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江小杉反手一把将黎景言推进她次卧的小屋，而后匆匆给周一笑回了微信，她不放心，还特意重新打开次卧的门，认真严肃地交代了句：

        “不准出来！天塌下来都不准出来！记住了没？！”

        难得听话的黎大明星，眼神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怕他改主意，觉着不放心，又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她常备的安全锁，从外面把次卧的门把手给插上了，那是她自己做的，用一根老式的金属门插销，毕竟她长期剧组出差，剧组里什么人都有，她常常在酒店房间里再锁这么一几道。

        做完了这一切，周一笑的门铃声也响起来了，她理了理刚才在沙发上蹭得凌乱的外套，深深吸了口气，开了门。

        周老板一定不知道，她大半夜卧室里藏了个小男生，还是顶流大明星黎景言。

        周一笑站在门口，神情有点疲惫，又有点颓废。

        “杉子，把我存这那两瓶酒给我拿来呗，我自己回去喝点，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

        几个月进组拍戏前，江小杉做东，请同事们来自家聚餐，周一笑带了几瓶好酒，跟几个小同事来吃喝玩乐了大半天，剩下了几瓶就没带走，在她这放着，说是下次大家聚会再一块喝。

        大半夜的，周一笑也知道进独居女生的家门不好，就站在门口没进去。

        江小杉答应着，转身去客厅的酒柜里找酒，找了半天没找着，才想起来那天当时她酒柜满了，周一笑那几瓶又是法国空运过来的好酒，跟她平日里调着玩的那些基酒不一样，当时她就没放外面，给放在她家次卧的柜子里了。

        她把黎景言锁进去的那房间……

        她站在酒柜前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秒钟假笑女孩上线地转过身：

        “哥，你还是进来吧……对了，你不是跟沈棠约会去了吗？！”

        她恍然间想起，周一笑这个时间，不该出现在她家门口，该是盛典晚会结束后，直接去后台去找沈棠了啊！

        周一笑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在她客厅那小吧台前坐下：

        “没约成，人家说是要陪安童，后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话都没说上两句。”

        “哦……”她略略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目光停留在那间被她从外面反锁了的次卧门上。

        卧室里，黎景言独自一人在门口的墙边摸索着，找灯的开关。十几分钟前，江小杉把被褥枕头从次卧搬到沙发上后，就随手关了灯，刚才把他关进来，也没给他开灯。此刻漆黑的空间，封闭的门窗，他觉得呼吸困难、头晕心慌，他在墙上寻找了半晌，没有摸到开关。

        倚靠着那厚重的木门，缓缓在地板上坐下，他修长的指尖轻轻从门板上划过，忍住了想要敲门的冲动，整个屋子里静极了，隔音完善的门窗四壁，听不到一丝动静。他此刻特别想呆在她客厅，那张温暖又舒适的浅蓝色布艺沙发上。

        无边的黑暗与压抑从四面八方袭来，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记忆的碎片，被惩罚的情景，被棒球棍砸下来的情景，被关在小黑屋没有灯也没有窗子的场景……

        他用力咬着指尖，强迫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不去拍那身后的门。

        她说了，即使天塌了也不能出来，因而此刻他就乖乖坐在门后的地板上，等她回来。他挺听话的，粉丝心中，他是个清冷桀骜又痞又野有主见的偶像，工作人员眼里，他是个不服管教顽劣任性的叛逆少年，合作方的印象中，他是个挺难配合既不乖巧又不懂事的艺人。

        总之二十年的人生里，他几乎没听过任何人的话，但是，他听她的。

        刚才他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没有拿进来，他没有办法用手电筒，也没办法看时间，尽管凭借着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自己也不过在这卧室里呆了十几分钟的样子。

        可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借着窗帘缝隙的月光，他隐约看到墙角边，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小熊，他小心翼翼向那小熊靠近，离得近了，有鸢尾花的香调隐隐传来，他记得在剧组的酒店里，被她抓到拿走了相机时，近在咫尺的距离，有闻到她用过这种不太常见的淡雅香氛，是属于她的气息。

        他将那半人高的玩具小熊拥在怀里，混乱的心跳和几乎喘不过气的呼吸，竟似乎逐渐变得平稳，他垂下的眼帘微闭，将半张脸埋在小熊玩偶温暖又舒适的皮毛里，困意一点一点地袭来。

        客厅里，周一笑起身要走，叹息着：“人家沈大经纪心里全是安童，一丁点都没我。”

        “你怎么连安童的醋都吃，他才多大啊！”江小杉叹息着：“毕竟这是沈棠在安童团队的最后一个通告了，没准今晚人家工作室安排了什么欢送会之类的呢……”

        周一笑仍旧兴致恹恹，走到玄关处换鞋，“走了，酒给我拿来啊，今天太晚了，我自己回去整点，你也早点休息吧。”

        “哥，那个……”江小杉措辞说话间，不由自主地挡在次卧的门前。

        周一笑察觉出异样，鞋子换了一只，另一只脚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了。

        “酒我锁柜子里了！”江小杉洋溢着十分勉强的明媚笑容：“那个……屋子里有点乱，我明天，明天我收拾了给你送过去……”

        周一笑蹙眉顿了一会，惊问：“你不会给我偷喝了吧？！”

        “没有，没有……”江小杉靠着次卧的门，连连摆手，“我明天，明天一定给你送过去，今天这么晚了，你也别一个人喝闷酒了，改天，改天我陪你喝，顺便再帮你参谋参谋，怎么追沈大经纪。”

        见周一笑不说话，她又指了指客厅的酒柜：“要不，你看看我那的酒有没有你中意的，挑几瓶先带走？我那些酒虽然便宜，但也能喝……”

        周一笑不接茬，而是朝着她背后那扇次卧的门板，扬了扬下巴：“屋子里有人？”

        她微微摇头。

        “遭抢劫了？”周一笑再问。

        她赶紧继续摇头。

        “遭绑架了？”周一笑特意压低了声音。

        她立刻使劲地摇头。

        最后周一笑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身后那扇门外插着的、一看就是自己鼓捣的安全锁上。

        江小杉赶紧伸手挡住了安全锁，不过周一笑的目光更加了然了，仿佛已然看穿了一切：

        “噢……我知道了，卧室里藏了个小男生……”

        江小杉大脑飞速旋转，思索了几秒钟，然后报以更加明媚的笑容，认真点了点头。

        周一笑伸手虚空地指了指，笑道：“这就不够意思了啊，怎么着，剧组里的？我认识的吗？还不能看啊？”

        江小杉依旧把卧室门护得死死的，扬眉轻笑：“哥，你说你在剧组，不还惦记着找点娱乐生活，逛逛红灯区嘛，我就不能看上个小明星之类的？”

        周一笑一听急了：“我那次去红灯区，那不最后也没敢进么，大冷风中我在街上冻了半天，然后隔壁网吧包夜打了一宿英雄联盟，你可别跟沈棠瞎说啊……”

        “知道了知道了……”江小杉连连点头。

        最后周一笑大拇指和小手指伸开，比了个通话的手势，交代了句“有事打电话”就匆匆出门走了，他的女下属都能泡男明星了，他这个总制片人连喜欢的经纪人姑娘都见不着一面，他可太伤心了。

        江小杉从客厅里的落地窗前，看见周一笑确实出了单元，开车走了。她转回身来，轻手轻脚地拔下安全锁，打开次卧的房门。

        屋子里依旧没开灯，借着客厅的光亮，她看到那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精致少年，坐在角落里的地板上，抱着她的小熊玩偶，似乎睡着了。他额前的刘海蹭得微微凌乱，露出若隐若现的英挺眉宇，天使般颀长浓密的羽睫安然垂下，像是精致又易碎的玩偶。

        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安分极了，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假装替身、在她剧组里横行霸道的小狼崽子，更不像是就在今晚，把她强势按在沙发上说着喜欢她的少年。

        他此刻如木偶娃娃般精致安睡的样子，一如她初见他的模样，如若不是知道他已满二十岁，她甚至会觉得他还是个未成年，任何非分之想都显得一点也不名正言顺。

        从前她特别关注他的那些年月里，她觉得他还挺像儿子的，也十分理解粉丝们在舞台底下喊的那些句“崽崽妈妈爱你”。可如今，他除了身材长高了，脸型的轮廓微微硬朗一些，其余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她怎么就觉得哪里变得不对头了。

        儿子变男朋友的既视感。

        他根本就是个妖孽吧，她盘算着，明天一早就把他送走，亲自交到沈棠手里，千万不能在她家多留。

        次日上午，沈棠约了之前给黎景言治疗的一位老专家，是个三甲医院骨科德高望重的大夫。不得不说，沈棠是个相当称职的经纪人，昨天刚带完安童的最后一个通告，今天就开始全力去操心黎景言的事了，前些天还自己跑了一趟医院，把各种检查单、预约单都给提前开好了。

        江小杉没告诉任何人，昨天黎景言在她家住了一宿，当然也没告诉沈棠，她上午开车载着黎景言，直接到和沈棠约定的那家医院门口会和。

        三甲大医院的门诊楼前，人来人往，车子几乎占满了整个停车场。沈棠一大早就等在这里了，黎景言昨天晚上跟她玩失踪，说是去朋友家，她问了再问，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近几个月来，她或多或少接手了一部分黎景言的工作，这个小朋友是个什么性子，她现今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总之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是，她会好好待他的，像对待安童一样。

        好在黎景言答应了今天一定会来，沈棠也一大早提前了一个来小时，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帝都这个季节已经入冬，她穿了件毛呢大衣，站在大门口冻得哆哆嗦嗦，随身的帆布包里带齐了黎景言的各种病例资料。

        江小杉开车刚驶入医院门诊大院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正对着门诊大楼前的沈棠，沈棠依旧齐刘海、披肩发，打扮得简单低调，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顶流明星的经纪人。

        江小杉庆幸自己这辆白色小宝马车是去年刚买的，不常开，没什么人知道，沈棠也不知道。

        “你经纪人在那，我就不下车了，你自己过去吧。”将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向黎景言开口。

        “嗯。”少年的声音低低的，看得出情绪不是很高。

        “等等。”看到他磨磨蹭蹭地开了车门正要走，她忽然叫住他，扬起明澈清丽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清甜微笑，说了句：

        “早点把伤养好，你昨天的表演很不错。”

        少年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搭在车门上的手也顿了片刻，随即点点头，才离开。

        远远地，她看见他将帽子口罩戴好，跟沈棠会和，并肩走进门诊大楼去了，她在车子里坐了一会，打算掉头离开，她后备箱里还放了给答应给周一笑送的那几瓶酒。

        不过在她握住方向盘，将要重新启动车子的一刻，忽然停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顿了下来，而后提了背包，转身就下车了。

        心里有些放不下，那个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少年。

        她今天原本只是开开车，当个免费司机，没打算室外活动，因而只穿了件单薄的风衣，此刻在呼啸的北风中一路小跑进了门诊大楼，连红色长风衣领口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

        按照一楼大厅的指示牌，她乘电梯一路到了骨科门诊，又一路小跑到专家诊室那一侧的走廊。黎景言不想让她知道，他具体伤势的情况和原因，她明白，因而她独自上楼来时，静悄悄的，在专家室外隔着门玻璃一间一间地远远观望着。

        诊室这一侧没找见人，她估计他是去拍片做检查了，她就直接到了走廊另一侧的检查室外面，路上听到两个年轻的小护士悄声议论着：

        “刚才来了个明星，刚进去，特别好看，我师姐他们科室接的诊，好像是黎景言。”

        “是吗是吗？！真的是黎景言吗？我表妹可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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