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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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世，那一年我十八岁。

        正值深秋，我与江沅刚大婚不久，二皇子起兵叛乱，挟天子以令诸侯，父皇被禁宫内，江沅作为太子，出兵平定叛乱，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他将我秘密送往南边的深山里。

        岭南群山，连绵不断，山间道路坎坷，所以与外界联系甚少，能保有极少的古数卦卜。

        山中有一千年古刹，钟鼓鸣音，涤人心魄。

        那日我在殿里拜了古佛，便被弗箬搀着往院里去。

        曲径通幽，带着人的思绪也漫漫回转，我想起了许多我与江沅的过往，可能是怀孕了的缘故，这些天来我变得多愁善感，心中总是不安，夜不能寐。

        “朱雀明楼前，红瓦垒砖成，琉璃灯笼照明月，明月伴许清风回。”

        又是深秋，满地枯黄，秋风瑟瑟，落叶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又落回了地面，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难免苦涩，忍不住惆怅起来。

        岭南的深山，山中的时令比外面要来的早许多，望着禅院满地枯黄，合着寺身金红，在深青黛石的群山里显得那样突兀，却又意外的和谐。

        古刹钟鸣，霎时间佛语呢喃，诵经之声穿山林而过，余音传遍三千里。

        已是晚秋，寺里霜雪共降，吐气成白。一股冷风过境，夹着些尘土的涩味。

        寺院后罗的一座小亭里，我跪坐着在塌前，不禁打了个颤儿。

        我的侍卫李合告诉我，我的一眸双眼神似梨花，却没有从前的半点灵气，死湖一般，让人望不进去，是深不见底的空洞，看见的是好远，忘不见尽头。

        “李合。”我有些烦躁的喊他。

        “小姐。”一身墨黑的男子突然出现，面部峻冷，骨骼线条分明。他的双眼盯着前方，不看他喊的人儿。

        “我们来这院里多久了啊。”我皱着眉问道，语气里的倦怠明显。

        “三月有余。”侍卫答道。

        “三月有余…”

        …

        嗯，已经三个月了，我的肚子都要遮不住的显怀了，你怎么还不来带我回家。

        想着想着，我就红了眼眶，却像是倔强般，不肯落下一滴泪珠儿。

        都说有了身子就会多愁善感，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弗箬，把我的琴拿来。”

        “是的，小姐。”

        身后的丫鬟去房里帮我抱出了我的古琴，琴身通是上等杉木制成，琴弦铜色润泽，整个琴身没有斑点雕刻花纹，朴素的很。

        我接过琴来，放平在了腿上，伸手抚上琴弦，指尖微捻，一曲静水流深缓缓而出。

        霎时间，琴音萦绕整个山间。

        空纳万物，虚怀若谷。

        一时间，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铮铮古琴。

        可是心思不宁怎能弹出如此禅意的曲子呢

        铮——

        弦断了。

        断弦之音在山间回转徘徊，长久不散。

        一众黑衣侍卫突然出现在小亭周围，为首的金章肩徽者，向前一步，跪在我的面前。

        我看清了来人的样貌，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我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想摸肚子，可又害怕他知道，生生忍住了动作。

        “二殿下有请太子妃登上邯郸城楼，欣赏太子殿下战前威风。还请太子妃快些起身随微臣前去吧。”

        我有些恼怒，这男人打仗为什么要用此等卑劣的手段，以我的命做威胁的筹码？

        我冷声回答他：“二殿下这哪里是要我看戏，这是在要我与我夫君的命吧，恕不能从。”

        这侍卫像是早料到我的回答似的，也没有多说话，抬手，让底下的随从带了几个人上来。

        是寺庙里的和尚。

        “太子妃若是不配合，那微臣只得采取些非常手段了。来人，从现在起，每隔一刻钟杀一个和尚，直到太子妃同意前往为止。”

        我听完大怒，想到为我惹来杀生之祸的寺庙，心中愧疚万分。

        “卑鄙无耻。”说完我起身朝着寺外走去。

        寺庙门口的马车旁，方丈主持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我。

        主持上前向我行礼，说要与我告别，并赠与我一些肺腑之言。

        我带着他去到了山头的一颗古树下，避开了众人。

        主持双手合十，拇指转动佛珠，苍老的声音响起：“老衲今早为施主算卦，与往常不同。今日这卦相怪异，如何解释都不合常理，明明是万死之局，却处处透着生机，与生局差之微毫，老衲从没作出过这等卦相，在房内苦思不得其解，直到刚刚施主那一断弦之音震动卦局，竟是将所有死结微转，那局死而复生，竟成了一把活生生的新局。”

        我听完忍不住好奇，不解的问老僧：“主持的意思是，我将化险为夷，且是向荣之景？”

        “老衲也不解，卦相万千，解法更甚。老衲的师父曾与我讲过一个奇闻，或许能助施主解卦。”

        “还请主持指点。”我弯腰行李，祈求大师的帮助。

        “多年前在寺前的沽河村里，一户人家生了个女儿，这女儿落地便能开口，一口蛮夷口音令人惊恐，其父顶胆与她交谈，才知，此女竟是重生，她前世是蛮夷的一户大户人家小姐，因丈夫宠妾灭妻，使她初为新妇就备受冷落，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孕，却在生产之时被宠妾陷害，胎死腹中，难产而亡。在阴府投胎之时，腹中胎儿滑落，众鬼见之，纷纷抢夺要吞了她的孩子，妇人害怕且为了保存孩儿就自己吞了孩子，准备等到了投胎口的时候把他吐出来，却没想她吞下孩子后突然鬼力大涨，并且心中怨气大增，竟直接越过了各道鬼关，带着心中怨气与前世记忆入了投胎口，转世降生。”

        我听后诧异不已，吃了腹中胎儿？

        我的双手忍不住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

        老僧继续说到：“世间皆有因果，老衲为施主算卦，卦相由死转生，这契机是这断弦之痛，这其中种种，老衲只能点到为此，施主可多想想，寻求生局。”

        我弯腰谢过老僧，心中虽有不解，却不得不坐上了下山的马车。

        ——

        车内。

        我闭目不言，跪坐严襟，脑中细细的想着寺里方丈的话。

        “由死转生，生即为新，此乃重生之象。原先为死，断弦转生，弦亡”

        亡死而后生

        我突的睁眼，一个想法在我脑中出现。

        原本暗淡的眸子里，竟带着许久不见的星火光芒。

        “姑娘，到了。”弗箬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我掀开车帘，弯腰下车。

        突然腰间一紧，双脚离地，竟腾空飞上了城楼。

        二皇子似笑非笑的挑衅，仿佛我是他的掌中之物，他求胜的法宝。

        我厌恶的转头不看他，抬眼看了眼城外。

        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冷铁软胄，原本青碧的连山没有半点往日的温柔，冰冷的寒意穿过百里战线，直扑而来，叫人透不过气。

        在那暗铁的最前方，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日思夜想，于每夜睡前乍来，梦里相见，梦醒便离开。

        军队前方的主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抬眼往我在的城楼看了过来。

        一眼万年，我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惊恐与害怕。

        我想，我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麻烦，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对他说抱歉。

        一袭素衣的我站立在墙头，身姿挺拔，毫不畏惧，如冬日寒霜傲雪，叫人不容忽视。

        我知道我不能露出胆怯，不能让他乱了心弦。

        他的眼神颤抖，却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一旁的二皇子像是不满意这样的沉默，在城楼大喊：

        “三弟果真高大威猛，这兵甲傍身，当真是英俊的很，说这天下都是你的当真是不为过的。哥哥在此先提前祝贺你。”

        军区队前方的男子面色冷峻，冷声回复：“所以，你劫持她，是想死得更快吗？”

        “哈哈哈哈哈”城楼上的传来一阵大笑。

        “三弟言重了，三弟即将荣登大统，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备礼祝贺啊，早就听说太子妃绝世美人，如今一见果真是天仙下凡啊。我呢，原本是想着三弟与三弟妹多日未见，肯定甚是想念，就差人去岭南将弟妹接了过来，好让你们夫妻团聚啊，可如今见着太子妃的容貌我倒是十分不舍啊。”

        说完，这个恶心人的混球儿便上前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捏着我的脸颊，埋头吻上了我的脖子。

        颈间恶心的湿润黏腻，我不停的挣扎，却起不到任何效果。

        余光瞥见军队前的男人大怒，双目通红，猛的举起右手，发动进攻的号令，开始强攻城楼。

        霎时间，地动山摇，冲锋的号角打响，粘了火的箭头乱射，一下一下撞击城门的震动晃的我有些头晕。

        他在城楼下，眼中含冰，如同一只发怒了的，浑身血腥的野兽。我从没见过他那般模样，不由得开始心疼。

        一旁的混球儿二皇子像是一点都不害怕似的，冷嗤了一声，转头对身后的侍卫招手。

        不一会儿，侍卫便从身后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把长铁，长相奇怪，中通镂空，像是弹弓又不似。

        我从没见过这个东西。

        那混球儿似乎看懂了我的疑惑，抬手对我说：“弟妹可看好了。”

        只见他转手朝身后的沙马袋瞄准，扳动指扣，“砰”的一声，袋声破了个大洞，黄沙从里面滑出。

        我大惊，还没反应的过来，便看见他将手里的长铁指向了城楼下军队前方的男人。

        面前的疯子般的男人，如恶狗一般，露出了恶心的讥笑。

        他□□瞄准，眼看下一秒就要扣动机关，弹膛出火。

        我心中大惊，纵身一跃，挡在了那赤红的长铁前。

        因为我的突袭，二皇子手中火弹没有打中城下的男人，强大的后座力还让他的手臂短暂的无力，我认准了这短短的几秒，忍住胸口的刺痛，伸手夺过长铁，纵身跳下城楼。

        空气中弥漫出来浓浓的血腥味。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极速的坠下城楼。

        “只只！”

        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在战场上响起。

        我听到了爱人的呼唤，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原来卦相是这样解的。

        以死换生，以命换命。

        江沅，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平定战乱，还天下太平。

        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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