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蕙仙若是想睡便睡吧，为夫就在这里守着你，替你挡下那些病鬼业障”我温柔的将散落在她脸庞两侧的发丝别到耳后
  杨冉冉拉着我的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的目光已经越来越涣散，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留下眼角滑落了几滴眼泪
  “蕙仙！”我凄厉的喊叫着，因为她的手已经无力的垂下，台上的灯光凄凄惨惨，这一幕竟与我前几日的梦格外的相似，我拉着她的手抱起了她，大声的呼喊着“蕙仙，你醒醒，给我醒醒啊，本王不许你走，本王还没允许你可以走”
  可她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她的脑袋只是无力的垂在我的手臂上，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我感受着她冰冷的体温，好像是真的失去了杨冉冉，望着空荡荡舞台和离我好远好远，远到根本就看不清人们脸的观众席，我突然好害怕，我怕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怕我身边的人真的会离开，我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不要走”我将杨冉冉抱的更紧了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漫了出来
  舞台上最后一束灯光也渐渐暗下，杨冉冉关掉了耳麦锤了一下我的胸口“好了我杀青了笨蛋，你要勒死我啊”
  我也关了耳麦擦了擦眼泪“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刚才你的身体好凉啊”
  “这台上温度这么低谁身体不会凉，那都是我演技好”杨冉冉跳下了病床“快去换衣服吧，到你的最后一场戏了”
  我跟着她跑到了后台，走进化妆间的那刻我还想和她说些什么，杨冉冉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捏了捏我的脸“去穿你的盔甲，马上要上场了，有什么话我们结束后再说”
  “好”我站在化妆间里，几个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为我一层层的套着盔甲，在我的脸上沾上了胡子，又拿起粉底把我的脸涂的更黄了些，最后将发髻弄乱之后，我终于有了些武将的意味
  杨冉冉抄着手看着我“不错，这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见到你最有男人味的一回”
  我不满的反驳道“学姐你这是什么话，我一直都很爷们的好吧”
  杨冉冉毫不留情的吐槽了回去“切，你整天说话婆婆妈妈的，做什么事都要犹豫半天，要不就脑子一热到处发疯，哪里像个男人，说你是个青春期小女孩还差不多”
  我很想再和她斗几句嘴，严羽仁却出现在了门口敲了敲化妆间的大门“李勿你再磨蹭什么，前面已经开始了”
  我收起了刚才嬉皮笑脸的表情，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拿起佩剑冲向了舞台
  台上已经纷乱一片，这是赵士程的最后一幕，一片人喧马嘶的战场上，南宋本就孱弱的士兵已经尽数倒在了战场上
  我登上呢舞台，身后站着最后的几个士兵，我抽出佩剑立在身前，指着对面的金兵沉声喊道“南宋男儿，保家卫国，就在今日！随我冲！”
  说罢，我便带着我的几个近卫冲进了战场，金兵人数众多，很快我的士兵们就同样也在战场上倒下，断壁残垣，枯骨遍地，我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落，眼下我披头散发的站在战场中间，撑着剑，我的最后一个侍从护在我身前，正是在王府中的那个
  “小王爷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些金奴绝对伤不了你分毫”
  我看着他年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你还尚未成家，只可惜了如此年轻的性命”
  “自幼时陪在王爷身边起，属下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何谈惋惜只有，来日在黄泉路上见到了夫人，属下也不至于羞愧”
  “蕙仙吗…”我喃喃自语了一声
  “小王爷，恕属下一个将死之人多嘴，在属下看来，夫人的心中还是有你的，只是….不是爱情”我的侍从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尽是知道自己将要赴死的决绝，他举起长剑大叫了一声“掳我百姓，侵我河山，狗金奴，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说罢侍从便冲向了战场，不消片刻就死在了金兵的马刀下
  我已无力挥剑反抗，几个金兵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正准备着给我最后一刀，我感受到了一阵寒气划过我的后背，随后地上溅出了一阵血浆，弥留人间的最后之际，我能说出口的最后只有一句
  “若是有下辈子，还请老天垂怜，换我们….先遇见”
  随后我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张宣纸从台上落下，正是唐婉写给陆游的那首钗头凤，她字字句句皆是今生对不能和陆游在一起的扼腕叹息，却无人想过我赵士程的十年还不及故人一刹
  灯光再次转为黑暗，我和一众演员顶着昏暗的光线跑下了刚才还战火纷飞的舞台，卸掉了脸上的妆容后，我来到了二楼的高台处，杨冉冉等人已经在这里看了半天了
  “你可以啊辣椒，刚才在台上我都不敢相信那上面的是你”
  “开玩笑，我当初要是做了话剧演员，现在你们都得没饭吃”
  杨冉冉撇了撇嘴“夸你一句又开始不要脸上了”
  “现在演到哪了”我走到台边向下张望着
  “最后一场戏，老年陆游重游沈园”严羽仁提醒道
  此刻一头白发的安良正佝偻的站在沈园中当年自己提过词的那面墙边，园中的风依旧夹杂着和多年前如出一辙的花草香，只是这阵风吹过的已不再是当初的三个年轻人
  在这个故事中死去的人永远的解脱了，只剩下活着的人还在忍受着现世百般的折磨
  安良自嘲般的喃喃自语道“赵王爷，蕙仙，原来你们都已经驾鹤西去这么久了啊，现在有时候想想，年轻时候的那些荒唐事像是假的一样”
  安良再次提笔，只是写出的已不再是和年轻时一样充满着对命运的愤恨和悲痛的诗词
  城上斜阳画角哀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  沈园柳老不吐棉
  此身行座稽山土  独吊遗踪一泫然
  惊鸿照影，照亮的不光是陆游，也有赵士程
  写完诗后，安良痛快的放声大笑，笑声带着凄惨，也带着对三人之间所有往事的释然
  至此，沈园遗梦，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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