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又见灵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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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上午,悉云峰禁令解除。
贺夕辞与严辛荷来寒殊殿汇报比武大会后续的处置情况,已经查明那偷袭之人不是衍星宫弟子,乃是魔族余孽假扮成弟子的模样趁机作乱。待要细细审问时,那魔修服毒自尽,化成一缕黑烟飘散地无影无踪,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所以贺夕辞在悉云峰外等了整整三日,与其说是汇报,不如说是请罪。
“衍星宫内第一次混进魔修,并且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大师兄怎么看?”应松玄无心追究贺夕辞办事不利,毕竟那奸细是有备而来,他这一死了之的确是干净利落。
贺夕辞明白应掌门说的“这个时候”便是指比武大会,但碍于某些原因,他不好说出自己的看法。
“应师兄的意思是,奸细是跟着郑鸣混进来的?郑鸣他——”严辛荷接了话,她知道两位师兄不肯明说,是考虑到她的身份和立场。今日一早,郑鸣提出一起来悉云峰商讨对策,严辛荷以“门派内部要事不便外泄”为由回绝了他,他不好坚持,便没有跟来。
“这只是我的猜测,现在不能断定他有没有参与其中。或许他根本不知情,只是被有心人利用。”应松玄不希望开阳派与衍星宫产生隔阂与嫌隙,但当前形势令他不得不生疑,“总之严加提防罢,但愿他与此事毫不相干。”
“是。”严辛荷脸色略有些发白。
“还有一事请师弟解惑,这次闭关,你为何去了如此之久?”贺夕辞与严辛荷知道净月潭诛魔阵的情况,“闭关”只是他们统一的说法。
自应松玄成为衍星宫掌门之后,重启诛魔阵这件事他已经做了近百次,每次耗时通常十天半月,最长不过数月,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久的。也没有哪一次,他回来之后如此虚弱,给了魔族奸细可乘之机。
“因为这次多了魔琴。”应松玄语气平淡,不欲细谈。
贺夕辞眉头紧锁,面露不忍:“师弟把魔琴放在诛魔阵中,是想以自身修为炼化它?这对你伤害太大,不妥。”
“在彻底毁灭魔灵之前,只能如此。”应松玄态度很坚决。
“那我们和你一起去。”贺夕辞与严辛荷异口同声,这句话他们不知提过了多少次。
“不可。”应松玄拒绝地斩钉截铁,感受到师兄与师妹仍有异议,又严肃地反问一句,“两位想违抗衍星宫宫规不成?”
他很少在师兄师妹面前端起掌门的架子,一旦这样做,就代表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贺严二人虽心有不甘,暂时也只能放弃。毕竟净月潭禁制摆在那里,他们就算真敢违抗宫规,也没办法突破禁制进入潭中。
事实上,应松玄此次耗时如此之久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身上还保留着一股魔气。他既是诛魔阵的阵眼,又是诛魔阵炼化的对象。他向阵中注入越多仙力与修为,自己遭受的伤害就越剧烈越严重。他经受这场无解的自戕,希望有朝一日诛魔阵能消除这股魔气,但从这次情况来看,那一日遥遥无期。
这件事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魔气的源头——他的徒弟叶若风。
贺夕辞又想到一事,试探着问:“比武大会最终的排名,师弟怎么看?”
“大师兄的爱徒不是输了吗?我也为他感到可惜。”应松玄对严弈和叶若风那场不了了之的比试避而不谈,他的观点已经很明确了。
贺夕辞便知道这次不用再接收转学的徒弟了,这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情况令他稍微有点不适应,只想回玉阙峰消化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临走前说了一句:“那就请掌门师弟的爱徒好好养伤,往后再来玉阙峰与师兄们切磋技艺。”
贺夕辞走了,严辛荷提出想去看看叶若风的伤势。应松玄觉得没必要阻拦,便带她去了。
叶若风昨夜刚醒时精神抖擞,再睡一觉之后反而状态变差了很多,真要痊愈恐怕还需要不少时日。
严辛荷进了屋,瞅见叶若风还窝在被子里,枕边放了一面镜子,面色微微一怔,惊讶地问:“这是你师父送你的?”
叶若风没听懂严师叔在说什么,顺着她的目光偏头一看,才发现枕边有一面八角菱花镜,满背青绿,雕饰着纷繁复杂的草叶纹理,镜钮上绑着一段淡赭色丝带,侧棱上印有两个小字——灵晰。
“师父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叶若风按捺住心中喜悦,决定先问问清楚,“是送我的吗?”
“嗯,今日早上。”
当时叶若风睡得很沉,对师父送她镜子的事毫不知情,也不知道他是一直在吟风居待到今日早上,还是深夜离开早上才又过来一趟。
严辛荷颇感意外,一些陈年往事浮上心头。
她第一次见到灵晰镜,是在她阿兄手中。
当时严析尚且年少,时常通过灵晰镜与一个叫应松玄的人侃侃而谈。那镜子原有一对,两人各执一面,即使相距万里也可无障碍交流。
严辛荷在一旁瞥见镜中那人,长相清逸俊美,十分好看。后来与阿兄出游历练,第一次见到应松玄真人,当场惊为天人。
随后她想尽办法软磨硬泡,终于拜入衍星宫成为他的师妹,不过应师兄对她远不如对她阿兄那般热情。即使同在衍星宫,他们也不常有交集。
于是她悄悄拿了阿兄那面镜子,满心期待想与应师兄时常联系。不料应师兄通过镜子发现是她,第二日便把镜子收了回去,说是要还给严析。
后来日久天长,她慢慢淡忘了这段回忆。没想到今日在叶若风枕边,她竟然再次看见灵晰,并且是她曾经悄悄拿走的那一面。
应松玄没有把它还给严析,而是送给了一个入门短短三年的徒弟。
严辛荷难免有些失落,强颜欢笑为他的行为解释:“你当日不顾自己安危救你师父,反应机敏,勇气可嘉,他奖励你是应该的。”
叶若风顿时觉得严师叔通情达理,这才对嘛,她挺身而出,师叔会表扬她,不像师父,还对她生气。
经此一番对比,她忍不住对严师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这笑在她病恹恹的脸上很不相称,还有几分滑稽。
严辛荷看她一脸病容,身体也消瘦了不少,转而关切地问:“你饿不饿,吃饭了没有?”
叶若风连连摇头:“严师叔可别再给我做饭了!”
“为何?”严辛荷困惑不解,莫非他前次伤寒时吃腻了,嫌弃她做饭不好吃?
叶若风小心翼翼地回答:“严师叔再给我做饭,师父要不高兴的。”
“咳咳——”应松玄难得出声,提醒叶若风不要胡说。
严辛荷也不好再追问。这件事就此作罢。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她与叶若风的理解大概有千差万别。
师父和严师叔走后不久,吟风居门口又进来两个人。叶若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阿隐师兄不是说再也不来悉云峰找我了吗?”她倒把这种气话记得一清二楚。
裴隐后悔自己话说得太满,一时找不着台阶下,尴尬地说:“那我走了。”
唐元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帮忙打圆场:“裴师兄别走,我们不是说好一起来探病吗?”他心里却默默在想,这两位师兄怎么又闹别扭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小吵怡情”?
“阿隐师兄胳膊上的伤好了吗?”比武大会之后叶若风这才第一次见到裴隐,想起当日他冒失地挨了飞廉一剑,既愧疚又生气,“我是想让师兄帮忙,但没让你做到这个份上。你怎么能让自己受伤?”
“那叶师弟呢?你冒险救你师父,不也受伤了吗?还差点死了。”说起受伤的事,裴隐比她更生气。
唐元嗅到浓浓的火药味,立即决定退出战场,让两位师兄好好交涉。
他躲到门外一番分析,敏锐地从火药味之中发现了别的味道:
裴师兄冒险帮叶师兄取得了第一名,但是他对叶师兄冒险救掌门这件事很生气,他难道是吃醋了?
叶师兄一面请裴师兄帮忙,一面舍生忘死救掌门,这算不算处处留情?
衍星宫内的师兄弟与师徒情谊怎会如此复杂?他连拍几下脑门让自己清醒过来,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唐元在门外整理复杂的心情,忽然瞥见庭院里走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之一便是比武大会上和叶若风比试的严弈。
今日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盛气凌人,反而步履迟缓,面色犹豫,仿佛变了一个人。
“哥哥走快点,你不该去赔礼道歉吗?”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推着他往前走,嘴上正数落他当日的所作所为,大概是说他欺人太甚,有失风度等等。
严弈事后与他妹妹解释过了,他之所以那样做,无非是认定叶若风靠卑鄙无耻的手段“战胜”裴隐,害得他错失了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
他向来正气凛然,嫉恶如仇,见不得这种小人把戏,既然这小人撞到他手上,他就得好好给对方一个教训。
没想到后半场却发现叶若风并非一无是处,还在危急关头义无反顾地救了他师父,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自己错怪他了。
再说,帮忙作弊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叶若风与他师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他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
严弈原打算以后再找机会向叶若风解释,但妹妹非要他赶紧登门道歉。拗不过她整日碎碎念,终于卑微地出现在吟风居门口。
有客上门,唐元虽不欢迎,但也不便阻拦,冷冰冰地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裴隐直勾勾打量着走在最前面的严弈,没有说话。
叶若风不想看到这个凶神恶煞的人,以为他又来兴师问罪,甚至想躲到被子里把脸捂起来。
房间里一片沉默,过了好一阵,严弈终于艰难地开口:“对不起,请叶兄原谅我。”
叶若风大吃一惊,不会吧?前几天与她怒目相对的这个人,怎么可能请她原谅他?
见叶若风不说话,严弈身边那姑娘赶紧帮他求情:“我哥知道是他错了,他现在追悔不及,也不好意思再辩解。希望叶公子宽宏大量,原谅他这一回。”
叶若风还是没搞清状况,严弈当日所作所为的确让她无比难堪,他们确实是气场不和,他看不起自己,这很正常。以后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他没必要来道歉。
裴隐见她神色并不愉快,便冷冷地说:“倘若不肯原谅呢?”
严弈还在想该怎么措辞,他妹妹抢先说:“那我便叫他天天向叶公子道歉,直到叶公子原谅为止。”这是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她一下子把亲哥出卖了。
“不必,二位也不会常住于此,总要回开阳派的。”叶若风第一次见到比她自己还会死缠烂打的人,招架不住他们天天来叨扰。
“叶公子还不知道吗?”姑娘眉开眼笑地望着她,“我听姑姑说,过几日你们要下山历练。我和哥哥要与你们同去。”
除了严氏兄妹之外,其余三人皆是满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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