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知故不问

云九戈卷缩在钦奎怀中，山间的轻风掠过耳际，撩起丝丝乌发。在那无意间，她靠在了钦奎胸膛上，可马上又意识到什么，急忙正首。

        妖族愚昧顽劣，一身妖术。若不令其臣服，不以天规相束。它们就会祸乱六界，涂炭众生。

        故神族必须征服妖族，统领妖界。如此六界才会繁荣，万灵才能和谐共长。

        云九戈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是她自己找到的理由。

        她是武神，从虚灵海走出来那一刻，就披上了战甲。她听令于封擎，封擎受命于天帝。

        天帝要一统六界，他们便四处征战。而每次战争，都只有出征的命令。为什么要打仗，为何而战，从来没人说过。

        天上其他的神仙都说他们是天帝手中的剑，既然是剑，那还需要什么思想呢？

        但他们不是一把剑，既然没有人来告诉他们，他们就只能自己来想了，云九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对自己思考的结果深信不疑，手下的银枪从来没有犹豫过。

        而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现实。云九戈心中很是矛盾，她努力去想，仍然想不出症结何在。

        钦奎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又坐到床沿，关切道：“需要我陪你吗？”

        云九戈摇摇头，将头偏到里面，不看钦奎。

        不料钦奎故技重施，又将她扳过来，看着她眼睛笑道：“筝儿，你为何不看我？”

        云九戈打开他手，赌气道：“不喜欢！”

        “可我喜欢看筝儿的眼睛！”他带着些撒娇的语气，“筝儿，多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好不好？”

        云九戈没听过他这种语气，慢慢转头看着他。钦奎不胜心喜，笑道：“筝儿的眼睛可真好看！”

        “好了！你看够了吧！”云九戈心慌意乱，羞怯地收回目光，“我要休息了！”

        钦奎高兴道：“那好，筝儿，你好好休息！”

        说罢，又要去吻她。

        云九戈立即抬手按在他面前，决不能让他得逞第二次。没想到钦奎转而亲了她指尖，而后一脸笑意离开。

        云九戈看着被他亲过的手，没有预想中的生气，心反而跳得越来越快了。

        “不行！”她猛然摔手，从床上起来。

        来到妆台前坐好，看着镜中的自己默念“云九戈，记住你的身份……”

        但这些话丝毫不能解释心中那股不明的情愫，云九戈无力地趴在桌上，嘟囔：“都怪你……”

        须臾，她又直起身子，决然低语：“不行！不能再乱想下去！要赶快回神族去！对！只要回神族了，一切都如常了！”

        打定主意后，云九戈心中畅快了不少，来到院子中看着澄明的天空，暗自感叹：这妖族也没那么不堪嘛。

        在天界时，她独自坐在宫门前，看着阳光一步步走完长长的白玉台阶，又看着月亮挂上西楼再摘下。千万年的时光，如同一日。

        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战争。可重复千百次后，战争也没什么不同了。

        她总是在想，为什么要看钦奎。大概也是因为不一样吧。

        钦奎的生活灿烂多姿，每一天，不，每一时刻都不一样。

        她看着钦奎，就好像在看一副永远也看不完的画。那是天界绝没有的景色。

        包括妖界也是，每天都在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这里面，舒坦日子是没几天的，先不论钦奎有意无意的打扰，却说那若藤圣君郁离子又派人来请钦奎去下棋。

        这本来也不干云九戈的事，可来人着重强调，希望钦奎把她也带去。

        云九戈想要拒绝，又想起以前都没怎么拒绝过钦奎，若这次贸然相拒，怕是要惹人怀疑。

        左右思量番，她决定随钦奎去一趟，看看那若藤究竟打什么主意。

        钦奎知道她怕生人，也没指望她会答应同自己去，只是抱着一个侥幸来问问，没想到这侥幸居然成真了。

        一时间，乐得忘乎所以。立马扑过来抱住云九戈，“筝儿，你真愿意去？”

        云九戈推不开他，耐着性子道：“是！你先放手！”

        没成想钦奎不仅不放手，还直接抱起她：“这里离三弟住的地方比较远，我抱你去！”

        云九戈冷着脸咬牙：“我自己能走！”

        “可筝儿不是受伤了吗？”

        云九戈哑然，再次后悔当初承认脚受伤的事。

        钦奎见云九戈不再挣扎了，满意地抱着她离开。

        郁离子住的地方不似钦奎那横在山间的宫宇，他这里是一处平坦雾林，草木繁盛。

        那些廊桥屋房好像从地底生出来的一般，和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自然幽静。

        竹林幽深，青叶纷飞。四张石凳，一张石桌棋盘，郁离子独坐一边。

        他看到钦奎两人过来，起身先和钦奎打了个招呼，再问云九戈：“简筝姑娘，你脚伤可好些了？”

        云九戈有些尴尬，先是叫钦奎放自己下来，又回郁离子的话：“好些了！”

        钦奎小心将人放在石凳边，扶着她坐好。

        而离子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云九戈。

        云九戈也知道眼前这个圣君不好对付，自己必须坦然一些，于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郁离子。

        面前的圣君，一身墨绿华服，黑发玉冠，面容清秀又带着丝沉郁，琥珀色的眸子深邃而戒备。

        钦奎看他们一直看着对方，心里有些不乐意，直接站到云九戈面前，挡住了两人视线。

        他不懂这暗处的较量，笑嘻嘻地给两人做介绍：“筝儿，这是我三弟，郁离子，你叫他名字就好！三弟，你知道的，简筝。”

        云九戈垂首不言，那边郁离子微微一笑，来到云九戈对面坐定：

        “听四弟说，简筝姑娘棋艺了得。本君略懂棋艺，不知能否和简筝姑娘请教一二！”

        钦奎大手一挥，笑道：“三弟，这你可就谦虚了，在妖界，谁能下赢你！”

        郁离子看向钦奎：“二哥！能让我和简筝姑娘下一局吗？”

        云九戈知道这棋局避不了，也不怯场，好言道：“那就请教君上了！”

        钦奎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奈何又想不到哪里不对，索性站在云九戈身边看他们是怎么下棋的。

        郁离子盯着云九戈，手上不停落子，嘴上一直询问：“简筝姑娘是哪儿的人？”

        云九戈眼盯着棋盘，心神却不在此。她不敢回答郁离子的问题，皱眉苦思，像是在思考着棋局。

        郁离子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简筝姑娘，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这问题云九戈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她是从虚灵海中走出的神，连家的概念都没有。

        郁离子步步紧逼：“简筝姑娘，为何不语？”

        云九戈忽然觉得自己当初不该认脚伤，而是该装聋作哑。

        郁离子问得越多，她心中越慌。眼睛虽然看着棋盘，心中却想着如何应对郁离子。

        “简筝姑娘，你输了！”郁离子一笑，目光仍旧不肯离开云九戈。

        云九戈恍然回神，衔着白子愣在半空。看着这棋局，她的确是输了。

        钦奎看不大明白，可看出了云九戈心情不好，于是安慰道：“筝儿，没关系，就输一局，想我都不知输了多少次！”

        云九戈本来不敢抬头，忽然听到钦奎的声音，这才慌忙看过去。眼神中有求助、有惊慌、有愤怒，让钦奎愣在了原地。

        须臾，云九戈反应过来，立即收回眼神，起身大步离去。

        钦奎回过神来赶紧追去。

        郁离子悠悠起身，郎声道：“简筝姑娘，看样子，你的脚伤是好了些！”

        云九戈闻言赶紧停了步子，正不知该做何时，钦奎赶来抱起她，对郁离子说：“三弟，我先送筝儿回去了！”

        这一举动，对云九戈而言无疑是神兵天降，救人水火。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那么讨厌钦奎总是抱自己了。

        钦奎将云九戈送回去后，对她缓缓而言：“我三弟他没有恶意，你不要怕。”

        云九戈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问：“那些问题，你就不想问吗？”

        钦奎直言：“我想！可我不想为难你！”

        云九戈内心微动，犹如湖面投入一块石子，须臾又恢复平静。

        也是，自己不是人类，又对人类一无所知。钦奎再傻，也该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之处。只是他为何又不来问呢？

        钦奎笑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说完，转身离去。

        云九戈来到床边躺下，拔出头上银簪，眼睛直盯着它。手上一边转动，心中一边想：

        郁离子可没钦奎那么好说话，自己这一次绝对凶多吉少。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离开妖界，可钦奎盯得那么紧，自己怎么出去呢？

        再说出去了，一定又要和钦奎打仗吧！

        云九戈被这突然冒出的念头唬得一愣，连忙摇摇头，收了簪子，低声道：“打就打，也不差这一回！”

        却说钦奎一离开云九戈，就来到一处大殿，此处正是妖皇面见众妖的宫殿。现下里面除了妖皇就只有几位圣君，为此显得有些空旷

        妖皇见钦奎来了，走下宝座来到四位圣君面前，对钦奎说道：“二弟，你来了！”

        钦奎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哥”

        后又看着郁离子：“还是三弟说吧！”

        郁离子直言：“那二哥别怪我不客气了！简筝姑娘绝不简单！”

        钦奎“啧！”一声，悦然道：“筝儿当然不是普通女子！”

        妖皇轻咳一声，提醒：“二弟，三弟不是你那个意思！”

        符惕站出来解释：“三哥是说，那位简筝姑娘是故意接近二哥的，存有不良之心？”

        洛澍抱手，很是不屑：“管他什么姑娘，若是有嫌疑，大可扔她出去。二哥，咱们妖族比她美丽的女子又不少，你何必守着她呢！”

        钦奎听到几位圣君这么，脸色也沉了下来，许久才道：“人是我强行带回来的，就算要送她走，也得等她伤好了再走吧！”

        “二哥，大家都明白，她根本就没受伤！”郁离子提高了声气。

        “她有伤，我信她！”钦奎坚定地看着郁离子，而后转身离去，并说道：“等她好了，我自会送她回人间。”

        剩下几人看着钦奎背影消失，符惕轻叹道：“三哥何必呢？难得二哥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你若真不放心，大可趁二哥不在时，审查一番。”

        郁离子立马接道：“然后呢？等二哥回来，再告诉他实话？”

        符惕轻敲扇子，毫不在意：“不！二哥喜欢，就留着。我们可以让她乖一点，不要惹事。这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洛澍皱眉：“何必那么麻烦！我现在去把人抓来，等众兄长问个清楚！”

        符惕无奈道：“你要抓人，也得问二哥愿不愿意放人！”

        妖皇看众人讨论不出个结果，只好出面说和：“好了！二弟真心喜欢那女子，我们就不要去为难他了。至于这位简筝姑娘，大家多加留意一下就好！”

        妖皇发话，三位圣君只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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