        “道友从何而来？”

        因为，他的身后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为何擅闯吾等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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