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听

顾倾城细致的扫见他额头上的薄汗，嗤笑出声，像是故意显示自己的贪婪：“你习惯现结？还是最后算总账？”

        “什么？”

        “酬劳呀。我帮你，你也给我我想要的，等价交换。”

        砰，薄膜瞬间被平地生出四处伸展的尖刺插破，刚刚怪异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下厌恶感，“我随时。”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金卡，“需要多少自己取。”

        顾倾城嘴角上扬，笑成了一朵牡丹花，“我不要钱。有需要你也帮我的忙就好。”他这个人真好懂，顾倾城眉梢眼角满是笑意，就连心里也开出花来。“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陌商羽抿成直线的苍白唇瓣重新有了血色。

        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黑色卡片，重新放回钱包，行云流水的指尖动作就像玉色蝴蝶在翩跹起舞。

        顾倾城移开黏在他指尖的视线，“我会告诉你可以做什么，怎么做。但是你心里对她是什么感觉，只有你自己知道，这是没办法学来的。”

        陌商羽看向别处，俊秀的脸庞滑过不屑的傲慢颜色，显然对这个帮法并不满意。

        “不过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顾倾城小巧的手伸展在陌商羽眼前，引导回他的视线，“直到你说，不再需要我的帮忙。”

        指缝间透出顾倾城灿烂的笑脸，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从扑闪的眼中传来的。陌商羽这样看着她，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暗暗袭来。

        前面的男生结完账离开，顾倾城点好自己和徐言希的两单，给陌商羽让出空地。

        买完饮品，徐言希已经找好位置。

        “你的杨枝甘露，幸好陌商羽记性好，只有我一个人去买就忘了你要喝什么。”顾倾城煞有介事的递过奶茶，看了陌商羽一眼。

        “你记性不好？你肯定是没往心里记。哼。”徐言希很不满意，心想，你的脑子记不住每次考试你都是第一。

        陌商羽坐在徐言希旁边，微微扬着头，一言不发。

        顾倾城看了他一阵，心里想着要不要适可而止。

        手机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顾倾城接过电话，脸色却变得难看。

        “我有点事，先回学校，你们慢慢吃。”匆匆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什么事这么急。”徐言希嘀咕着。

        陌商羽看着徐言希拿起奶茶喝了一口，眉毛皱了皱，徐徐道：“你为什么喝她喝过的奶茶？”

        “咳……咳咳……她这杯味道好。”

        “不卫生。”陌商羽坚持。

        “咳……我不喝还不行吗。她没喝几口，我觉得浪费不行吗？”徐言希无奈的放下顾倾城那杯奶茶，“小羽，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找不到女朋友的！”

        “找女朋友就要喝她喝过的奶茶？那我不找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亲密吗？”

        “不卫生。”

        ……

        顾倾城刚推开社团木门，就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

        地上扫帚横飞，椅子也躺在地上。

        米帝正蹲在角落，一个陌生大叔坐在桌子旁。武萌萌尴尬地站在旁边，嘉妹没在。

        米帝抬眼望了望进门的顾倾城，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顾倾城注意到他两眼通红，忙问：“这是怎么了？米帝，你怎么蹲在这里？你犯事了？”

        武萌萌摆摆手，暗暗指了指大叔，“老大，这位大叔不是警察，是米帝的父亲，米伯父。”

        那桌旁的大叔闻言，大怒拍桌，“什么米伯父！俺姓陈！陈伯父！”

        “您不姓米？您不是米帝的父亲吗？”

        大叔气的手都哆嗦了，“俺是！但是他！他不是！”

        这下俩人听晕了，大叔又说：“他姓陈！俺生他养他！养了个白眼狼儿！俺让他跟俺回家种地，小弟小妹衣服都穿不上喽！他在外头儿快活！白生了你！”

        两人听得明白了，武萌萌吃惊道：“米帝，你姓陈？你叫陈……帝？老大，你觉不觉得怪怪的？”

        顾倾城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伯父，您消消气，您大老远过来不容易，我给您倒杯水。”

        “俺不喝，让他跟俺回家！”

        米帝突然抬起头，“我不回去！”说罢，低着头冲出了门。

        木门吱呦吱呦响了一阵，安静下来，忽然又吱呦一声响，顾倾城看过去，是嘉妹，她看到屋内的景象，注意到坐在桌旁的陈伯父，脸色变得苍白，一句话没说，又关上门走了。

        顾倾城按了按头，倒完水放到陈伯父面前。“叔叔，您喝口水，消消气。”

        说着给武萌萌递了个眼色，她这会儿机灵过来，到陈伯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亲切的问道：“陈伯父，您家是哪里儿的呀？来学校挺远吧？”

        陈伯父想来也是真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叹口气道：“倒不太远，……俺没出过远门，村里人说一个钟头，俺折腾了大半天才到。进了城，脑袋不灵了。”

        几人聊了一阵，终于弄明白陈伯父的来意。

        原来米帝的家乡是良城数得上号的贫困村，米帝从小学习好，想继续读书，可是陈伯父认为读书没有，耽误种地，时间长了，两人矛盾不减反增，米帝一边打工一边勉强读完高中，参加了高考，瞒着陈伯父报了志愿。

        陈伯父知道后大发雷霆，两人又爆发了争吵，这次吵架十分严重，米帝从家里跑了出来，慢慢的没了音信。

        直到米帝在全省比赛中获了大奖，他的参赛作品正是良乡的如画风景。这作品传回来良乡的学校，陈伯父这才通过弟弟妹妹知道了米帝的下落。

        趁着这几日地里不忙，就找来了，要让他回家帮衬家里。

        米帝与陈伯父之间的矛盾到底有多深，顾倾城也只能通过陈伯父的话推测一二。

        她沉默半天，喘了口气，站在陈伯父面前，道：“陈伯父，我有些话想对您说。如果您听了不开心，您可以骂我，我绝无怨言，但是请您听我讲完。”

        陈伯父浑浊的目光一怔，身子僵了僵，没说话。

        顾倾城继续道：“我认为，生孩子是夫妻两人的选择，养孩子是父母的责任和义务，不是长子的义务，也不是任何一个孩子的义务。他们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们也会做父母也会生儿育女，也要承担起责任义务。米帝，陈……帝，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很优秀，播音很棒，摄影也很棒，而且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努力，努力学习，还努力打工，我知道他虽然很努力的打工，但是却从来没见他大手大脚花过钱，他的衣服几乎从来不换新的，摄像机也当宝贝一样珍藏着用。”

        顾倾城喘了口气，继续道：“我猜他把钱寄回家里了吧？我真的觉得，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他确实有点胆小，遇到问题也会害怕逃避，但是他其实很勇敢，比我们都勇敢。陈伯父，我只是想让您知道这些。”

        半晌，陈伯父忽然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们几个崽子的电话能给俺留个不？给他打电话打不通！他妈在家里急死喽！天天跟俺吵架，埋怨俺，非让俺来看一眼，俺说不来，白费钱。”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拿过陈伯父手机，存上自己的号码。

        顾倾城道：“陈伯父，我刚说的话您别介意，我没怎么和我爸妈相处过，我……不太会说话。”

        陈伯父摆了摆布满茧子的大手：“俺脑子不灵，心里却明白。你们是他的好同学，好朋友。你们学习忙，有时间跟俺通个话，让他妈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俺走了。”

        武萌萌上前道：“伯父，您等等，我带您去食堂吃口饭，我们能在手机上查到票买票，您看最早的回良乡的班车也得两小时后，到时我们送您去车站。我们学生有优惠，省钱。”

        见陈伯父犹豫，武萌萌上前，带他往食堂走。冲顾倾城挑了一眼，顾倾城会意往反方向离开。

        米帝喜欢跟踪顾倾城，是因为他怕丢了她的踪迹，也就是他不知道她何时何地身处何处。但是，顾倾城却十分清楚哪里是米帝的避风港。

        这种时候，他会躲在哪里。

        男生宿舍里，徐言希正在窝在椅子里打游戏，一抬头瞧见陌商羽走进来。“呦，少见啊。”

        “你把我微信推给她了？”

        “谁？”

        陌商羽面无表情道：“你说谁，就是她。”

        “怎么，现在‘她’专指顾倾城啦？啧，整的挺浪漫。”

        陌商羽一听他这么胡说，不想继续搭理他，扔了一句话出了门，“我不会加她。”

        “行，你说了算。喂，你去哪？”

        陌商羽出了宿舍，往女生宿舍走。

        他想找莫玲玲问问，她考虑好了没有，严秘书已经预定好下周吃饭的时间。

        谁知这么巧，他刚到女生宿舍楼下，还真看到了莫玲玲，他招了招手，莫玲玲看向他，突然低下头，匆匆跑回了宿舍！

        陌商羽心想，“她刚出来又回去，看来忘带东西了。”便在宿舍楼旁散步等着。

        莫玲玲跑回宿舍楼，心脏噗噗的跳，她今天出门忘了洗头，怎么能这样见陌商羽？心里恨自己马虎大意，飞快地冲回宿舍洗头化妆。

        忽然，陌商羽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过来，他灵敏地转到楼后，探出一点头，他看到顾倾城从宿舍旁的大路上匆匆的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陌商羽在原地驻足几秒钟，跟了上去。

        他不敢跟的太近，眼看着她进了教学楼，然后突然就消失了。陌商羽站在一楼大厅，茫然四顾。突然听到一声门响，立刻顺着声音方向悄悄走了过去。

        “米帝，我知道你在里面。干嘛不吭声。你原来姓陈啊？不过我还是觉得米帝顺耳，适合你。”

        陌商羽站在门外面，听见里面传来顾倾城的声音。悄悄顺着窗户往里面瞅了一眼。

        只见她正散漫的坐在地上，后背靠着一排更衣柜，一腿伸平，一腿立着，手搭在上面，手里还拿着一只草叶，把玩着。视线漫不经心的飘在草叶上，脸上难得没有笑，她不笑的时候挺正经。陌商羽心里想着，又迅速收回了头。

        不过她在这里干什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真是奇怪，觉得自己行为不端，正想离开，忽得听里面又说道：“米帝，我是支持你的。不是因为我跟你熟，所以无脑的那种支持。我真的觉得你做的没有错。你懂吗？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反正比我好很多很多。”

        陌商羽停下了脚步，继续站在门口。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对谁都没有说过。你想不想听啊？但是你听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屋内没人回应。陌商羽看了眼门窗。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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