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潘多拉的水族馆（二）

过了几天，在酒店躺尸的初一澈还是忍不住问：

        [初一澈]：所以上次你就已经计算好了一切？

        朝合朗秒回：

        [一支河]：什么计算？

        [一支河]：……只是想请你吃个饭而已，朋友，想多了

        [一支河]：之前不是说，有缘请你吃饭？大家后面也都要去遗落领域送菜，算是同伴。要是都进了千字殊，说不定还能做同学。

        [一支河]：其他的是顺带，毕竟他们也跟着过来了

        [一支河]：明天我正好要带他们去砸潘多拉的场子，你应该能看到星网的报道

        [初一澈]：抱歉。

        [一支河]：小事

        ……

        关掉界面，初一澈看向窗外：一片繁荣的城市景象。

        为了避免再被刀，这几天他已经决定尽量待在酒店房间里，一直等到要出发去往遗落领域再出去——明明昨天他还感叹在这里的生活跟在家里也没有太大差距，相当自得。

        但一想到他们要去搞事，而自己只能坐在这里等星网上的报道：“……”

        ——初一澈，清醒一点！创造争端或者参与争端是不好的！你是个好学生啊！

        ……初一澈进入房间自带的模拟训练场，决定进一步提升自我。

        之前在赤蝶总会，与穆山川谈的生意当中，并不包含关于「神」的内容——而是遗落领域特有的一种资源。

        因此，朝合朗知道了这支队伍接下来的打算。

        到了后来的捕猎，给对方留下了不错印象的他也成功受到信任，得以参与行动，从而轮换筹码，获得亲自前往秘境的机会。

        在朝合朗看来，宇宙中的一切都可以环环相扣、相互解锁，接着成为他达成目标的基石。

        因此——潘多拉当然也不例外。

        水族馆之旅既是他为谈下这笔生意而送出的一个添头，又算是他再次展现自己价值的一场演出。

        只有有价值的人才会被注视。而被注视，就能带来机会。发展的机会、成长的机会、赚钱的机会、变得强大的机会。

        这些为人所趋之若鹜的事物，当然也明明白白地刻在他的野心勋章上。

        ……

        因此赤蝶总会的大老板在给自己儿子送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还送出了一种悲壮的感觉。

        胖老爹：“……”

        胖老爹：“你这小子，收敛点吧！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穆山川的年龄都可以当你爷爷了……在这种人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我看你是活腻了。”

        朝合朗双手插兜：“爷爷？你认他当爹？”

        “——你这小兔崽子是嘴轴了？！滚滚滚！滚远点！”

        朝合朗挑了挑眉：“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您老就不能伤感一点？万一我一去不返呢？”

        但他话说完就转身走远，只在身侧挥了挥手，示意道别。

        ……是的，朝合朗打算在水族馆一事之后，直接赖到米兰科维奇号上去，提前熟悉环境。而不是又再等几天，直到出发才登入舰艇。

        ……

        既然算是去水族馆玩，安苏又换上了黑裙子，一路跟着几位老师乘坐小型穿梭舰，抵达“13星”——潘多拉星。

        老老师照例“不参与小孩们的活动”，而阿克文钊和卡洛据说是有别的打算，早在几天之前就驾驶飞行器飞了出去。

        文森和克里斯蒂娜是什么想法安苏并不清楚，但穆师兄倒是提前知会了一声，说明他此行可能会与馆主发生争执。

        安苏发散了一下，大致得出结论：要打架。这次出行可能并不是简单的游玩那么简单。

        ——当然，在此之前，安苏倒也并不知道，人鱼其实是可以把尾巴变成双腿的。

        穿梭舰里，身高腿长的穆师兄看出了她的讶异，于是仍然温和地笑一笑：“为了适应星际生活，人鱼一族在上个纪元就已经演化出了陆地行走的能力。”

        他大概想起之后会负责一部分小朋友的训练，又说：“这是一个很广阔的世界。不用担心，安苏，你会慢慢认识它的。”

        ……

        按照星际平均年龄参数算下来，安苏今年还没有到15岁，大概还处于一个非常年幼阶段。

        但在水族馆的一块铭牌上，能清楚地看到馆长的部分人生履历——

        潘多拉，时年174岁，塔亚海族。

        而潘多拉本身却只是一个看起来与安苏年龄相当的小女孩。她站在整个建筑第三层的围栏边，身穿华贵的大氅，一只手拿着一把鎏金折扇，一只手倚在木栏上撑着脸，懒洋洋地敛着眼睛。

        她有着一头深红色的短卷发，眼眶精细地描上一圈金色，在投来目光的同时，也微微开启了大红色的嘴唇：

        “欢迎，我尊贵的客人们。”

        “请随意游览吧。今夜，这整个世界都属于你们。”

        “让我来看看，在我的水族馆100周年的庆典上，你们会发现什么小秘密。”

        她的手离开木栏——在那一瞬间，安苏似乎看到了一条黑红相间的艳丽的蛇。

        潘多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与稚嫩的外表并不相符：“如果想要与我一起喝茶，那么就找到有三叉戟符号的那扇门吧。我会在当中等候任何一位客人的到来。”

        “哦，当然，”她转身走开，将要进入一扇门内，“有那么一些时候，我所迎接到的，不过是你们那无足轻重的死亡罢了。”

        门关上了。

        这是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

        整个大厅以深红色调为主，扭曲的玻璃灯盏散发出明亮的暖色光芒，也突显出了灯壁上一只只模糊的紫色釉彩蝴蝶。

        客人们都坐在一楼大厅的华丽沙发上，每张沙发旁边的实木矮几上都摆放着一本厚厚的、老旧的硬皮书，以及一枚金色的硬币。

        “潘多拉的收藏册，”朝合朗说，“投掷金币，能够随机获得某一个水生物种的详细信息以及所收置的门牌号。”

        “试试？”他注意到了安苏的目光。

        安苏就接过硬币轻轻一抛，看见落在桌子上的正面是一朵五瓣花。书册同时自动翻开，摊在一页——捷普克食花鱼。

        门牌号是709。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站了起来，从安苏身边走过，她神态冷淡，眼角昳丽而锐利：

        “回去之后的当天，开始持久力训练。”

        “……”安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外的廊道中，隐隐约约地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应该是她在成功考入维管束学院之前，为数不多的一次“游玩”。

        虽然……以她的实力，也许并不能怎么“玩”起来。

        ……穆师兄同大家点头示意：“稍后见。”

        文森则淡淡地看了一眼朝合朗，选择了另一条廊道。

        ……安苏并不清楚朝合朗从那一眼当中领悟到了什么东西，但很快，这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也站了起来，接着说：“要一起去709看看吗？安苏。”

        安苏站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整个空间的红色与暖黄变成了一种温热的猩红色。

        大厅里的其他人也走得七七八八，留下没有任何气息和痕迹的事物：沙发上搭布的褶皱，被翻动过的书籍，无法再回归原位的硬币。

        旁边的少年穿着简单的深蓝色外套，双手插兜，平淡地等候着。

        安苏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开始刻意地呼吸起来。她感受到气流从她的鼻腔通过，接着进入身体，从细细密密的每一处皮肤的小孔里穿过，遗失掉某些成分，接着回到空中。

        安苏想，这肯定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她并没有沉默太久。

        她很快就回归了被蝴蝶玻璃的灯所渲染着的空间里，眨了眨迟钝的眼睛，接着说：“好啊。”

        ……

        到达709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拧开旧式的门把手，铺面而来的空气中飘散着潮湿的水汽。

        整个房间布置典雅复古，木质结构上盘绕着传世已久的花弧。

        被放置在正中央的，是一个剔透而宁静的玻璃器皿。

        莹蓝色的生物在透明溶液中轻轻浮动，把整个房间都照出了一种浅浅的蓝色。

        安苏谨慎地没有伸手：“在潘多拉的水族馆，也会有足以危及性命的危险吗？”

        “当然会有，”朝合朗有问必答，“不过，这就要看每个人的想法了。”

        “你想要去感受危险吗？感受将死之时的那种悸动？”

        “又或者，你只是随便出来走走，从来不打算把自己的生命压在这些消遣的事情上？”

        “——那你所称为生命的东西，又与一团淤泥有什么差别呢？”

        “……”

        安苏抬眼去看他。

        朝合朗依然面色平淡，一双眼睛瑰丽而绚烂——

        不对，他的眼睛好像不是红色的。

        ……这个人不是朝合朗？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大厅里的那一瞬间吗？

        “他”想要干什么？

        ……安苏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是个很随和的人。我都可以的。”

        “……是吗？”

        面前的人忽然就发生了变化，黑发拉长，成为长而柔顺的浅金色，俊朗的面容变得艳丽而魅惑，玫红色的眼睛俏丽漠然——安苏看见“他”的鱼尾，深红色的鳞片浸润着某种黏稠的液体，半透明的鳍沾上类似于血丝一样的东西。

        ……以鱼尾的形态站在地上，这副场景看起来感觉怪怪的。

        人鱼说话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微妙的审视意味：“既然你并不珍视自己的生命，那就到-103来找我吧。”

        那是一种讥诮：“……成为我的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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