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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145蓍草


就在这时,升降梯轻轻一晃,停稳。老管家走上前,不厌其烦地先拉开金属栅门,然后是樱桃木推门,露出了——一堵砖墙。

        沙罗十分怀疑地问:“管家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卖关子似的微挑眉峰,伸手在角落的一块砖上轻轻一推。

        砖墙应声从中间分成两半,一条既黑又窄的走道出现在三人面前。老管家引导着另外两人穿过走道,中途两次停下来解开新的机关。最后,走道前方总算透出了光。

        沙罗“瞥”一眼前方老管家的背影,转身,压低声音很兴奋地对夜莺说:“总管大人,梅利佛伦家真的很有趣,果然我死死缠住你是正确的。”

        “只是对你来说。”

        “不是吧?一路有我和你聊天,你的担忧都缓解了很多。”

        “并没有。”

        “下次你出去玩也会邀请我的吧?”

        “并不打算。”

        “那我就照旧死死缠住你好了。”

        “闭嘴,现在。”

        夜莺真的很担心她不闭嘴,因为他已经开始被她讲得头疼,耳鸣声时远时近地纠缠在脑袋周围。他感觉这几天下来,自己对“佛门弟子”一词已经有了全新的见解。他决定以后看到出家人都绕道走。

        幸运的是,在沙罗再次开口之前,黑漆漆的走道到了尽头。

        迎接两人的是一间豪华得令人不知该讲什么的会客厅。一座华丽的铜质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和织锦挂毯。叶片优美的盆栽植物、花色各不相同的椭圆地毯和舒适的长形沙发将室内分割成若干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夜莺回头瞥一眼身后,发现自己是从一座由花岗岩雕成的壁炉里走出来的,壁炉架上摆满了梅利佛伦们的照片,其中既有风格古早的单人肖像,也有一看就很新的全家福。视线再扫过整个房间,他看到落地灯下扔着一份全新的《花国日报》。显然,这里的主人虽然住在与世隔绝的古堡里,却仍时刻关注着外界。茶几上,半杯金酒里的冰才融了三分之一,主人大概不久前还在这里。

        老管家早已候在了厅中。待两人走出来,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沉声说:“夜莺先生,阿赖耶沙罗小姐,欢迎来到梅利佛伦堡。”

        “噢,不用客气,管家先生。”沙罗欣欣然环顾四周——好像她真的有睁眼在看似的,“梅利佛伦先生真是一个会享受的人啊。管家先生,您在这里工作应该也觉得很幸福吧?”

        管家躬躬身,“为梅利佛伦家尽职确实是我无上的荣幸。”

        “令人感动的忠诚。顺便说一句,管家先生,当人们想对我表示尊敬时,他们一般不叫‘小姐’,而叫‘法师’。其实我个人倒是更喜欢‘大师’,不过好像太不谦虚了,还是‘法师’吧。‘沙罗法师’……总管大人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并没有更谦虚。”夜莺没好气地评论。

        老管家的脸“刷”一声红了。他再次鞠躬,反复道歉,最后留下一句“我去请老爷,两位稍等”后就挺直腰板离开了。可在夜莺看来,那背影多少有点像在逃跑。可怜的老管家,他大概有三十年没被人当面指出过错误了。

        会客厅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沙罗法师很有兴趣地绕到墙边去观赏那些油画,夜莺则望着她的背影……不是他不想望别的,而是他觉得脖子周围的肌肉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从早上起床开始,他就一直在行动,基本没有休息。有在动的时候感觉倒还好,现在一停下来,他立即觉得脑袋又开始犯晕,全身没好透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打倒那些石像鬼好像将他昨晚睡觉补充的体力一瞬秒空。

        沙罗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管大人,你还好吗?”

        她似乎已经叫了他好一阵,剧烈的耳鸣却让他难以听清她的语声。

        ——不行。

        他这样告诉自己,勉强提起脚步,想着至少先将花痕放在沙发上。

        左脚迈出,又落下。地毯真软,他都快陷进去了。

        真的要陷进去了。

        地毯上的白色蓍草在眼前旋转、放大——

        这成为了他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一股甘甜、芬芳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迷迷糊糊之中,夜莺感觉自己又回到了spiralarm。

        花痕就走在他旁边。她轻轻哼着一段舒缓的旋律,紫晶色的发梢随着旋律的起伏而飘起来、落下去。他记得她以前说过这段旋律的名字,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他刚想开口问,前方忽然闪出一道金灿灿的人影!

        心中警铃大作。他想也不想地冲上去,两手抓住对方的手臂,身体以右脚为支点旋转半圈、弯腰弓背,将对方一把摔过肩膀。对方后背着地,痛得直哼哼,挣扎着就想爬起来。

        他反手从身边抓起刀——无暇去想它怎么会在那里,一跃上前,将半站起身的金灿灿人形踹回墙角并顺势跨跪在对方身上,提起长刀就往对方的喉咙刺——

        “别别别别是我!”对方大叫。

        刀刃倏地停住,刃尖离一道急促起伏的气管只有半公分。在室内光线的映照下,那脖颈皮肤上的金色茸毛纤毫毕现。

        夜莺不由得眯紧眼睛,再睁开。spiralarm消失了,空气里甘甜、芬芳的洋甘菊味道却仍萦绕不去。

        他发现,自己其实是跪在一间屋子的角落,地毯上美丽的蓍草绣纹提醒着他他目前身处的位置。

        他的膝盖压在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的胸口上,刀尖则险些刺穿对方的气管。男人长着一把金灿灿的大胡子,身上穿着金灿灿的医生长袍,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金光闪闪……要不是他的脸比较圆,夜莺真的会认定他就是恐怖组织“飞马旋臂”的常驻医师——加墨。

        圆脸男看到夜莺好像有些冷静下来了,便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说:“是我,加菲医生。我没有恶意,只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好吗?你在梅利佛伦先生的会客厅里晕倒了,还记得吗?”

        夜莺盯视对方片刻,忽然问:“你和加墨是什么关系?”

        加菲好像看到了生机,整张脸都活了过来,“他是我堂兄。你认识他吗?和他很要好吧?他还和我提过你呢。他可是个很棒的医生,对吧?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眼见夜莺的眼神因不明原因而越来越黑,加菲毫不犹豫地改口,“……他完全是个怪人,可悲的宅男,注定孤独一生……”

        他还在絮絮叨叨,不远处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有人走进了房间。

        夜莺还没回头,就听到一把浑厚的男声在门边说:“打破‘魔鬼的翼影’闯进来,一进门就晕倒,一醒来就险些杀了我的家庭医生——这样的客人我这里可不常见。夜莺先生,我该说您不愧是歌德先生的友人吗?”

        夜莺站直,转身。加菲立即要多快有多快地跳起来,奔向门口。

        门边现在正站着一名中年绅士。他年近五十,国字脸,小胡子,气宇轩昂,眼神中透出一种肃穆的激情,随便往那里一站就和城堡里典雅、奢华的气氛浑然一体。他都用不着自我介绍,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身份。

        正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历史悠久的驱魔人家族的当代家主,莫多奇·梅利佛伦。

        但,看着他,夜莺心中却浮起了某种微妙的违和感。这种感觉,从他踏进梅利佛伦堡会客厅的一刻开始在心中萌芽,到此刻看到莫多奇·梅利佛伦本人时达到了顶峰。他很难将之清楚地表述出来,可非要说的话大概会是——莫多奇和他的会客厅看上去实在太不像“驱魔人”了。

        确实,真正的驱魔人未必像电影里展现的那样酷炫狂霸或者疯疯癫癫,可作为一种常年和魔鬼打交道的专业人士,很难想象他们的喜好与气质会如此的……夜莺不知道“世俗”是不是一个合适的词,但是,比起驱魔人,莫多奇·梅利佛伦确实更像一个闲下来喜欢把玩艺术品与雪茄的烟草商人。

        他暂时将这份疑惑压在心里,走到床边,拎起外套穿上,将长刀收回袖中,回过身,看着莫多奇的眼睛问:“我带来的女孩子在哪里?”

        这一秒莫多奇脸上掠过的表情叫做“看看这拜托别人的态度”。

        不过,他还是涵养很好地问:“哪一位?”

        夜莺脑子停转了一秒才意识到沙罗也是女孩子,这突然的醒悟让他直想“呵呵”冷笑。他忍住这种冲动,然后补充:“紫色头发的那个。”

        莫多奇微露恍然之色,“哦……被‘惑’附体的龙舌兰小姐。”

        “……”夜莺不禁收紧了手指。

        莫多奇侧过身,将门让出来,“夜莺先生,站着说话实在不是个舒服的习惯。如果您已经感觉好些了的话,我们何不到会客厅里详谈呢?”

        他的拖延让夜莺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真的很想拿刀指着他让他快点用三句话说完重点。可最后,他还是决定在这种小节上迁就一下对方。

        两个人离开这间弥漫着洋甘菊香味的房间(加菲医生不知道溜到哪去了),穿过古堡既深又长的走廊,下楼,穿过更多的走廊,直到莫多奇停下来推开一扇门。夜莺走进门内,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豪华得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的会客厅。

        沙罗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房间一角。听到门声,她侧过脸,幽幽地问:“总管大人?”

        夜莺自动无视她,盼着她也能回以相同的礼节。

        可惜他的盼望完全落空。

        “看到你还活得好好的,我失望的心情真是藏也藏不住。”白目侠哀怨地说。

        “……”夜莺告诉自己,现在是关键的时刻,要冷静,不要横生枝节。

        倒是莫多奇·梅利佛伦被沙罗的发言吓到了。他的嘴巴微微一张,过了两秒才重新找回一些社交场的自如,颇勉强地笑着说:“沙罗……法师,也是花痕小姐的朋友吧?您也坐过来一起听吗?”

        沙罗爽快地说:“多谢您,梅利佛伦先生,但我坐在这里比较舒服。”

        莫多奇微妙地挑挑眉,不再管她。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很诚挚地看着对面的夜莺,说:“夜莺先生,有一件事,我还要恳请您原谅。一小时前,您在这里晕倒,我派布莱恩把您暂时转移到楼上的卧室以后,便擅做主张地检查了花痕小姐的情况。毕竟,依着歌德先生的说法,她才是您今天光临敝舍的理由。歌德先生也非常担心花痕小姐,再三嘱咐我务必让她恢复健康。”

        夜莺皱皱眉,暗暗先把梅菲斯特·歌德出人意料地在意花痕这件事记在心里。

        然后,他抬头重新看向莫多奇,“她的情况如何?”

        莫多奇叹了口气。夜莺的心脏顿时抽紧——

        果然。

        “坦白说,不太妙。”说着这句话,莫多奇的态度凝重起来。

        “‘惑’本质上是一种会生长的邪念,一开始只是像种子一样潜伏在人的身体中,一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觉醒、生长,侵蚀宿主的精神并取而代之。一个人被‘惑’感染的方式有‘先天’与‘后天’两种,其中后天性的感染占绝对多数——通常是死去了的恶人仍有部分执念飘荡在空气中,恰好和有着相同恶念的人心产生共鸣,借此进入对方的身体……都是些很容易处理的案例,只要发现得及时,就连我这样没继承到什么能力的人都能胜任。”

        沙罗的声音从屋角传来,“抱歉这么问,不过‘没继承到什么能力’是什么意思?”

        莫多奇莞尔一笑,“就是字面的意思。这一点我稍后再说。”

        他端起酒杯,浅呷一口,然后继续说道:“相形之下,先天性的‘惑’就麻烦得多,也罕见得多,因为它只有一种感染形式:由父母传递给子女,而且必定是父传女,母传子。它以血缘作为传播的纽带,因而异常强韧;它跨越了世界上最强烈的感情——父母之爱,不惜将子女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也要争得自己的延续,因而极其罕见。今天之前,我一次也没见过这样的例子。我父亲还在世时倒是与我说起过他曾遇见的一例。他恐怕是梅利佛伦家过去一百年里最有天分的驱魔师了,可就连他,谈起那件事时也是心有余悸。教皇亲自发出邀请,他不得不去,却差点送了命。”

        短暂的沉默后,夜莺慢慢地反问:“‘今天之前’?”

        莫多奇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朝前倾身,沉重地说:“我很遗憾,夜莺先生,但恐怕正是花痕小姐的父亲将‘惑’传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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