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翠竹掩映的半山腰上，藏在竹林深处的小竹舍冒出了丝丝缕缕白色的炊烟。江不求站在厨房里，熟练地煮出了一锅青菜粥。

        亚瑟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就经常在这一片山里乱转。他早上起来没看见江不求，就找到了厨房里，只见江不求披散着一头青丝，穿一件松散的白色广袖长衫中衣，外套深蓝的半袖长褂。他闭眼捏诀站在灶台边上，身边的锅碗瓢盆上下翻飞，像是有意识一般，做好了以后还乖乖把饭菜盛进了碗碟里。

        “醒了？”江不求听见响动，睁眼朝子炎看了一眼，道，“去洗漱。”

        “我已经洗漱好了。”亚瑟走到江不求身边，看那些碗和勺子无风自动，又摸了摸江不求垂在腰间的黑发道，“师父也不会自己束发吗？”

        江不求稍微笑了笑，让厨房里的忙碌的锅碗瓢盆歇息下来，道:“去吃饭。”

        “吃完饭就帮我绑头发吗？”亚瑟端了为自己做的早餐，放到厨房一边的小桌子上。

        “我教你。”江不求摸了摸子炎的头。

        “师父你坐在这里陪我吃好不好？”亚瑟问。

        “我不吃饭。”虽然如此说着，他还是坐在了桌子的另一方。他猜想这孩子可能在妖界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会这样希望有人陪着。

        “师父吃一口嘛。”亚瑟想要快点和江不求搞好关系，他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江不求能认真教他，他也就能早日突破封印。

        江不求看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遂低头含住了勺子。

        在江不求面前，亚瑟身体是小孩儿，装得也像个小孩儿。妖界向来民风剽悍，他虽然年龄小，但是各方面的见识却不少，不过他第一次见识到江不求这样的人。论容貌的精致程度，他其实也见过比江不求更好看的，但左看右看，旁人总比不上江不求。

        收回勺子以后，亚瑟自己吃了几口，又递了勺子给江不求。只是这次江不求只是摸了摸亚瑟的头，拒绝了，他道:“人间的烟火要少碰，等你到了辟谷的年纪，也不能再吃了。”

        “嗯。”亚瑟有些失望，看着碗里连着吃了几十天的粥道，“师父明天能做些其他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

        “包子馒头？”亚瑟也不知道人界有什么吃食，这些是他祖母曾提起过的东西。

        “我不会。”江不求见小孩脸上闪过的表情，又道，“我去问问你师祖会不会吧。”

        从亚瑟在这里住下的第二日，江擎就把这间只容两人居住的竹舍扩建成了一座小庭院，这样一来各自居住也可互不打扰。

        转眼亚瑟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了。他顺利入了门，目前在学《若源经》的心法。和他以前所学的东西相去甚远，妖界的修炼在于修炼坚硬如钢铁的身体，但人间的修炼似乎更注重经脉和内部，为以后的修行打好基础。由于亚瑟对于人界语言只会听说，所以上午江不求就教他识字，下午的时候让他炼体，好为引灵入体做好准备，晚上才把心法口授。这连着两个月，他晚上都在江不求的房里和江不求一起打坐。

        早上亚瑟醒了，和往常一样，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亚瑟在江不求的房间里到处转了转，打开江不求的衣柜把里面放着的衣服挨个看了一遍。他昨晚把《若源经》学完了，今天晚上就不能呆在江不求的房间里了，想想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江不求这人在晚上也是一副丝不苟的严谨模样。

        衣柜脚下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闪着黄光，亚瑟蹲下把石头捡了起来。是块传音石，而且看样子是有人传了话过来。

        “师父，你看，这颗石头在闪。”亚瑟在竹林深处找到正在练剑的江不求。

        江不求收了剑势，走了过来。他今天穿了墨绿色的长袍，衣服袖口和领口都收的很紧，下摆宽松且长，走近了，就可以看见衣服上有不规则的金色暗纹。他今天仍然没有束发，接过那石头之前，先是把额前有些汗湿的长发向后拢了一下，“你在哪里找到的？”

        “你的衣柜下面。”亚瑟看着江不求的动作，在心里叹了又叹，为何世间会有如此出尘之人。

        江不求起初还有些困惑，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传音石？在听了传音石里的消息后，他想起来了，这石头是那位皇子给的。听完以后，江不求把传音石给了子炎，让他收捡好。江不求不想和皇室的人扯上关系。

        “师父，它又在亮了。”亚瑟把石头递给江不求。

        『江前辈，那日一别你音信全无，萧某甚是想念，不知今晚可否在醉仙楼一聚？无论你来不来，我都在在醉仙楼恭候。』

        听完后，江不求又把传音石放回子炎的手里。

        “师父你要去吗？”

        “不去。”江不求带着子炎朝他们的小竹舍走去。

        “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有皇室的人。”江不求看着子炎手里握着的传音石。

        亚瑟见江不求有些不悦的表情，便不再问了，江不求却不再回答只是向前走。亚瑟赶紧跟上去。

        今日的课程照样是以识字背书为主，下午的时候，江不求让亚瑟拿着一枝竹丫学了两个基本的剑招。江不求念他年纪小，对他要求也不高，只求把动作做满。这对亚瑟来说是很新奇的，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剑法。以前他修炼的方式就是炼体，把□□的强度和力量练到极致，对于兵器和技巧却知之甚少。

        不过用人间的方式修炼他也获益不少。他以前力量的来源是自己的□□，强健的肌肉中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而灵力产生于自己体内的本命之火。人间的修炼给他引入了经脉的概念，而灵力来源是外在的灵气。这算是给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今天的修行也快要告一段落了。

        “子炎，你在妖界做过什么事？”江不求领着亚瑟走进竹舍。

        “一些下人做的事。”亚瑟不知道江不求突然这样问起是不是对他的身份有怀疑。虽说他的半妖血统在妖界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至于会传到这里来。

        “嗯。”江不求刚刚看子炎学剑的时候，他觉得那孩子像是有基础的，动作有力又流畅。

        “师父为什么要问我在妖界的事？”亚瑟摸不透江不求的打算，仗着他小孩子的皮囊多问了一句。

        “没什么。”江不求迈进了厨房前，转身对子炎说，“你很有天赋，以后学剑会很快，但不要掉以轻心，一定要勤加练习。”

        “我知道了。”亚瑟松了口气。还好江不求这人心思简单。

        晚上亚瑟由传音石一事突然就担心起妖界那边的事，他若是也能与妖界的属下联系也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抓紧修炼吧，早日破除封印，回到妖界去。

        这样想着，他内心渐渐平息下来，坐上床，准备修炼《若源经》，只是坐下去的时候屁股上被石头硌了一下。亚瑟皱眉从屁股后的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这才想起，这是早上江不求交给他的传音石。现在，这块石头又开始亮了。想听传音石里的内容就得注入灵力，但他现在还没正式入道，他能运转的只有气息没有灵力。

        “师父，这块石头又在亮了。”亚瑟站在江不求的房门外。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给我吧。”

        亚瑟见江不求整齐的穿着白色的里衣，手里拿着发光的石头，但好像不打算听。

        “回去睡吧。”江不求没让子炎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说，“山上多蚊虫，记得点上熏香。”

        “谢师父关心。”亚瑟行了一礼，还想说些什么，再抬头时门已经关上了。亚瑟皱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只觉得江不求明明很温和的，但却给他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救命！江兄救我！】

        亚瑟在门外听到了传音石里的声音。

        ……

        “你在哪儿。”

        【醉……仙……】

        门突然开了，江不求多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袍御剑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亚瑟还守在门边。

        见江不求的身影消失在夜空后，亚瑟朝还开着的门里看了看，就这一眼，他看见一只巨大的蛇，身躯胀满了整个房间，但就是出不来。那蛇看见站在门口站着的亚瑟以后，朝亚瑟张开了血盆大口——亚瑟朝后退了两步，想看清这条蛇到底长什么样。

        不过那蛇好像是被结界困在了房间里半分也挣脱不得。

        这蛇是江不求养的？他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两个月，从来没看见过这条蛇。

        “千林别急，我这就放你出来咬这小半妖。”江擎的声音在院子的另一侧响起。

        亚瑟看了江擎一眼，问道：“这是他的灵宠？”

        江擎过来就给亚瑟脑袋后面来了一下道：“没大没小，不知礼数。”

        “我说错什么了！”亚瑟捂着头从江擎身边跳开，怒目相视道，“老头你等着！待我重回妖界定要你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叫师祖。”江擎笑眯眯地释放威压，亚瑟当即就被压得趴下了。江擎蹲在亚瑟面前，摸着亚瑟的头戏谑道，“再不听话，就把你关进去喂千林。”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心底默念三遍后——

        “师祖……我，知错了。”他此时服软当然不是怕被关进去喂蛇，而是江擎的威压再不收，他就要喘不过气了。

        “孺子可教也。”江擎收了手，背在身后看着房间里关着的蛇道，“这蛇未开灵智，除了你师父其他谁都不认。平时不求怕它出来伤人都把它藏起来了的。”

        “一条灵智未开的蛇养着有什么用？”灵智未开就不会说话，不能对主人的修炼起到丝毫帮助，要养的话反而还耗费各种灵草仙丹延长寿命。

        “你师父心软。”江擎回忆起过去的事，“不过这蛇虽痴傻，但不是毫无用处。”

        江不求走了好一会儿了，千林可能知道再怎么闹江不求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索幸又变成了正常大小的蛇，爬到床上盘成一团，等江不求回来。

        “小半妖，你底子好，你要好好修炼，以后要好好陪着他。”江擎拍了拍亚瑟的肩膀。

        “你不是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么……”亚瑟对此感到莫名其妙，“况且我日后是要回妖界，我难道还要带他过去吗？”

        闻言江擎抬头看了看天空，“罢了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其实江擎算过，亚瑟和江不求是有机缘的，只是他暂时理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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