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极光追逐之赛（四）

在某种程度上，寄居蟹申请书的第一个任务是很有灵活度的。

        让洛雨洲无法参加本届极光追逐之赛……由于灵活度太高，安苏也深觉不好动手。

        ……

        距离大赛开幕式还剩五天，在主办方的组织下，上届比赛前十的学院队伍在某座漂亮典雅的空中花园举行聚会——在这个聚会上，安苏第一次见到洛雨洲本人。

        星网上的信息会提供很多基础知识，但与真人见面，却也能填补一些其他的空缺。

        洛雨洲，一萧山文明古老世家洛家的大小姐，千字殊学院的九年生，第二次参加极光追逐之赛，上一次参加是第2998届，即上上届比赛，作为当时冠军队的主力之一，与整支队伍一起走上了光辉荣耀的颁奖台。

        ……

        队伍的人数都在十人及以内，因而在聚会之初，每支队伍两两认识问好的时候，安苏也偶然有了一个与洛雨洲握手的机会。

        ——但在她伸手的那一瞬间，安小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过来，揽住人的肩就往一边带：

        “你不是想看看菩提花开的样子吗？那边的花马上就要开了，错过了还要再等几百年。走吧。”

        “？”菩什么花？什么提花？

        安苏疑惑不解，但还是装模作样：“是吗？那我们走快点。”接着冲洛雨洲歉意地望了一眼。

        ……走到大厅外，安小乔便松了手，领着人一直走到曲折回绕的花园中，停下，看来一眼：

        “洛雨洲这人很恐怖。只怕一握手，她就能把你什么老底都掀出来。”

        “……那你们？”洛雨洲跟你们握手的时候……

        安苏猫猫大眼睛jpg

        安小乔便呼出一口气，似乎觉得有些头疼：“看来是得找时间教你些东西……明天早晨，怎么样？”

        ……如果错过这个聚会，在比赛开始之前，估计很少能再有机会和洛雨洲接触，任务也就无从谈起。

        于是安苏问：“现在可以吗？”

        “……”安小乔垂着眼睛看她一阵，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只说，“行吧。如果你能学会的话。”学不会就算了，自生自灭。

        ——按照安小乔的说法，洛雨洲在幻素能量某一方面的造诣常人难以匹敌，因而要防止她“无意识”的窥探与感知，不仅需要为自己的思维构筑环境泡，还要向外抵制对方的精神触手。

        “介于这两种你都不会，而你对幻素能力的掌控程度又很难支持速成，所以只能尝试另一种方法。”

        安小乔从宽大的袖摆里摸出一个怀表，轻轻地弹开盖子——安苏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瞳孔紧缩、面露痴狂，只觉得内心完全被一种意识所冲刷浸没：——获得它！掠夺这份力量！

        “……”安小乔微笑，把怀表盖上，柔柔地说，“乌卡那之心是属于所有感染体的美味诱饵。它会引诱出寄藏于细胞深处的原始欲望，破除为了求生而涂抹掩饰的脆弱表象。”

        “……从你的基因深处获取力量吧，毕竟冰尘可不是白感染的。”

        ……

        在学长的教导下，安苏隐隐约约摸到了什么门道，又自己感受了一阵，觉得也没感受出什么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了执行对象面前。

        “……”

        当然，即使是使用了什么方法屏蔽了外界的感知与窥探，当一身黑衣服的少女出现在花团锦簇的长廊中的时候，在某一微小的片刻，她依然成为人们所关注的焦点。

        ……从外表来看，洛雨洲是一位温婉大气的女士，她盘着长发，别着宝石的簪子，芙蓉出水般的面容平和雅致，坐在椅子上清清淡淡地看过来，就让人觉得自己是一头扎进了荷塘里，穿透水流、虹彩的鱼虾群和飘摇的水草，落进了清爽又圆润的夏日早晨。

        “……”

        安苏先是在长廊这边吃了几块点心，又在附近看了会儿花，看树、驻足听人群的交谈声、看脚下的石板地面、看天空……最后走到洛雨洲身边，看见对方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便说：

        “这个花园看起来很明亮。”

        “可以一起散散步吗？”

        嘴笨星人的优势之一就在于，这个属性会让他们显得更加平和无害，因而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当然，只是这么说而已。当今世界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轻易放松警惕或者信任他人，毕竟这是一个如此动荡不安的年代。

        ……嘴笨星人的另一个优势则在于：由于大脑懒惰、嘴笨，他们往往能省去很多引入和铺垫，直入重心，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直接说“不要参加比赛否则会被寄居蟹针对”当然不太妥当，因此安苏决定采取渐进措施：

        “听说学姐在幻素能量上有特殊的感知方式，我自己也有一些关于感受能量的疑问，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吗？”

        ——有谁会在素不相识的时候就上来问这种相对个人的信息呢？况且两个人所属的阵营是竞争关系。

        安苏的目的并不在于表现友好，相反，如果洛雨洲能对她产生警惕，那么后面的步骤也许也会更加容易。

        ……

        空中花园位于樟树林星区的某一颗园林星球，主要种植乔木和多年生开花灌木，林间小道蜿蜒曲折，树影幢幢，空气里满是清香的草木气息。

        洛雨洲只笑着说：“洗耳恭听。”

        “……”好吧。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九年生的老学姐已经很有教导后辈的觉悟。

        安苏便随意挑了几个虽然可能有些智障但确实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并获得了指导与建议。

        因而在分别的时候，安苏看好人学姐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诚恳地说：“学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如果你参加极光追逐之赛，或许会被……寄居蟹针对。”

        按照饮鹤川的意思，如果她任务失败，他们为了某项更为庞大的计划，也会出手解决“任何干扰因素”——这个干扰因素，说不定既有洛雨洲，也有她安苏。

        “寄居蟹”这三个字明显引起了洛雨洲的注意，但她仍然平和大方，甚至伸手摸了摸小学妹的头——

        “我知道了，安苏。”

        “你真可爱，让我忍不住想起……”

        “雨洲！我们该回去了！”不远处一个金色短发的女生朝这边挥了挥手，并瞪了安苏这个“敌方探子”一眼。

        安苏背着手斜眼看花。

        洛雨洲便又一笑：“那我们下次再见，安苏。”

        “好的，学姐再见。”

        ……作为一个立志要在冰尘终结者协会和寄居蟹之间周旋、以获取最大利益的人物，安苏也有一些自己的考量。

        冰尘源头、进化者、任务，以及原生智慧生物与冰尘感染体之间的无解矛盾……繁复的信息和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在少年人的脑海里过了一圈，并逐渐映在她那漆黑的眼睛里，掩在花草树木的投影之中、落在阳光与阴影之间的、微不足道的角落。

        极光追逐之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顶着千字殊学院各队员不善的目光，安苏来找洛雨洲学姐“说话”。

        “你再说一遍，谁是你的学姐？我怎么不知道千字殊的低年级里面有你？”金色短发的女生竖眉瞪眼，但没听到洛雨洲本人拒绝之时，还是耐着性子领着敌方探子去见人。

        安苏脸皮较厚，适应良好：“学姐你怎么称呼？”

        金短发剜她一眼：“陈安妮。怎么，还想从我这里套取信息？”

        “没有。学姐可以叫我安苏。我是本次比赛维管束学院的替补，应该不会参与比赛，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

        陈安妮一脸“哦？你看我信不信”。

        相对无言地在酒店大厦里穿梭一阵，安苏问：“陈学姐，你觉得洛雨洲学姐厉害吗？”

        陈安妮只说：“至少比你厉害。”

        ……

        恒星的光芒已经渐渐消隐，夜幕降下，几颗自然卫星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中，那微弱的白日余晖轻飘飘地落在发光植物面上，近乎虚无。

        事实上，大多数幻素能力的掌握者都更擅长于辅助他人，例如治愈伤口、控场、鼓舞士气，唯一的一条攻击型分支即走向独一无二的、极度稀有的超高级能力——精神绞杀。

        洛雨洲的能力并不属于这条分支。

        因而她同样具有所有他系幻素能力的弱点：冰尘质与基因之间的平衡脆弱而极不稳定，一旦失去平衡，就需要花费无数心血进行修复和休养。

        但能让一个强大的幻素能力者失衡——这种情况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因而虽然在队伍里洛雨洲被定义为后方辅助，但陈安妮从来没觉得她比自己这个攻击主力势弱。

        领着敌方的小探子走到洛雨洲的房间附近，站了一会儿，陈安妮便伸手按响门铃——按照惯例，早在她们还在几层楼之外、谈到要来见人的时候，洛雨洲就应该有所反应。

        ……但直到门铃被按了三次，房间大门仍然紧闭，整个宽阔的黑木长廊素雅冷淡，打着不带温度的冷光。

        陈安妮沉下脸来，微微皱眉：“雨洲？”

        再次没有得到回应，她一把将小孩拘到身后，手掌微微前伸，就把整扇门连同其后的各种防爆禁制和阵符一同消解为不可见的能量粒子，接着毫不拖泥带水地抬脚进去。

        安苏紧随其后。

        整个房间的布置还是一片整洁……只有一个人倒在窗边的血泊里，了无生气。

        陈安妮走过去查看，一眼就明确了情况：手筋脚筋被挑断，颈动脉有裂痕，已经物理失血过多。

        整个房间里堆积着磅礴而厚重的失衡能量粒子，浓得要把人淹死——但在手动开门之前，却一丝一毫都没渗到门外。

        ……

        “你先回你自己的酒店去吧。”陈安妮背对着人说，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她伸手，动作极轻极缓地把地上那一滩“血”抱起来：

        “我要带雨洲去医院。如果在我们之前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你就死了。”

        越平淡的语气蕴含着越深刻的情绪，安苏顿时浑身一抖，有种被致命猛兽锁定的绝望震颤感。

        于是她也顾不上别的，脚底抹油，迅速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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