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江小杉在医院检查室的走廊，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等。

        黎景言进去了很久，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检查了什么项目，这边的几个检查室是拍核磁共振和做ct的，很多骨伤的病人来来往往，她此刻所在的这个位置，是个家属等候区的转角，稍稍一回头就能看见从检查室出来的人。

        她约莫着等了有四十多分钟，检查室的门开了，余光中她看见黎景言和沈棠的身影走出来了，黎景言换过了身衣服，昨晚舞台表演穿的外套，已经装进了沈棠提着的大袋子里，此刻身上穿着的，是沈棠今早带过来的一件低调的黑色帽衫。

        黎景言从检查室出来时挺轻松的样子，还鞠躬向护士道谢。

        只是沈棠微蹙的秀眉间，带着那么几分忧心忡忡。

        江小杉站起身来，想看看他们去了哪一间专家诊室，结果就这么一边看着黎景言，一边起身的功夫，旁边一位拄着双拐、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赶巧不巧地轻轻撞了她一下，啪的一声她的手机掉地上了。

        钢化膜碎成了蜘蛛网，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料想，某一天竟然会被一位虚弱的老太太就那么轻轻碰了一下，就摔碎了手机。她没声张，然而就这么蹲下身去捡手机的功夫，一抬头，刚好看见戴着口罩，披着帽衫，循声回头的黎景言。

        完了，对视了。

        跟踪个大明星，结果与大明星的目光刚好对了个正着！她其实刚刚手机跌落的声音并不大，她想着可能因为黎景言是个歌手，所以听力极好……要不怎么解释他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就看见了她！

        她思考着该假装不认识，还是打个招呼说点什么呢？毕竟他们有几十分钟没见了！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沈棠并没看到她的身影，只是察觉到黎景言的停步驻足，也跟着回头轻轻问了句：“怎么了？”

        黎景言摇了摇头，江小杉一直想要藏着他，不想在沈棠以及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见面，他心里清楚。

        “我们拿片子去看了大夫，就送你回家。”沈棠没发觉异样，耐心细致的模样，的确是个温柔的大姐姐。

        借着这么一打岔的功夫，江小杉躲起来了。

        远远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进了走廊另一端的一间专家诊室，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江小杉才轻手轻脚地走上去。这一回，她学乖了，干脆找了个连家属区的椅子都没有的角落，躲得更远了。

        她也不想干嘛，她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揪住黎景言说两句话，问问他的伤怎么样，毕竟他昨晚走路那个样子，她还是挺担心的。

        然而事实的结果是，她倚在墙壁的角落发了会呆，回复了几个微信消息。半个多小时匆匆而过，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全无动静，等到她悄无声息地再回到诊室门口时，隔着玻璃窗向内张望，发现里面的患者，早就换了人。

        得了，她跟踪一个伤得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孩儿，结果还给跟丢了。

        思绪飞快地在脑海中盘旋，她只停顿了几秒钟，转身就快步下楼，也没等电梯，而是直接从那三层的楼梯间跑下去了。

        任他天高皇帝远，来看病总得缴费开药吧。

        果然，在一层大厅那排起了长龙的队伍前，她看见了独自一人的沈棠，没看见黎景言。

        她理了理衣角，平复了气息，而后淡定从容地绕过缴费大厅前的柱子，轻轻地走上去了。

        “小杉？”身后传来沈棠试探的声音，目光中是掩映不住的惊讶，尽管这家医院的骨科很有名，但帝都这么大，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科室碰到熟人的概率，还是挺少的。

        “棠棠。”她笑着招手，怂得没敢说自己是干什么来的，随口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个理由：

        “我前些天跑步扭伤了，过来换药。”江大制片说起谎话来，业务能力相当娴熟。

        “怎么样？严重吗？”沈棠神情中流露的关切，半分也不带怀疑。

        “没事儿，换好了，等你一块吧，对了，你怎么也在这啊？”她浅浅地笑问。

        “我……我带……我带艺人来复查一下旧伤。”沈棠依旧文文静静地，穿着虽然普通，但打扮得精致得体，即使在这人满为患的门诊大厅里，也一眼就能看出气质不是普通的人物。

        江小杉眨了眨眼，没说话。沈棠迟疑了片刻，有点尴尬，毕竟半个娱乐圈都知道，江小杉最讨厌黎景言了。半晌，她似乎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

        “小杉，你能不能……嗯……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去三楼看看看他？我刚才下来缴费前，把他一个人留在专家诊室的休息区，我怕他会乱跑，也怕有粉丝拍照……”

        “好啊。”江小杉点点头，她就等沈棠开这个口呢，好歹也做了好几部影视剧的制片人，忽悠起经纪人来，她最擅长满嘴跑火车了。

        不过在重新上楼去骨科诊室时，她忽然间就意识到，黎景言可不是个安分的人，绝对是个无论把他放在哪，他都一定会乱跑的主儿，沈棠的担忧不无道理。

        果然，按照沈棠的叮嘱，她来到骨科专家二诊室和三诊室中间的椅子旁，那里空空如也，别说黎景言了，半个人影都没有。

        还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转身就一路小跑去寻找，她还真就不信了，一个伤得走不了路，又走哪都可能被认出来的大明星，在这人山人海的医院里，他能跑哪去。

        果然，就在三楼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她看见了他一闪而过的身影。

        “黎……”刚叫出一个字，她反应超快地住口，她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下喊他的名字。

        可他还是听见了，扭头看见她身影的那一刻，他转身就跑，还单手撑着楼梯扶手，一跃而起跳了几个台阶。

        江小杉惊呆了。

        昨天晚上他伤得站不起来，今天为了躲她，都敢跳台阶了？！她就不服气了，躲她躲得这么快，敢情儿昨天晚上在沙发上，霸道按着她说要当她池塘里的鱼，都是假的？

        亏她就在几个小时前，还起大早开车把他送来了医院，结果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她还真就不信她追不上一个骨折了大半年的小狼崽子。

        她拔步便追，虽然一共也没跑几层楼梯，但一追一逃的往来折返中，到底还是惊动了人群的诧异目光，终于，她在四楼半到五楼的另一侧楼梯前堵到了他，她绕到他面前，站在比他低了几个台阶的位置，仰头看着他。

        “黎景言，你跑什么？”

        少年不说话，那双明明冷冽疏离、生人勿近的明澈双眸，此刻染上的是一抹难以名状的无辜与茫然。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孩儿，他最会装无辜了。

        “检查怎么样？我能看看么？”她开门见山，有啥说啥，她追着他跑没别的意思，就是挺担心他伤势的。

        没想到小孩儿十分不领情地丢给她两个字：“不能。”

        江小杉双手抱臂，她就纳闷了，她没有窥探他隐私的意思。自从他昨天演出前，发了那条澄清微博，直到此时此刻，事件还在发酵，已经无数的粉丝去扒他的伤势情况，以及受伤的缘由。尤其是看见微博里“与经纪公司冲突导致意外”这几个字后，粉丝们报警都报了好几波了，这很有可能一场人身伤害导致的重伤，他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她仰头看了他一会，脖子酸了，他这几年身高本来就窜到了180，此刻又站在比她高两级的台阶上，她仰着脖子看他，好累。

        她正打算地告诉他，就算不给她看检查单也没关系，请他这位大明星好好地回诊室门口坐着去，不然一会沈棠回来找不着人，那得多着急。毕竟他自己的公司刚成立，目前除了财务人事外，能跟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就只有沈棠一个人。

        忽然间，楼下三层半的位置，传来一些姑娘们的惊呼声：

        “那个小男生好好看，好像明星诶？”

        “那不是黎景言吗？他怎么会在这？！”

        ……

        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江小杉也想不明白，他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只有那一双明澈勾人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别人是怎么认出他是黎景言的？反正单靠这身行头，她是认不出来。

        身后传来相机快门的声音，她思绪飞快地转了转，刚打算假装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请大家不要拍私人行程了，结果一扭头的功夫，脚底下踩空了，直接从半层楼梯中间的位置，向后摔了下去。

        黎景言本能地伸手去拉，不过他本就腿上有伤，站立不稳，这么一拉，连着他身子也被带了下去，两个人就这么于众目睽睽的大庭广众之下，摔到了三楼半的楼梯扶手底下。

        危急关头他护住了她，因而刚才明明她在靠下的位置，摔下来后却是扑在了他身上。

        从昨天晚上明明才玩过沙发咚，她说什么也没想到，才12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又变成了她地咚他。

        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查看他的状况，急着问他伤到了没，毕竟他一个严重骨折的患者，再这么摔摔打打的实在有风险。

        结果她刚要从他怀里起身，这么一抬头的功夫，没能起得来。完蛋！她头发卡在他衣服锁扣里了。

        她真是不知道这位大明星，今天穿的是哪家国际大牌的外套，明明整件衣服简洁帅气，挺符合他平时酷帅少年的人设，结果偏巧衣服领口的位置，有个装饰的金属锁扣，她齐腰长的一缕发梢，刚好卡在那里面了。

        她想她此刻肯定狼狈极了，在无数粉丝与路人的围观之下，摔得扑在黎景言身上，还披头散发地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不过，就在她扑在黎景言肩头，跟自己的头发作斗争、试图挣扎起来的那一小会儿功夫，她看见了随着两人摔倒，黎景言手里散落的那本病例文件，此刻正被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覆在上面。

        她只看到了最前面那一页上，一年前初诊病历单上的几行字：

        “……双腿髌骨、踝骨粉碎性骨折，腰椎骨折，失血性休克……”

        “……交流障碍，心理疾病史，建议精神心理科室会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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