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2013年12月31号19：25分致美高档小区602

        2013年正在远去，2014年在钟声中即将到来。

        在外面一声声烟花炮响声中，李晚柠关掉电脑，结束了和外公进行的长达两个小时的视频电话。

        因为学校元旦只放一天半的假，所以她好说歹说才没让外公又跑过来一趟。

        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

        她静静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刚拿出一碗泡面，就听到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昭示着门外人的焦急。

        她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呢？

        她走到玄关处，透过猫眼，发现是白西洲和李北北。

        她一开门，李北北就扑到了她身上给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一旁是白西洲拉长了声调的“doyoulikethesurprisewegaveyou”

        李晚柠接过他们提着的大包小包：“你们不用在家陪爸妈吗？怎么来我这了？”

        白西洲熟练地提着食材走去厨房，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我爸妈前几天跟着一个项目进山去了，信号不好，这几天别说回家了，短信也没给我发几条。我一个人在家也是寂寞。”

        李北北也说到;“我今晚想来你家蹭饭，明天再回家和我妈过元旦。晚晚你知道的，我妈可晚下班了，我一个人在家也嫌无聊。”

        李晚柠哪里不知道他们是特意来陪她的，她刚想说话，就听到白西洲略带生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李晚柠你今晚就吃泡面啊？你做不了一手好菜，也点的了一手好外卖吧，跨年的晚上，给你整的这么寒酸。”

        李晚柠试图辩解：“我准备打个蛋加些蔬菜的，哪里寒酸了？”

        白西洲不想理她，开始剁剁剁地剁肉，李北北则在厨房给他打下手。

        李晚柠作为做饭小废物，挺有自知之明，没有进厨房给他俩添乱，而是摆弄起他们带来的零食饮料。

        期间他们在厨房捣鼓了三个小时，李晚柠不好意思说自己饿了，只能不断尝试进去帮忙，想加快饭菜完成速度，然而都被他俩默契地请了出来。李晚柠有些郁闷，一个人在沙发上玩起了开心消消乐。

        终于等到饭菜上桌，李晚柠只觉得她现在不是在家，而是置身古代皇帝的盛大晚宴：肥嘟嘟圆滚滚的四喜丸子、颜色斑斓的五彩豆腐、喷香四溢的包烧鸡、家常而美味的鱼香肉丝、新鲜草鱼制成的麻辣水煮鱼、糖醋排骨、肉沫茄子、醋溜白菜、炸的喷香的商委炸丸子、红绿相间的芹菜炒红肠、肉质丝滑不咸不腻的韩复兴咸水鸭，摆在中间的是清甜鲜嫩的玉米莲藕鸡汤……

        “十二道菜分别代表今年的十二个月。”白西洲骄傲地说。

        “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新东方学了几年厨艺。”

        “天赋。”

        “我们吃不完。”

        “没关系，放冰箱，明天还能吃。”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看着喝的醉醺醺，全身红成了大龙虾的白西洲，李晚柠头疼了。他们就开了三瓶红酒，其中白西洲一个干了两瓶。可是红酒度数不高啊，李晚柠心里嘀咕，白西洲不行啊。

        李北北状态还行，看着也就是微醺而已。

        幸亏家里还有两间空房。

        李晚柠和李北北合力把白西洲抬到床上，李晚柠戳戳白西洲的脸：“白西洲你今晚洗澡了吗？”表情十分高冷，却还能感觉到她的嫌弃扑面而来。

        白西洲毫无反应，看着已经陷入了香甜的梦乡。李晚柠和李北北两个女孩子也没办法给他擦身什么的。

        然而李晚柠刚想走，就被白西洲抓住了手腕，他一遍又一遍地低喃：“晚晚，我真的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李晚柠闻言，静默了几秒钟，轻轻挣开了白西洲的手：“你知道的，我不行。”走出了房间。

        李北北站在床边，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她看到李晚柠说出那句话后，白西洲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哀伤有如实质，仿佛要像海水一样涌出来。

        幸亏借着酒意说的话，可以在第二天假装什么也没说过。

        可是看着窗外接连不断绽放的烟花，置身于这样热烈的良辰美景，怀着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憧憬，他控制不住地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第二天白西洲像往常一样和李晚柠嬉笑打闹，仿佛一点也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直到离开她家。

        北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地跟着他。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白西洲走到了他和李晚柠的初中。

        保安室的大叔还记得他，所以他轻易就进去了。

        2014年的第一天，他又回到了这里。

        假期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住在校内三三两两的几个老师领着孩子在操场上散步、骑车。

        白西洲走到足球场上的绿草地，整个人躺下去，双手挡住眼睛。

        今天天气不算冷，何况有暖洋洋的太阳就悬在天空，散发光热。

        很久白西洲都没有说话，李北北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她也躺下来，和他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有一天小王子对他的朋友说：‘我喜欢日落，我们去看日落吧。’当朋友告诉他需要等的时候，小王子才发现，现在并不是在自己的星球。他对朋友说：‘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过了片刻小王子又说：‘你知道吗，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

        他的朋友问他：‘在你看了四十四次日落那天，你很难过吗？’

        但小王子没有回答。

        难过的时候，是不会告诉别人很难过的。

        现在没有日落。”

        白西洲翻身，侧躺在草地上，内心挤满了酸涩的泡沫。

        他继续说：“这是我认识她的第五年，也是我喜欢她的第五年。很多人喜欢她清冷漂亮的外表，我当然也很喜欢，谁会不爱美人呢？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漂亮的人，我单单只喜欢这一个漂亮的她，就像小王子说，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很多年后，当她开始老了，脸上爬上了第一条皱纹，当她身材开始走形，当她因为年老而变成一个糊涂的老太婆，或许会糊涂到一天吃了两顿早饭，即使如此，一想到我能陪着她老去，我的内心就充满了甜蜜的泡沫，我也还是觉得她很可爱，她一样值得被爱。岁月会对她很残酷，但我会一直温柔对她。”白西洲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因为回想起过去美好的记忆，而泛起温柔的笑意：“你可能很难相信，六年级之前，我都是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

        李北北看着现在瘦瘦的白西洲，难以想象他两百斤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几乎天天都会被班里的男生欺负。虽然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看着我圆滚滚的身子跑来跑去，追着他们求他们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的样子很好玩、也很搞笑，但是对我来说，那真的是一段黯淡无光的日子。从来拿刀子的人都不会被刀刃伤到。我去告诉老师他们欺负我，等老师找来那群人，他们都会否认，说只是在和我开玩笑、闹着玩，慢慢地连老师也认为我太脆弱。但其实，开玩笑只有对方觉得好笑，才是开玩笑，不然那就是一种伤害。以开玩笑为名去伤害别人之后，再说一句，为什么你这么开不起玩笑，我一直认为这种人最可恨，因为这种人伤害别人的同时，连辩解的机会也一并带走。”

        李北北听到这里，很想出言安慰，但又想到，晚晚的出现肯定已经治愈了他从前的伤痛。

        果然，白西洲继续说：“我爸妈是国家地质队的成员，很少陪我，因为他们总是跨市跨省地外出工作。有一段时间他们难得放假，有天早上我爸送我去上学的路上，给我买了一个海贼王手办路飞。我高兴的疯了，把它当宝贝一样藏在书包。不仅因为我喜欢海贼王，更是因为我没有想到爸爸知道我喜欢路飞。

        放学之后我偷偷把手伸进书包里面玩，但是没想到那几个经常欺负我的男生去而复返，最后我的路飞被他们抢走了。我追着他们跑到操场，他们把路飞扔来扔去，看着我满头大汗追着他们的样子，就是不让我拿到。最后我看着路飞摔在地上，碎了。我坐在地上捡起他的碎片。

        我知道男孩子哭的话会很丢脸，但是我忍不住悲伤的情绪翻涌。

        你有试过失去一个很喜欢、对你来说很宝贵的东西？

        真的非常非常难过。

        这时候我看到了她在向我走过来。我一眼就认出来她是隔壁班的班长，毕竟她长得那么漂亮。虽然我不合群，但是我经常听到我们班的男生在讨论她，叫她小仙女。欺负我的那群男生看见她也变乖了，再调皮的男生面对小仙女也会收敛起来的。我听见她用很冷漠的语气对那三个男生说：

        ‘我刚刚拿手机录下了你们欺负他的视频。这次我不会告诉老师，但是如果下次我再看见你们再欺负他，我就把视频交给老师’。

        那三个男生听见她这样说，连忙表示下次再也不会了。他们刚想走，她又开口说：‘给他道歉，再走。’于是他们又回来给我说了对不起。”

        李北北听到这里，忍不住想到，晚晚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啊，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就想给别人撑伞。

        白西洲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说：“等那些男生走了之后，她蹲下来，给我递了一张纸巾，叫我把鼻涕和眼泪擦掉，说看着丑。我连忙转过头把自己擦干净。然后她才告诉我，她根本没有录视频，因为她没有手机，叫我以后小心点，就走了。你知道那种所有人把你当成小丑，或高兴或冷漠地嘲弄你，看着你狼狈地哭泣，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给你递了一张纸巾，那种感觉有多么让人想流泪吗？我不会忘记，当时别人都在把我推下深渊，只有她想把我拉上来。”

        “从那天起，班里的男生也不怎么欺负我了，因为他们以为我和她是朋友。但事实上，那时候的我太自卑了，根本不敢接近她。于是我想减肥，我想瘦下来之后再去找她，和她做朋友。可是减肥真的太痛苦了，饥饿的时候根本忍不住想吃东西的欲望，于是我好不容易减掉的一点体重不多久又会反弹回来。最后我决定运动减肥，每个周末坚持去游泳馆游泳。不仅如此，每次体育课我都在一圈一圈地绕着操场跑。夏天的太阳很毒辣，每次我都觉得自己要像一滩油一样融化在塑胶跑道上，但是我还是气喘吁吁地坚持了下来。

        因为我真的想以自己能做到的最美好的样子去认识她。

        有一次，我发现她和我们班的体育课是同一个时间，本来我是要去跑步的，可是我看到了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玩闹，或踢毽子或跳绳，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知了在午后三点多的燥热中叫的人心烦意乱，但她却像炎热沙漠中开着的青莲，很美，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很久以后我才想起叔本华的那句话：要么孤独，要么庸俗。但我当时只觉得难过，因为我知道就算表现的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渴望得到陪伴的。于是我鼓起勇气跑过去坐在她身边。没有想到她居然还记得我，

        她问我：‘你今天怎么不去跑步了？’

        我很好奇地问她是怎么知道我体育课在跑步，结果她和我说：

        ‘我每次体育课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别人玩。我发现其他男生都在踢足球、打篮球，只有你在一圈圈的跑步。’

        我当时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句话，很难过，难过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我没想到她这么美好的女孩子一直都是一个人。然后她突然开口问我：

        ‘你这么努力地跑步，是想减肥吗？’

        没有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我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是。然后她就认真地看着我，我当时的脸一定红的像番茄。因为虽然我是个胖子，但是平时的我是一个爱干净的整洁的胖子，可是当时我出了一身的臭汗，头发都黏在额头上，样子绝对不比她看见我哭的那一天好。我窘迫极了，胖子的世界真的很痛苦，尤其是我这种级别的胖子，虽然只跑了一小段路也热的全身流汗。

        真的太狼狈了。我想就此跑掉，却听到她说：

        ‘你比上次瘦了好多，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其实你的五官很漂亮，特别是眼睛，干净的像星空，你瘦下来一定很好看。’

        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好看，毕竟我一直被人胖子胖子地叫。从那天起，我更加努力减肥，以前喜欢吃的甜食点心巧克力我再也不碰，每次照镜子想起她说我的五官很漂亮，眼睛最漂亮，我都会在镜子面前停留很久，慢慢地我也开始觉得我的眼睛很漂亮，变得自信起来。我爸妈知道我发生这么大改变是因为她，就一直叫我邀请她来家里坐坐。但是她连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找她，我只敢偷偷地在升国旗、做早操、颁奖典礼这些所有同学都会参加的活动寻找她的身影。她学习成绩挺好的，每次上去领奖都有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也是我记在心上的名字。

        就这样直到一年半之后，我不仅体重减到了110斤，还长到了一米六五。我才敢相信我是个帅哥，原来这么多年来，是肥胖封印了我的颜值。然后我就在某一天放学，站在她面前，谢谢她之前帮了我。她非常惊讶，完全不记得我是当初那个小胖子。虽然有一些失落，但没关系，因为我终于可以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着对她说：

        ‘同学你好，我叫白西洲，交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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