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许栀窝在床上，手里攥着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微微倾身，表情闲适沉静，和旁边表情紧张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

        许栀用拇指盖住自己的脸，只看旁边的陈让。

        她有些后悔没听店员的提议脱掉防晒衣，曝光后的五官都不甚清晰，模糊成白色口袋。

        她已经鼓足勇气找店员再拍一张，却因为忽然肚子剧痛放弃。

        她感叹，这亲戚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赶在她准备大吃冰淇淋时候来，真是让人崩溃捶床。

        许栀仔细地把照片放在枕头下，顺便把手机掏出来。

        最近看手机的频率增加，每两分钟就要亮屏一次，生怕错过未读消息。

        【陈让】：好些了吗？

        消息发自一分钟前。

        【许同学】：好多了，没事的。

        【陈让】：那就好。

        许栀捧着手机，有些头大，他怎么总说一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的消息。

        【许同学】：你一会儿要做什么啊？

        她‘嘶’了一声，总觉得这样也太没话找话了，又手忙脚乱撤回。

        他没回复，大概是没看到，许栀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枕下。

        下午也睡不着，她起身开了电脑，点开创作后台，私信和评论都爆炸般涌进，她想到风波未消，赶紧关掉，顺便点开企鹅。

        【许同学】：最近在剪什么？

        【小妖】：鬼畜。

        许栀点开她的主页作品，封面怪异，配着巨大的字体，简直群魔乱舞。

        【许同学】：你这咋乱糟糟的？

        【小妖】：专注一个人没有好下场，我吸取教训。

        许栀噼里啪啦敲键盘，打了一堆字时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又叹气删除。

        【许同学】：还好，我等会儿要剪一个陈凌的前世今生。

        【小妖】：我劝你谨慎。

        【许同学】：听劝，但不完全听。

        关掉聊天框，她开始翻找街拍路透，这次风波对陈凌损伤不小，和以前的高曝光相比，现在几乎半隐。

        只用了半个小时，他近期的动态就看完了。

        因为什么活动都没有，都是在做进组前准备，上表演课，健身，或者出去吃饭。

        不过……这个剧组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机。

        她又搜了剧组官微，各组动态，演员微博，竟然都风平浪静。

        难道延期了？

        这个剧是大热小说改编，算是古偶仙侠，陈凌面容秀气，身材颀长，风格适配，只是机会太少。

        去年好不容易爆了一部，还被不明原因下架。

        搞得她想剪都找不到资源。

        真是……唉。

        就只能东拼西凑的，一帧一帧剪，但一想到巨大工作量她就头疼，纠结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随后，许妈的声音也传来。

        “小栀啊，快出来，你大舅舅来了。”

        许栀马上跑出去，路程中还不忘把苦瓜脸调成亲切好客模式，刚在客厅站定，一行人就陆续就进屋了。

        她笑着招呼，“大舅舅好。”

        男人四十多岁，但看着像五十多，脸上是深深的褶皱，堆起来更显苍老。不过声音倒是洪亮，浑浊的眼睛定了两秒才说：“哎哟，小栀这么漂亮，好几年没看到了。”

        许栀笑着说：“我去年回去没看到您，听说是去北方了。”

        “可不是，一晃啊…”

        后面进来的人打断了舅侄叙旧，许妈站在门口忙着递拖鞋，还不忘嘱咐她叫人。

        “这是大舅妈。”

        许栀马上接过话，“大舅妈好。”女人笑着应下，有些无措地换上拖鞋，模样倒是和大舅舅很有夫妻相。

        “这是大姨。”许妈指着跟在后面和她五分像的女人介绍。

        许栀喊了声大姨，心里规划着三室怎么安排，大舅和大舅妈住一间，大姨住一间，她和许妈一间，是刚好的。

        可继续进来的人直接把她的计划堵死。

        “这是你大弟。”

        “啊…你好…好久不见。”许栀仰头看进来的瘦高男孩，面色有些憔悴，想必是生病的那个。

        “这是……”许妈眯眼看后面的小少年，也懵住了。大舅舅在一旁笑说喊“这是二弟家的老大，你这当姑姑的怎么也忘了。”许妈这才恍然，拉着呆住的许栀说：“这是小弟，哎哟长得可真快，上次见还开裆裤呢，这要是在大街上看到认不出来。”

        许栀已经晕头，暗想：这么多人可住不下。

        晚上许妈定了楼下六桂坊私房记的大包，气氛一开始还好，酒过三巡后，大舅舅开始惆怅，哭诉上天不公，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得了这种病。

        许栀也有些伤感，抬眼看大弟弟时，却发现他没什么情绪，正趁着长辈沉浸在悲伤中时，偷偷把旁边的啤酒干掉。

        四目相对，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忽然露出笑意。

        她愣了一下，也端着杯子朝他回笑。不想这么微小的动作也会引来大家的注意，刚才还满面愁容的大舅舅忽然卸去悲伤，泪眼婆娑地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小栀啊，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许栀心一紧，在这种悲伤的氛围里竟然也躲不掉灵魂拷问，她思索着怎么把剪视频的爱好用高大上的名词说出来，许妈就抢先替她回答。

        “就在公司里混呗，反正家里不缺她啥，就当出去见见世面。”许妈面不改色，说得跟真的一样。

        大舅舅点头，眼里露出肯定，他咂了一口酒，呵着气看她，“上班了啊？那应该有男朋友了。”

        许妈依旧充当她的发言人。

        “有了有了，小伙子还不错，国外回来的。”

        大姨插嘴道：“哎哟，还是海归啊。”

        许妈已然沉浸在她的虚构里，“还行吧，什么海龟不海龟的，对小栀好就行。”

        “那是那是。”一众亲戚附和着。

        许栀如坐针毡，杯子拿起又放下，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背上无端就背了个千斤顶。

        许妈见她这样，朝她挥了挥手，“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反正你也不在家住，明天我就带他们去医院了。”

        大舅妈也罕见地说了句话：“就是，你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休息吧。”

        许栀咬着后牙，意味不明的眼神递给许妈：我不在家住在哪住？

        许妈笑呵呵，“哎哟，真不用你，净爱操心。”眼神在说：随便去找个酒店将就几天，你不在刚好够住。

        大舅舅也是赧然地哎哟了两声，“是啊，小栀你忙自己的事就好，你弟的病没事，你就不用跟着跑了。”

        许栀被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寒毛登时竖起，她心虚地笑了笑，又点点头，硬着头皮冲大家道歉。

        “那…那我先走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大舅舅摆摆手，冲旁边的小弟说：“去送送你姐。”

        许妈赶紧拦住欲起身的小弟，伸手招呼着服务员再添两道菜，“不用，送什么送，这么大的人了，你们吃好，我出去结账。”

        她使了个眼神，许栀赶紧抓起手机，告别众亲戚后跟在许妈后面走出包房。

        出了走廊，她才吐槽许妈：“也不至于撒这种谎吧……”

        许妈冷笑，“行了啊，你天天黑白颠倒地盯着电脑看男人，叫人家看到了指不定怎么想，还不如出去住。”

        许栀被说得无地自容，“我哪有天天盯。”

        “晚上熬夜，白天也不睡。”许妈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找个安静的酒店，调整一下睡眠，看你熬得像个鬼似的。”她翻了个白眼，手伸挎包里掏出个金色卡片递给她。

        “给，金色年华贵宾卡，打车去。”

        许妈忙忙叨叨地把卡塞她手里，许栀心情沉重，准备做最后挣扎。

        “我还想回去取一下电脑……”

        “我看你像电脑！”许妈瞪着眼睛，“再这样下去早晚熬瞎了，我可不想带着你跑医院！”

        许妈推搡着把她塞进电梯，关上之前还恶声恶气地吼：“你给我好好睡觉听到没！”

        超市里。

        许栀拉着红色小车，在货架上把常用的日用纤薄和安睡裤放进去，又挑了点零食，选了套吊带睡裙。

        她看手机的电量所剩不多，又扔进去一根充电线。

        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偌大的超市冷冷清清，她不紧不慢地逛着，清点需要买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才去收银台。

        收银台关了一半，只有三个正在工作。她拽着小车，眯眼看队伍人数和购物数量，估摸着哪个比较快。

        却模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打量目光，男人回头，刚好和眯眼迷茫的许栀撞上视线。

        许栀一紧张，忘了打招呼，触电般定在原地。

        陈让手里拿着一瓶白桃味气泡水，冲她招了招手，许栀看到透明的水里突然胀满圆圆的气泡，像翻滚的沸水。

        她不自觉握紧把手，蹭着鞋底往前走两步，排到队伍最后，和陈让中间隔了两个人。

        他只买了一瓶水，所以瞬间通过。

        队伍快速向前，许栀又往前两步，小心地看了眼超市出口。

        他随意地倚在广告牌下，像不怕热似的，下身穿着长裤和运动鞋，上身套了件基础款白色短袖，见她向这边张望，歪头冲她笑了一下。

        明明是随意的装扮，却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她嗖地挪回视线，心里呐喊：妈呀！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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